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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心有餘悸呢,丫鬟們也沒人敢接這話,隻有葉菱笑著說道:“大人是統領,要管的事情自然就多,安排好了就該回來了。”

其實謝澹休沐日也不需要非得進宮處理政事,沒什麼緊急大事他大可以像葉初希望的那樣,在家歇著。隻是十日一休沐,他平常要上早朝也就罷了,休沐日按慣例要去給太皇太後請個安的。

太皇太後宮裡果然來了兩位客人,都是太皇太後娘家的侄孫女,等他去了便順理成章地出來拜見。

謝澹問了安,略坐了坐,便起身告退。

太皇太後道:“皇帝這陣子是不是很忙,總也見不到人影。哀家知道你忙,可你是皇帝,朝中有那麼多大臣呢,你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彆太勞累了。你才是大周的根本,還是龍體為重。”

謝澹笑道:“皇祖母這是嫌朕來的少了。是孫兒的錯,皇祖母身體康健,孫兒也全都放心。孫兒做這個皇帝才不久,總得政事上順手了才好。”

太皇太後嗔道:“哀家還不是心疼你。”然後便拉著身旁兩個女孩兒笑道,“有你兩個表妹在跟前陪伴,哀家這陣子心情好,身體也好多了。對了,皇帝還是頭一回見到你兩個表妹吧?”

謝澹一聽,這是討要見麵禮啊,便從容說道:“楚家的表妹多,朕也記不得見沒見過了,以前在皇祖母宮裡碰巧見過幾個的。”

其中一個女子大著膽子笑道:“確是頭一回見,以前陛下見過的,大概是三姐姐和五姐姐。”

“記不得了。既然是頭一回見,朕手邊也沒個準備,回頭叫陳連江送些禮物來。”

謝澹辰時進的宮,從太皇太後宮中出來先回紫宸殿,交代了陳連江一聲,從紫宸殿騎馬出宮,回到白馬巷又進了鐵甲衛的院子,安排一些事情,跟人練了會兒劍,剛剛好好趕在巳時前回到隔壁的葉宅。

每天這個時候,葉初差不多就梳洗完了、吃過早膳,天氣熱照例會跑去清涼亭呆著,今兒天氣涼爽就沒去。謝澹便帶她去書房,教她讀書習字。

葉初的小書房桌椅都是按她身量來的,比較矮,謝澹壓根沒法坐,所以兩人去的是前院他的書房,一張大書案,兩張並排的椅子,小姑娘坐上去就夠不著了,還要在椅子上加個專用的墊子。

葉初讀書就都是他教的。何氏之前私底下還說過,陛下怎麼也不給姑娘找個先生、指個傅母。

可一來她身子弱,教她讀書習字原本也是一種消遣,壓根沒指望她學的如何。二來就衝何氏那些小心思,謝澹也不敢把她交給彆人教,天長日久、潛移默化的事情,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教她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教她讀詩,教她讀史,叫她閒來翻翻諸子百家,唯獨沒教過她時下的閨中女學。

他自己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這些年的苦痛經曆教會他殘忍嗜血,教會他快意恩仇,教會他離經叛道,自然也不屑於把她教成一個三綱五常、循規蹈矩的女子。

謝澹白天大都不在家,兩人少有這樣臨窗習字的悠閒時光。小姑娘在那兒專心寫字,謝澹便半側著身子,一手搭在案上,悠然愜意地看著她寫。若是見到哪個字她寫不好的,他就隨時開口指點著。

“哥哥,這個鑾字我總是寫不好。”葉初擰著小眉頭不樂,索性把筆墨推過來給他,“你寫給我看。”

“這個字四平八穩,好寫的,中間撇捺舒展托住了,你看——”

