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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一見,倉啷啷紛紛紛紛抽出腰刀,帶頭的劉管事嚷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還講不講理了,你們竟敢先動手打人?”

沒人跟他廢話,常順一揮手,其餘人訓練有素地隻管守護馬車,五六個侍衛圍過去,幾聲叮叮當當刀劍撞擊的聲音,那夥人明顯不是對手,接二連三被打下馬背捉了。

帶頭的劉管事一見形勢不妙,竟猛地一撥馬頭,狠狠一鞭子,直奔前邊的馬車衝過來。他仗著有些身手,見護衛們對馬車似乎十分緊張忌憚,尋思車上的人必然不會武,且身份要緊,若是能挾持車上的人作為人質,一擊成功,就能一下子扭轉形勢。

措手不及間,馬匹飛快衝撞過來,轉眼間到了近前,劉管事一手駕馬,一手持刀,直往馬車劈過來。

就在這時,馬車中突然飛出一支袖箭,直直射中他咽喉,劉管事連叫都沒能叫一聲,便往後倒仰著掉下馬來。

葉茴若無其事地放下轎簾,攏了攏袖子,覺得葉初應該沒看見什麼。

狂奔的馬匹無人駕馭,眼看撞上駕車的馬,棗紅馬抬起前蹄一聲嘶鳴,被車夫及時勒住了。與此同時,葉菱手中一點寒星射出去,射中馬脖子,馬車一側侍衛手中的腰刀脫手而出,砍向馬腹,另一名侍衛則飛身踢中馬頭,那匹馬發狂地拐了個彎,往另一個方向奔去,沒跑幾步便轟然倒地,死在了血泊中。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幾個小廝當真是傻了,有的求饒,有的則尖著嗓子喊“殺人啦、殺人啦”,隨即便被侍衛堵了嘴,拿繩子結結實實捆上。

外麵這一番動靜,葉初稍稍把轎窗的簾子掀開一條縫,從窗子看不到車前,恰好看到大片血泊中那匹馬,她嚇得手一哆嗦,頓時把窗簾放下了。

“姑娘,沒事了,護衛們會處置好的,您彆擔心。”葉菱道。

葉初便安安靜靜地坐在車上,外麵很快傳來常順的聲音,

“姑娘可還好?小的沒用,小的該死,讓姑娘受驚了。”

葉菱看看葉初,小姑娘從始至終,一直端坐在那兒,皙白的小臉上神情默默,一雙眸子黑幽幽的並無任何反應。葉菱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沒事了,姑娘莫怕。”

葉茴也說道:“姑娘莫怕,沒事的,就幾個地痞無賴,教訓教訓他們罷了,哪有殺人呀,一群慫包,瞎嚷嚷的。”

“嗯,沒事的,我不怕。”葉初道,“我還好。我們趕緊回去吧。”

葉菱抬高聲音道:“常管家,姑娘命我們儘早回府。”

“是。”常順對著馬車躬身一揖,轉身打了個手勢,幾個侍衛利落地把那幾個人拎到路邊,讓開道路,車夫一抖韁繩,馬車便緩緩地繼續前行。

一個侍衛問道:“常管家,這些人怎麼處置?”

“先送回莊子關起來,叫人看好了,彆耽誤我們趕路。”常順指了四個人道,“你們四個留下收拾,就先留在莊子裡看押他們,等候命令。”

馬車中,葉初一直端坐不動,小臉發白,默默的不說話。葉菱握著葉初的手,隻覺得小姑娘指尖冰涼,忙倒了一盞溫熱的杏仁茶給她。

葉菱柔聲道:“沒事了。我們這就回府,這些人敢在京城地界生事,回頭讓大人好好懲治他們。”

馬車轉上官道,走出有二三裡遠的時候,對麵過來一隊人馬,一行七八匹快馬,其中為首的朱紅外帔隨風飄揚,二十幾歲年紀,騎一匹白馬。雙方一錯而過,那人的目光從他們的車上掠過,略一停留,便策馬奔馳而去。

“常管家,這人應當是在忠王府的義子郭珩,屬下見過他。”一名侍衛策馬靠近常順,低聲說道。

“果真是忠王府的人?你去瞅著,看他們往哪兒去了。”常順嗤了一聲,心說忠王一個武將,根基在邊關,如今卻被陛下困在京城,原本陛下就有些不待見他了,竟還不知道收斂?

