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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去試過了,挺舒服的。”葉茴笑嘻嘻告訴葉初。

轎子裡軟墊厚實,地方也夠大,足以坐兩個人,於是葉初拉著葉茴,兩人饒有興致坐了進去。馬車啟動,再特意走得慢一些,確實平穩不顛人了。

常順總算鬆了口氣,揮手命令車隊啟程。

前頭客房內,韓子贇聽說許遠誌要走,忙不迭地出來道謝相送,剛從房裡出來,遠遠看到後院門口停了一輛十分特彆的“轎車”,粉綠衫裙的少女被人簇擁著出來,弱柳扶風,氣質輕靈,一低頭踩著腳杌子上了馬車。

再仔細去看時,轎帷垂下,已經看不見了。

韓子贇垂眸,驚鴻一瞥之間,那少女的側顏竟有幾分熟悉之感。

第6章 如意小莊

繼續龜速蝸行。原本兩天的陸路,不算驛館住的兩天,他們硬是走了四天。第四天晌午過後,終於聽到常順來稟說,前邊再有十多裡路就到東城門了。

“稟姑娘,此處有個長亭,種了好多柳樹,慣常是京城文人送彆餞行的地方,您要不要下來看看,正好在此歇息會兒?”

葉初對這種建議一向都會采納。她坐在馬車軟轎裡當然不累也不曬,可是護衛、馬匹都需要休息。

“那就停下歇息。”

於是馬車停了下來,官道旁長亭綠柳,田野小河,也算是一處景致了。葉初和葉茴下了車,後邊車上何氏、葉菱和幾個丫鬟也都下來了,去長亭裡小坐片刻,隨行護衛們各自喝水休息,也有人牽馬去河邊飲水。

四月末的天氣已經感覺到了暑熱,葉初穿了件輕薄的素羅上襦,配一條齊%e8%83%b8的緋紅裙子,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嬌俏。她們坐在亭中喝茶休息了一會兒,看著護衛們也差不多了,重新上車趕路。

也就才走出不遠,先是聽見一陣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葉初把轎簾稍稍掀開一條縫看過去,官道上一行十幾匹快馬迎麵飛馳過來了,為首之人騎一匹棗紅大馬,玉白錦袍,高大的身形隨著馬匹奔馳而微微律動,幾乎是來不及等她辨認清楚,那匹馬就飛快地奔過來了,在她車前穩穩停住,那人勒住馬,嘴角含笑,溫聲喚她:

“安安。”

葉初身子從座上滑下來,爬過絲絨墊子,丟開礙事的抱枕,跪坐在轎簾門口看他。

日頭已經偏西,陽光從他背後照射過來,照得他身後似乎有一層光暈,也照得葉初微眯了眼,她就那麼眯著眼睛,微微歪著腦袋,小臉不喜不悲、不嗔不怒地盯著他看。

“安安。”謝澹忙下了馬,走到跟前伸出手來,“安安,哥哥來接你了。”

然後他便看到,小姑娘黑潤潤的眼睛裡水光越來越潤,越來越滿,眼圈泛起了紅,嘴巴扁了扁,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抑製不住一聲哽咽的鼻音。

謝澹心裡頓時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莫名一酸,整顆心都柔軟的不行了。他一伸手,掐著她腋下把她抱了起來。

一時無言。

謝澹抱著她,像抱個孩子那樣讓她趴在自己肩頭,才驚覺小姑娘身量長了不少。

“怎麼了?怎麼還哭了呢。”謝澹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輕聲細語地哄道,“哥哥跟你保證,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了,好不好?”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小姑娘原本壓在嗓子眼裡的哽咽聲更大,抽噎著哭出聲來,抽抽噎噎控訴道:“你還說,你一走就是三年多,三年你都沒回來看我,我天天想你,天天想你,你怎麼當人家哥哥的,你還知道家裡有個妹妹呀,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謝澹心裡又是狠狠一痛,湧起一股漫天的酸澀。

這個從小孱弱孤單的孩子,他三年前決定回京複仇奪位時,成敗未知,生死難料,決定送她去漉州,自以為對她做了最安全穩妥的安排,可是這三年裡,她該是怎麼過來的。

良久,謝澹強壓下眼角的酸意,笑著哄道:“怎麼會呢。哥哥也天天想你。哥哥很忙,身邊也不安全,實在沒顧上回去看你,都是哥哥不好,哥哥的錯。哥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以後去哪都帶著你,保證不走遠了。”

