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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一召見各位了,鐵甲衛那邊一早就開始忙了,三司六部怕都得各自準備一下。清涼殿已經焚毀,明日辰時正,改在明泉殿早朝。”

群臣紛紛稱是,儘管看著皇帝的樣子可不像陳連江說的那麼虛弱,一路穩穩抱著那女子走了都沒放下來呢。

說完正事,文武百官們心頭各自驚濤駭浪,盤踞朝中近百年的楚氏一族就要連根拔起了,皇帝平安無恙,眾臣也終於心中安定下來,這個時候好奇之心便又起來了。

便有人笑著小聲向陳連江打聽到:“陳公公,剛才那女子,是宮中哪位娘娘啊?”

“嗐,瞧您說的,宮中如今哪還有什麼娘娘啊。”陳連江道,“淑妃楚氏因楚渙之事懷恨在心,受楚家指使下毒謀害陛下,幸虧陛下福澤深厚,上天庇佑,這才轉危為安。可憐衛妃娘娘最先察覺淑妃下毒,為救陛下以身犯險,如今身受重傷,隻怕是……”

他故意歎了口氣,剩下的話也就不言而喻了。至於京城宮中留守的孔妃和楊妃,家族都是楚家一係,原本也在今日查抄之列,這兩位的結局自不必說了。

陳連江說完,笑容可掬地躬身道:“列位大人,今日就這麼著吧,奴婢知道各位大人擔心龍體,陛下可得好好歇歇了,今日咱們誰也彆打擾陛下。各位大人也先回府歇著,奴婢這就先告退了。”

“陳公公慢走。”

看著陳連江四平八穩的背影,幾個搭話的朝臣不禁暗暗腹誹,這老狐狸,問他那女子身份來曆,他倒好,嘚啵嘚啵了一大堆,關於那女子的卻一個字都沒說。

朝臣們陸續離開,三五成群往宮門外走,有人小聲道:“張大人,您剛才瞧見沒有,那女子長得好像是……嘉儀縣主?這麼說,皇後之位……”

楚家倒了,衛妃身受重傷隻怕不行了,後位三個人選可就隻剩下嘉儀縣主了,剛才那女子要真是嘉儀縣主……

張大人打斷他道:“哎呦我說劉大人,您居然還瞧見了,我連頭都沒敢抬。”

“哎呦我哪裡敢抬頭啊,那不是剛才那女子騎馬進宮的時候,我湊巧看了一眼,看得不仔細,確實有些像嘉儀縣主。”

這麼一議論,眾人的目光便看向郭遇,郭遇剛才隻瞧見個後腦勺,人被皇帝密實地藏在懷裡,他哪裡知道長什麼樣,聞言寒著臉斥道:“休得胡說八道,那女子跟本王毫無牽扯,本王的女兒一向端莊持重、知書達理,如今好好的在府中呢。”

* * *

綠意婆娑的宮道上,謝澹抱著葉初一步一步往前走。昨晚的那場大火燒過,空氣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煙火味,鳥兒和鳴蟬卻已經聲聲清唱了。

葉初被謝澹抱著,兩手扶著他肩膀,小臉默然注視著他的臉,半晌,問了一句:“哥哥,哪個是皇帝呀?”

她說話的語調總是輕聲慢言,軟綿綿的,聽不出起伏。謝澹對上她烏溜溜的眼睛,她被他抱著,高度便能跟他平視,甚至還要高出他一些,小姑娘微微歪著頭,小臉上不喜不怒的,沒什麼表情。

“皇帝是……哥哥。”謝澹道。

葉初不喜不惱地跟他對視,問道:“哥哥今天當皇帝了嗎?”

“……”謝澹頓了頓,老老實實回答,“不是。”

“那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以前……”謝澹斟酌著說道,“以前怕你擔心,怕你生氣,你那時候還小呢,就先沒告訴你。”

葉初困惑道:“你怎麼成了皇帝了?”