謝澹收到消息時正在紫宸殿召戶部和工部問話。淮南淮北連年水患,朝廷多年來的一塊心病了,想當年世宗皇帝就是為著淮南水患出巡,才被延始帝覷著機會所害。如今正值秋冬,乃是整修河道的時機,河務的落實戶部和工部卻扯起了皮。

工部尚書正滔滔不絕地控訴戶部這般那般,陳連江悄聲進來,低頭遞給謝澹一張字條。

“砰!”

皇帝忽然就拍了桌子,兩個尚書嚇得一哆嗦,噗通都跪下了。

“陛下息怒!”

然後皇帝一言不發,麵沉如水,扔下兩人就匆匆走了。

謝澹匆匆回到葉宅,常順迎上來,又把事情仔細稟報了一遍。謝澹腳下沒停,徑直往後宅走,聽完隻沉聲吩咐道:“交給衛沉,叫他去查。傳許遠誌,另傳太醫院李中清、黃之歧。”

常順其實想說,陛下您不用這麼擔心緊張,一點小風波,那麼多侍衛跟著呢,姑娘沒事的,姑娘好端端的,坐在車上風都沒吹到一下。

然而皇帝吩咐了那就是旨意,常順趕緊叫人去傳許遠誌來。

謝澹大步進了正屋,一眼沒看見人,沉聲問道:“姑娘呢?”

大約是他臉色十分不好,丫鬟們嘩啦啦跪了一地,春波剛想說姑娘在臥房,謝澹腳步沒停,已經徑直往臥房去了。

他一眼看到小姑娘坐在床上,圍著被子,小臉蒼白,幾個丫鬟下人圍著她,葉菱葉茴也在,葉初卻隻是抱著被子沒動,不言不語。

“安安!”謝澹心中一沉,大步奔過去,一伸手把她抱進懷裡。

“安安,看著我,我是哥哥!”謝澹托著她的下巴,身體跟著在床沿坐下,對上她漆黑的眼睛柔聲哄道,“安安,我是哥哥,哥哥在這裡,你什麼都不用怕。”

葉初怔怔看著他,眸光波動,神情慢慢從混沌中醒來,定定看著他。

“哥哥……”她喃喃叫了一聲,像是終於找到了依靠,瑟縮地躲在他懷中,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哥,有壞人,殺人了,好多血……”

“把安神香點上,門窗打開,人都退下,去催許遠誌!”

謝澹一連串的命令發下去,丫鬟下人們不明所以,隻本能地察覺情況不對,輕手輕腳趕緊退下,葉菱臨走時遲疑一下,終究不知該問什麼說什麼,拉著葉茴默默出去。

房裡安靜下來,隻剩下他們二人,葉初在他的懷中哭得開始抽噎。

“哥哥,有壞人,有壞人,殺人了,他要殺你……”

“沒有,你看錯了,不怕,都是假的。”謝澹用力抱緊她,柔聲哄道,“安安不怕,哥哥在這兒呢。”

第29章 李代桃僵

遠山, 古道,黃驃馬,馬背上的少年, 少年懷裡抱著的五六歲的小男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晃得人都困了,那小童就懶懶地縮在哥哥懷裡睡了……

倏然卻又是大片大片的鮮紅,血, 哭喊聲,刀劍碰撞的聲音, 渾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狼一樣狠厲的眼神……葉初陷入噩夢中, 倏然又是一團黑蒙蒙,她努力想要掙脫,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深夜, 院裡一片靜寂, 值夜的丫鬟一聲驚呼:“姑娘發燒了!”

