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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孩獨自住一間房,都是帶著她一起睡。

便是送她去漉州時,她已經九歲多了,兩人也都是共乘一騎、共居一室,隻不過他那時有條件會另鋪一張床。講究也要有條件的,出門在外各種不易,若是鄉野找不到客棧,兩人一起住破廟也是有的。

她身邊沒有個長輩,也不曾接受過這些教導影響,哪裡會想到彆的。

春江心裡不禁思慮,琢磨著要是陛下真按著姑娘說的來了,以姑娘和陛下的秉性是不會讓內侍、侍衛進屋的,聖駕就要她們幾個伺候了,總得要先有所準備。今日出門,四個春便隻來了她和春流兩個,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春江便暗暗衝春流示意了一下,自己悄聲出去,不多會兒回來了。

塌上眯著眼睛休息的葉初卻忽然開口問道:“哥哥呢?你見他去哪兒了?”

春江忙笑著走過去福身道:“稟姑娘,奴婢見著,大人去了東廂房,這會兒就在東廂房用茶呢。”

春流則見慣不驚地給了春江一個眼色,得,皇帝把正房讓給她們姑娘住了。在姑娘身邊伺候的久了,真是什麼事情都不驚訝了。

實則謝澹倒是沒想那麼多,小女兒家嬌氣,正屋寬敞,他一個大男人住哪兒不行。

再說葉初身邊丫鬟下人多,而他出門隻隨身帶了兩個內侍伺候,東廂房就足夠了。侍衛們則分布在主院周圍住下。

葉初小睡了會兒,起來時葉茴帶著一幫小丫鬟已經摘了一大筐柿子,由莊子上兩個婦人指點著,圍坐在一起削皮泡熱水,忙得不亦樂乎。

葉初便興致勃勃叫丫鬟把她摘的柿子拿來,加入做柿餅的行列。

她剛想去拿菜刀,春江便笑著攔住她說道:“姑娘,您來把這些牛心柿子拴上線吧,奴婢來削皮。”

葉初手裡被塞了一卷細麻繩,旁邊小丫鬟又端來一籃收拾好的柿子,葉初便決定先乾這活兒,卻還能分神叫丫鬟:“把我摘的那籃子給我留著,你們不要削。”

春江計謀失敗,頓時有些無奈了,不禁笑道:“哎呦我的好姑娘,你就當心疼心疼奴婢們,這刀利著呢,您可彆碰。這活兒哪是您乾的,萬一您一不小心傷了手,這滿院子人都不夠大人罰的。”

葉初失笑道:“你家姑娘就那麼笨嗎,給我留著,我削給你看。”

掛柿子是個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葉初係了好長一串柿子,親手掛在架上,她在周圍一堆關切注目中拿起菜刀,恰在這時,葉初謝澹身邊的小內侍跑過來說道:“姑娘,大人請您過去。”

葉初一聽忙起身走了,春江望著她的背影偷笑,鬆了口氣,忙叫兩個小丫鬟跟在她後頭。

“哥哥,叫我什麼事?”

“叫你吃點心。”

謝澹指指桌上,都是些乾果、紅棗之類的。謝澹給她剝了幾顆鬆子,跟她說明早他要早起回去當值,有些要緊事情。

“你明日睡足了,就在莊子上等著,下午我再來接你。”

葉初道:“不用啊,哥哥公事要緊,我又起不來那麼早,馬車也慢。等我起來用了早膳,就自己回府,反正那麼多人呢,你再跑回來一趟做什麼。”

“也行。”謝澹道,“我把常順給你留下。”

晚膳時候莫莊頭帶人送來了些野味來,謝澹便把莫莊頭叫去問了幾句莊子裡的事情。天氣冷,葉初不出門,他們開春前大概都不會過來了,謝澹就順便把房屋修繕和年節的賞賜也提前安排了。