謝澹接過羊毫筆,順手把葉初拉到跟前,一筆一劃寫給她看。他坐著,葉初站著,等他寫完,葉初便接過筆來又寫了一遍,自己覺得有些進步了,再寫一遍。

小姑娘微側著頭,神情專注投入,然後,便不自覺地在他膝頭坐了下來。

謝澹微微一僵,定了定,低頭看著她神情專注的樣子,不禁嘴角莞爾。

熊孩子可以說是在他懷裡、在他背上長大的,小時候他抱著她坐在膝上讀書習字,原本再尋常不過,隻是……

謝澹手臂環著小姑娘開始抽條的身體,她都十三了,大約發育晚了些,細細瘦瘦,但少女的身條已經逐漸玲瓏,帶著小女兒家馨香和柔軟……她心思純淨,懵懂無知,原本也是他自己沒教過。

就隻能怪他自己沒教過。

可是,原本就是在他膝上長大的女孩兒,兩人是彼此在這世間唯一的最親之人,她喜歡親近他再正常不過,又能有什麼不對?

謝澹暗暗地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呼出,靜下心神,坦然地把她環在懷裡,點頭笑道:“這個寫的好多了。”

“真的嗎?”葉初端詳了一下,覺得還是沒他寫的好。

“真的。”謝澹一本正經說道,“我家安安隻要肯用心,就沒有做不好的事情。”

內侍走到門口,一眼瞧見皇帝抱著姑娘、姑娘坐在皇帝膝上,兩人幾乎同樣的姿勢神態,微微傾身低頭,頭挨得很近,神情專注地在寫字呢。

小內侍猛抽一口氣,趕緊捂住嘴低頭躬腰,悄默聲地退了下去。

內侍小碎步走到院子門口,小聲說道:“陛下和姑娘正在忙呢,你們要不……就先等等?”

“我們……就先等等。”

何氏和葉福彼此看了一眼,不禁心頭叫苦。陛下說了叫他們今日來跟姑娘辭行,那就絕不能等到明天。兩人來之前還掐算著,姑娘這會兒應該用過了早膳,閒著消遣的時候呢,他們還可以跟姑娘說說話,好好告個彆。

沒成想陛下今天在家。

看著內侍走回去,何氏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明明,對姑娘半點不好的心思也沒有!

謝澹陪著葉初寫了會兒字,又讀了一卷書,怕她久坐傷身,約莫半個時辰後便帶她起身去正屋,叫人送些茶點來。

端上來的是幾樣點心和一碟北疆進貢來的蜜瓜,這種蜜瓜甜得都能粘手,翠綠的瓜肉切成小塊裝在琉璃盤中,香味濃鬱,顏色也清爽。謝澹便用木托銀果叉叉起一塊遞給她。

“天氣涼爽了,下午叫常順給你院裡送幾隻鳥雀,給你養著玩兒。”

“什麼鳥兒?”

“無非是鸚鵡、八哥之類的。”

“我不想養鳥,鳥兒嘰喳亂叫地吵人。”葉初問,“我能不能養隻小狗小貓玩兒?”

“不能。你小時候碰了貓狗會起紅疹子,很癢,就一直哭,哄也哄不好。”

葉初:“瞎說,我怎麼不知道。”

“你那時才一點點大呢,以後家裡就不敢再養貓狗了。”

謝澹一句話否決了,看著她噘嘴的樣子笑道,“送來的鳥雀都是經過調|教的,一般不會亂叫吵你,你先玩幾天,若是不喜歡,叫人送到園子裡養就是了。”

內侍這時來稟,說葉福和何氏在外邊求見,謝澹便說叫他們進來吧。

葉福和何氏跟著內侍進來,入眼便看到葉初和謝澹隔著一張小幾坐著吃瓜果,少女今天穿一身玫瑰粉衫裙,梳著俏皮的分肖髻,眉眼帶笑,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何氏在謝澹麵前也不敢委屈,努力堆出笑容,跟葉福跪下行禮。

“何嬸嬸,這是做什麼?”葉初吃了一驚,忙放下果叉,起身去扶何氏。

兩人在謝澹麵前也不敢抬頭,葉福說道:“姑娘,老奴夫妻兩個是想來跟您辭行的,原本應該好好伺候姑娘才是,可我們年紀大了,在府中整日閒養著也做不了什麼,落葉歸根,想回老家去了。”

葉初問道:“回老家,好端端的,為什麼忽然要回老家去?”