“我帶你逃亡之前原本就是太子,我父親就是世宗皇帝。”謝澹道。

他一提葉初也就明白過來,這段故事他跟她說過的,隻不過故意含糊沒有說清楚他的“家世”罷了。

“嗯,知道了。”小姑娘點點頭,小臉不喜不惱的半天沒說話,半晌忽然開口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動不動砍人腦袋,還選了一大堆妃子的好色皇帝。”

“沒有,彆聽他們瞎說。”謝澹想都不想否認,柔聲哄道,“安安,你從小跟著哥哥長大,你最清楚的,哥哥是他們口中那種濫殺殘暴、還好色的人嗎?”

“我怎麼知道。反正你就是個騙子。”小姑娘撇撇嘴,掙紮著推他,“放我下來。”

“地上臟,哥哥抱你走。”謝澹道,“你都不知道哥哥多想你。”

“我一點兒都不想你。我要下來。”

小姑娘兩隻腳擺動亂踢,踢在他腿上,謝澹抱著她腳步未停,歎氣道:“彆動,你哥身上疼,本來就疼,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天有多可憐。”

小姑娘這下不敢動了,安靜地注視著他,問道:“你怎麼啦,受傷了?”

“差不多。”謝澹道,“你都不知道哥哥多可憐,有人給我下毒,我差點就死了,你也看見了,他們還放火想燒死我,派了那麼多刺客來殺我。”

“你中毒了?”葉初狐疑地看看他。

“嗯。”謝澹道,“我痛了一整夜,真的差點死了。許太醫來給我解毒,不信你問他。”

小姑娘果然心疼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問道:“真的?”

“真的。”

“現在好了嗎?”

“現在好多了。”

“誰給你下毒?”

“你說的那些美女妃子。”謝澹道,“你看你哥敢不敢好色,我從來都不敢往後宮裡去,我就沒怎麼見過她們。那些人哪裡是什麼美女,那是美女蛇才對,都是為了家族利益進宮來害我的。”

“……”葉初給了他一個十分無語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那些刺客昨晚也都抓起來了,還有背後指使的人,我今天就把他們統統都抓起來。”

天不亮鐵甲衛的人就該動手了,這會兒估摸著已經都抓差不多了吧,天牢又該人滿為患。

蔥綠的樹蔭下,謝澹抱著她徑直往雨前齋走,他也不是非得要抱她,他其實沒騙她,地上真的臟。

禦前這一片區域,昨晚屍橫遍地,就沒幾處沒死過人的,尤其清涼殿周圍,天亮時殿前的青石地麵血跡斑斑,滅火的水流過去,混在一起都是黑色的,宮人和侍衛們一直衝洗到現在。

小姑娘從小乾乾淨淨的,哪能踩到一點臟東西。

謝澹不敢跟她這麼說,怕嚇著她。

葉初麵無表情地看他:“怎麼讓你說的,當皇帝多可憐似的。”

“真的很可憐。”謝澹道,“要不然哥哥為何天天把你藏起來,你想想小時候那些追殺我們的人。當皇帝哪是什麼好差事,皇帝就是個孤家寡人,身邊的人全都在算計你,算計權勢富貴,算計恩寵,算計利益,連親祖母都算計你,還不如平頭百姓天倫親情,你說可不可憐?”

謝澹感傷的一喟,抱著她蹭蹭她的鬢發說,“幸虧哥哥還有安安,要不哥哥真就成了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

葉初撇著嘴,眼睛清淩淩的看著他,兩人整天在一塊兒,她要是看不出來他裝可憐,隻怕真傻。

謝澹在她揶揄嫌棄的目光中自己也不禁有些好笑,認真說道:“真的,不信你去看看,從這裡往湖那邊走,過了湖邊溪亭到福寧殿,我那位算計我的親祖母,這會兒還軟禁在裡頭呢。”

“太皇太後?”

“嗯。”

“她是你的親祖母,為什麼要算計你?”