莫莊頭一聽年節不光不叫他們交租交錢,每家莊戶還有賞賜,高興地趴在地上咚咚咚一連磕了幾個頭,又說到時候要備一份年禮給主家,儘一份心意,這年禮是萬萬不能省的。

莫莊頭根本也不知道謝澹和葉初身份來頭,主家不說他自然也知道不該亂問,他也找不到主家府上,謝澹便說到時候會叫人來打理這些瑣事。

莫莊頭道:“小的還有個事情要跟公子說,有人來莊子上打聽主家,聽那話音大約是想買咱們這個莊子。咱們莊子是有規矩的,平日莊戶們不許隨意出入,咱們自給自足,頂多一兩個月派人出去買賣辦事,更不會讓閒雜人等進來,他想找咱們莊子裡的人打聽可不易。他詢問主家身份,咱們實話實說不知道,主家的事情哪能亂問的,就把他們攆走了。”

“知道是什麼人嗎?”謝澹問。

“來人沒說。小的問他,他說小的反正也做不了主,不用知道。”

謝澹道:“那就不必理會。若是有人敢私自闖入莊子,管他什麼來頭,隻管綁了關起來,再叫人稟報常管家。”

莫莊頭送來的有野雞、野兔,還有網子捉的鵪鶉。莊子上料理這些吃食自然不像府中那麼精致,野雞野兔就是大鍋一個勁兒燉起,燉得湯醇肉爛,調料也隻放了些薑蔥之類,原汁原味。鵪鶉就炭火烤,還烤了紅薯。

葉初中午吃得飽,還不太餓,對那個烤紅薯倒是很喜歡,烤得冒著糖霜,噴香四溢,她自己吃光了一個小紅薯,喝幾口熱乎的野雞湯,也就吃不下彆的了。

玩了一天,晚膳後葉初披了件厚實的外帔,跟謝澹就在院子周圍散步消食,回去看了會兒閒書,便早早地收拾睡下了。

不知怎麼,卻好一會兒睡不著。田野寂靜,秋蟲唧唧,葉初在床上睜眼躺了大半個時辰沒睡著,不禁生出些躁意,從床上坐了起來。

“姑娘睡不著嗎,乍到生地方。”值夜的櫻桃給她披了件夾襖,問道,“要不奴婢去點個鵝梨香?”

“不要。”葉初拉高被子,問道,“哥哥睡下了嗎?”

另一個叫葡萄的說:“奴婢瞧著,東廂房點著燈,大人應該還沒睡。”

“你去把哥哥叫來。”葉初道。

葡萄忙起身出去了。

謝澹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小姑娘攏著被子坐在床上,頭發軟軟地披散著,小臉上有些鬱悶的樣子。謝澹在床邊坐下,溫聲問道:“怎麼了?”

“睡不著。”

“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不知道怎麼,就睡不著。”

“那……哥哥哄你睡?”

“嗯。”小姑娘嘴裡答應著,卻曲起膝蓋抱著,把側臉貼在手臂上,軟聲問道,“哥哥,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娘親是什麼樣子的?”

第28章 動怒

謝澹眸光微暗, 不禁有些心疼。

是了,進京以來她還是第一次留宿莊子上,隔壁正房則擺著葉夫人的靈位。

“她是個……很美麗的女子, 端莊大氣。”謝澹伸手摸摸她的頭,手指撫過她披散的烏發, 柔聲道,“就像安安一樣美麗。”

“我跟娘親長得很像嗎?”