何氏堆著笑說道:“姑娘,我們當日奉大人的命,護送您進京,那時就商量要回老家去的,隻是怕姑娘初到京城,一時不適應,就先沒舍得走。如今您到京城也有幾個月了,我們看著姑娘一切都好,就都放心了,今日來求姑娘容個情,讓我們回老家養老去。”

葉初問道:“你們老家不是也沒什麼親人了嗎?若是你們願意,不如就在京城養老吧。”一邊說著,一邊眼睛去看謝澹,想聽他怎麼說。

謝澹望著她溫聲道:“人年紀大了,總歸是思念故土,落葉歸根。畢竟他們也在外漂泊十幾年了。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叫常順派人送他們回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麼一說葉初也不好再留。

葉初琢磨著,葉福和何氏夫妻兩個膝下也沒有兒女,她總該給些錢財讓他們晚年無憂。可她就沒自己出門花過錢,也沒管過錢,連一兩銀子能買多少米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該給多少錢能夠。

金銀錢財阿堵物,反正都有哥哥呢。

於是葉初理所當然去問謝澹。謝澹一聽笑不可抑。

“原來我們安安這麼窮啊,錢都沒見過。”

“不許笑。”葉初扯著他的袖子不依。

“要不這樣,你去問問葉菱、葉茴她們,或者問問身邊的丫鬟。”謝澹攤開手,故意逗她道,“你看,其實我兜裡也沒錢,府裡管家是常順,給多少你自己做主,吩咐他一聲就是了。”

結果葉初回去一問,春江噗嗤就笑了。

葉初:……笑什麼呀?

“姑娘,您窮得很,確實沒有錢。”春潮捂著嘴笑道,“您那小庫房裡雖說珍珠瑪瑙都堆滿了,不過確實沒幾個現銀。”

有皇帝的話,陳公公那邊釵環首飾一送來就是一兩箱子。謝澹不喜歡葉初滿頭金玉,葉初也不喜歡。可顯然,姑娘家戴不戴是一回事,有沒有是另一回事。

春江則推了春潮一把,笑罵道:“死丫頭,跟誰你都敢說笑。姑娘,府裡就您和大人兩位主子,銀錢賬目也沒分開,有賬房管著呢,大筆支出您交代常管家一聲就行了,您院裡管賬的是春波,平常小錢她那賬上就能走。”

葉初不信,趕緊跑去小庫房裡看了一圈,有點眼花。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有這麼多好東西了。

葉菱則說道:“姑娘不必擔心,何嬸嬸他們私下裡同我說了,讓我轉告姑娘,這幾年大人為了安頓您,不光讓人送銀子去,在漉州也置了些家產財物,我們進京時該變賣的都變賣了,他們夫妻生活不愁,您想賞賜多少都是心意,不拘多少賞些盤纏就行了。”

於是葉初便酌量著賞了一筆銀子。

葉福和何氏夫妻兩隔日就收拾了行囊,府裡給派了馬車,送他們到濲州碼頭坐船。葉初就帶著葉菱、葉茴一起去外院送了送。

何氏這兩日原本各種忐忑,犯忌諱惹了聖怒,擔心謝澹會怎麼處置他們,這會兒劫後餘生,也什麼都不敢多言了,夫妻兩個拜彆葉初,便坐上馬車,出門走了。

結果送走葉福夫妻的當天下午,常順帶人送了兩個箱子來,沉甸甸抬到院外,換了婆子抬進來,說是大人給姑娘的私房。

“什麼私房?”葉初饒有興致地打開看了下,愣了愣,咣當一聲又關上了。

葉茴好奇地跑過去打開一看,滿滿兩箱子金銀錠子,頓時兩隻眼睛都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