“為了權勢富貴,為了她娘家家族的利益唄。”謝澹道,太皇太後原本就是一個權勢熏心的女人,權力欲不會厭倦,隻會使人越來越上癮,野心也隻會越養越大。

“我後宮那些妃子也都是她折騰出來的,給我下毒的是太皇太後的侄孫女,我的淑妃娘娘。這些高門貴女,早就被各種規矩禮儀、各種家族利益醃漬入味了,既古板無趣,又惡毒無恥,你說我敢不敢靠近她們,敢不敢好色?我又不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笑著問她:“你看看你哥,長得像個大傻子嗎?”

小姑娘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像傻子,像個騙子。”

謝澹笑,一手抱穩她,手臂稍稍換了個姿勢,抱著她悠哉閒適地往前走。他這會兒,才真正有了悠然從容的心情。

葉菱和葉茴不遠不近跟在後頭,便隻見主子抱著姑娘,兩人一路輕聲細語地說著話兒,也沒惱,也沒鬨,十分溫馨閒適的樣子。

葉茴小聲嘀咕道:“我還以為姑娘得生氣收拾他呢。”

葉菱瞥了葉茴一眼,低聲嗔道:“彆胡說八道,你也有點兒規矩。”

“不是……”葉茴十分不甘心地問道,“你說姑娘怎麼不跟他急呢,就這麼算了?姑娘這也太好性子了。”

“你以為姑娘是你呢,潑皮。”葉菱道。

姑娘那性子,生氣也學不來撒潑大鬨,誰知道他們這會兒說什麼呢。她們也聽不到兩人主子說的什麼,反而看起來兩人卿卿我我就對了。

謀天下的男人,謀人心,可憐的姑娘哪裡是對手。

“要是誰敢騙我這麼久……”葉茴鼻子裡哼哼兩聲。

葉菱瞪了她一眼,無奈道:“你還巴不得他們鬨起來是不是?”

葉茴撇撇嘴自己笑了下,看著前邊兩位主子。皇帝手臂抱著人,後背的衣裳便有些繃緊,寬肩窄腰,背影挺拔,怡然抱著姑娘步入了雨前齋。

一進雨前齋的大門,小丫鬟冰糖眼尖地最先看到她們,驚喜之下十分沒規矩地喊了一聲:“姑娘回來了!”

院裡跟著此起彼伏響起“姑娘回來啦”的歡呼聲,須臾工夫,幾十名丫鬟、內侍從屋裡跑出來,呼啦啦院裡跪倒一大片。

“見過主子,見過姑娘。”“姑娘萬福金安。”“姑娘您可回來了,姑娘平安無事就好。”

謝澹放下她,葉初雙腳落地,看著跪了滿院子的丫鬟內侍們,忙問道:“昨晚嚇死我了,你們都沒事吧?”

春江忙笑道:“姑娘,我們沒事。刺客主要在清涼殿那邊,咱們雨前齋也有侍衛守著,都沒事,就是一個個都十分擔心姑娘。”

葉初忙說她也沒事,頭發絲都沒少一根。丫鬟們歡歡喜喜地簇擁著她進去了。

葉初在外兩天三夜,在韓家彆院住了兩夜,又在山下大營住了一夜,尤其山下大營的行帳條件有限,天氣炎熱,行帳中彆說用冰,沐浴都不是很方便,她回到自己屋裡,往塌上一趴,不由舒服地一喟。

葉初便叫丫鬟們備水,先仔細沐浴梳洗。丫鬟們在香樟木浴桶裡撒了花露和花瓣,葉初坐在浴桶裡自己洗,四個春便守在旁邊伺候。

丫鬟們一邊陪她,一邊嘰嘰喳喳說著這幾日的事情,訴說昨晚外頭廝殺聲在雨前齋都能聽到,丫鬟們都嚇死了,常順帶著內侍和侍衛們守在周圍,丫鬟們則一晚上圍在一起坐到天將亮,外頭才平定下來。

春江道:“得虧主子平日都住在雨前齋,要是住在清涼殿,殿裡必然有不少人伺候,隻怕多多少少都得死傷。”

葉初聽著她嘴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