“對,很像。”

小姑娘軟軟地一笑, 似乎有些高興了。謝澹便靜靜陪著她,過了會兒見她打了個哈欠, 便輕笑哄道:“困了, 困了就睡吧, 我在這陪你。”

葉初答應了,乖乖地躺下,閉上了眼睛。

他守著她,輕輕拍哄, 小姑娘這一次很快就睡著了。

謝澹在她床邊坐了良久。

他十歲沒了父皇母後, 她不到三歲沒了母親。

幸好,這世間他還有安安, 安安還有他, 這世間彼此至親。他會守著她長大,護著她平安喜樂,成為這世上最幸福快活的女子。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隔日早晨葉初起來, 謝澹果然已經走了,他隻帶走了隨身的幾個侍衛, 昨日來時的車馬、侍衛都留了下來。

葉初收拾停當, 臨行前獨自進了正堂, 她燃起三支香,插進香爐拜了拜,悄聲跟娘親辭個行。

“母親,我先回去了。”葉初雙手合十微笑,想了想補充道,“以後天冷了,哥哥不放心讓我出門,大約要等開春天暖再來了。母親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我會讓人日日給您上香的。”

* * *

清晨的風送來深秋的寒意,葉初攏了攏身上的丁香色羽緞帔風,在丫鬟簇擁下出了院子,上了馬車。一行兩輛馬車出了莊子,二十名侍衛跟在前後,徑直拐上通往官道的土路。

馬車緩緩行進,軟轎帷幔低垂,這輛特殊的馬車經過能工巧匠數次的改進,已經十分寬敞舒服,隨著馬車前進少有晃悠,卻並不顛簸。

葉菱上車後便從座下隔檔拿出果子點心,葉初和葉茴則無聊地玩起了九連環。

剛出了莊子不遠,隊伍忽然停了下來,外邊聽見侍衛喝問道:“什麼人?”

葉茴把簾子稍稍掀開看過去,隻見前麵五六個人騎在馬上,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小廝衝著馬車大聲問道:“打攪了,請問車中坐的,可是如意小莊的主人葉家的人?”

“你是什麼人,攔住我們意欲何為?”

“我們是忠王府的人,這位是府中的管事劉二爺。”那小廝抬手指著前麵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在此攔車絕無惡意,隻是想求見葉公子一麵,有事相商。”

“忠王府?”常順念出這三個字,策馬上前幾步,問道,“你說你們主人是忠王爺,要見我家公子?”

那小廝嗤笑道:“王爺是你能隨便見的?我們是王爺派來的,葉公子可是就在車中?還請出來一見。”

“我們跟忠王府素不相識,主人不見外客。”常順揮手示意他們讓開。

那小廝剛想開口,被劉管事拉了一下,劉管事拱拱手說道:“敢問你家主人可在車上,我們今日冒昧攔車,是有正事相商。”

“都跟你說了,我家主人不見外客。”

劉管事道:“你一個下人,你就不問問貴主人?”然後揚聲向馬車上說道,“實不相瞞,這如意小莊,原本乃是我們忠王府所有,如今我們王府想要買回來,貴府隻要肯賣,價錢都好說。誰還能跟銀子過不去,您說是吧?”

“不賣。”

常順冷冷吐出兩個字。劉管事臉色不禁也變了。

“嘶……”那小廝斜著眼睛叫道,“這還給臉不要了是吧,跟我們擺架子。忠王府的麵子你也敢駁。你們主人到底何許人也,哪裡冒出來的,在這兒故弄玄虛,滿京城我就沒聽說哪家王公貴人是姓葉的!”

“你算個什麼東西?”常順二話不說罵道,“今日沒工夫跟你理會,好狗不擋道,快滾。”

常順怕驚著車上的姑娘,並不想跟他們糾纏,他略一示意,前頭的幾名侍衛便策馬過去,眼看雙方馬匹衝撞,這邊人多,對方隻好避開,頓時就被衝到了一邊。

“死娘娘腔,你還真敢得罪我們忠王府?”那小廝指著前麵的馬車說道,“有本事報出家門。你家主人這麼藏頭露尾地不敢見人,馬車上還弄個軟轎,彆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們吧?”

他剛說完,卻迎麵被抽了一鞭子,頓時捂著臉一聲慘叫,被侍衛橫著刀一刀背拍下馬來。常順策馬過去,居高臨下地瞥了那人一眼,喝道:“天子腳下也敢滋事,都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