前院,謝澹聽到稟報披衣坐起, 立刻起身奔了過來。^思^兔^在^線^閱^讀^

廊簷下的燈籠一盞盞亮起, 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晝,三個半夜被拎來的太醫麵麵相覷。

昨天下午他們被召了來,除了葉遠誌和李中清, 這次又添了個黃之歧黃太醫。昨日三人來時房裡點了安神香,葉初已經被謝澹哄著睡了。當時皇帝就坐在床邊, 盯著他們一個一個診脈。三人診脈後商量了半天, 得出的結論也隻是說姑娘受了些驚嚇。

謝澹不放心, 索性把三個太醫留在府中,以備隨時需要。三個太醫私下裡偷偷腹誹,皇帝是不是有些反應過度了。再說驚嚇需要的是收驚驅邪的法子。

可是謝澹不敢大意,他守著葉初直到深夜,見她睡得還好,便多叫了幾個人值夜守著,自己才剛回房歇下,就聽到內侍來報姑娘發燒了。

三個太醫診治一番,出來到外間,對上皇帝陰沉的臉色,葉遠誌定定神稟道:“陛下,姑娘受了驚嚇,發燒是常有的症狀,應當不必太過擔憂。如今要緊的是先退燒,臣等再給姑娘用些收驚安神的藥。”

謝澹便叫他們趕緊開藥,丫鬟去熬好了端來,給葉初喂下去,葉初迷迷糊糊吃了藥就繼續睡了。

從裡間出來,謝澹在椅子上坐下,眸光沉沉卻沒開口。

他不說話,三個太醫就隻能戰戰兢兢候著。三人中尤其黃之歧是第一次來,也是第一次見到皇帝的麵,更是忐忑不安。

黃之歧來自江州黃家,世代行醫,黃家祖傳的針灸手法專治頭疾心疾、經脈之疾,數月前陛下忽然下了一道聖旨,召黃家名醫進太醫院供職。原本召的應該是他父親,但因為黃父年邁,經不得山高路遠的趕赴京城,就把他召來了。

黃之歧進了太醫院好幾個月,連皇帝的麵都沒見過。黃家原本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私下裡還揣測是不是聖上或者那位皇室貴人有頭疾,結果陛下似乎就忘了他這麼個人似的,也沒傳召,也沒聽說皇親重臣哪位有這方麵的病症。

結果他忽然就被帶到這宅子裡來了。

靜坐半晌,謝澹一聲輕歎。

“姑娘六歲時,朕帶著她曾經曆一場刺殺,十分血腥慘烈,姑娘極度驚嚇之下,高燒不退,一連病了幾個月才好,之後就忘記了當時的事,包括那之前的許多事情。給她診治的郎中用草藥給她退燒,施了針灸,並說以後切不可再讓她受到驚嚇刺激。”

她那時才六歲啊,六歲的小人兒,本身就體弱多病,這一病差點死掉。他每天守著她,求醫問藥,祈求神佛,在她睡著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去探她的鼻息,生怕她就那麼睡去不再醒來了。

謝澹頓了頓,緩緩說道,“那之後,朕就帶著她隱居鄉間,再不敢讓她受到任何驚嚇。隻是這段時間,姑娘幾次夢見兒時的事情,她自己並不知道是小時候的經曆,隻當做了個怪夢罷了。”

三個太醫紛紛變了麵色,怪不得皇帝如此慎重,那就不能當做一般的驚嚇了。

“此事發生在江州,當時給她診治施針的郎中,是令尊黃老先生。”謝澹看看黃之歧道。

黃之歧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來黃家竟是因此得來的福分。

“陛下,若是這樣的話……”黃之歧斟酌片刻,躬身說道,“恕臣直言,姑娘既然已經有恢複記憶的跡象,時日或長或短,總有一天怕是要想起來的。如今又突然受到刺激,發了高燒,會不會很快恢複且不好說。微臣以為,堵不如疏,與其讓她長久陷在噩夢中,自己一點點還原恢複,不如索性幫助她儘早恢複記憶,再加以疏通療愈。”

謝澹沉%e5%90%9f,然後問道:“怎麼幫她恢複?”

“陛下可以引導姑娘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