可小姑娘像是水做的,哭起來眼淚止也止不住,隻管發泄出來,趴在他肩頭抽抽搭搭地哭。

謝澹掃一眼跪了一地的丫鬟侍衛,包括葉福、常順他們,一個個死死低著頭,恨不得裝作完全不存在,他沒叫起,也沒人敢自己起來。

這會哭成這樣,等會兒當著這麼多人,不知得臊成什麼樣子。

謝澹看了眼馬車上的軟轎,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馬,他抱著葉初走過去,把她放在馬背上,然後飛身上馬。

“都起來吧。”謝澹轉頭吩咐常順,“你們前行二裡地等著。”

等他走了,眾人才紛紛鬆了口氣,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皇帝一手護著懷裡的人,一手策馬緩行,漸漸遠了。懷中少女完全被他的身形遮住,馬背上隻露出一角緋色衣裙時而飄拂。

葉茴忐忑地嘀咕道:“阿初這是……怎麼了?她雖說嬌氣些,可我平常也沒見她怎麼愛哭啊。”

葉菱拉了她一下,眼色示意她彆亂說話,幾人一起走回後邊的馬車,何氏才小聲笑道:“沒事的,姑娘年紀小,無非是許久沒見,見了親人想哭一哭,撒撒嬌罷了。”

見了親人想哭一哭?葉茴撓撓頭,沒法子,這個經驗她實在沒有。

“原來阿初還有個小名叫安安。”葉茴自語。

葉菱瞪了她一眼,斥道:“你往後要注意了,姑娘是你的主子,如今可不是在村裡,阿初也是你叫的?”

謝澹策馬走了有一二裡遠,便下了官道,轉入一條窄些的田間路,隨他一起來的侍衛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

懷裡的小姑娘哭痛快了,漸漸平息下來,弄得他%e8%83%b8`前一片濕意。

“不哭了?”謝澹在身上摸了摸,倉促中居然沒帶帕子,索性直接用手給她擦了擦淚痕,順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說,“羞不羞,眼淚鼻涕抹我一身。”

葉初:“……哼!”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謝澹忍笑,低頭仔細端詳著她缺少血色的小臉,問她早晨吃了什麼,午飯吃了什麼,身上還有哪兒不舒服。

葉初一樣樣答了,早晨吃了小米粥和半個水煮的雞蛋,中午吃了幾筷子清炒的菜蔬,水土不服好的沒那麼快,依舊是身上乏力,肚子裡難受,沒有食欲。她噘著嘴,嘀嘀咕咕抱怨這幾天每天都要喝幾碗苦藥。

“跟哥哥說,葉福一家對你好不好,一路上下人們可還儘心,受沒受什麼委屈?”

“沒有,叔嬸堂姐都對我挺好的,路上也沒有受委屈。”葉初知道他不放心,畢竟她剛才還哭啊哭呢,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道,“哥哥,沒人給我委屈。我哥哥現在是葉大人,在京城做大官呢,誰敢欺負我。”

“對。誰也不許欺負我妹妹。”謝澹輕笑。

想起來她之前關心的事,葉初問:“哥哥,你做了什麼官呀,幾品?”

謝澹低頭看她,不禁莞爾,從容地答道:“哥哥是皇宮裡的侍衛,還是侍衛統領,很厲害的。”

本以為小姑娘會高興一下,誰知道她一聽便問:“當侍衛是不是會有危險,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沒有危險,你都不用擔心。”謝澹頓了頓,想到她對這些並不了解,便認真解釋道,“侍衛而已,又不用上陣打仗,你看看常順他們,也就是聽吩咐跑跑腿、巡邏守衛,再說我是統領,也不用我自己去站崗輪值。”

說話間,他勒馬停下,葉初才留意他們來到了一片莊子前,門楣上鐫著“如意小莊”四個字,便問他:“哥哥,這是什麼地方,我們不是要進城嗎?”

“這是哥哥名下的一處莊子。”謝澹語氣一頓,笑道,“現在是你的了。”

“我的了?給我這個乾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正說著,莊裡有人開門出來,是個五旬左右的老漢,看見謝澹稍稍一愣,隨即一臉笑容跑出來見禮:“主家公子來了,今天怎麼得空來?”邊說著,邊殷勤地拉開兩扇大門,伸手來拉謝澹的馬韁繩。

然而謝澹的馬卻不是誰都能靠近的,馬頭桀驁地一擺,謝澹抬手製止了老漢,自己一抖韁繩,策馬進去。

“旺兒,快去叫莫莊頭,主家公子來了。”那老漢衝著遠處喊道。

莊子不大,葉初坐在馬背上,一眼望過去儘收眼底,四周砌了一圈夯土圍牆,田地平整,阡陌縱橫,田間還有莊戶在乾活,靠北側有一片屋舍,謝澹徑直策馬往屋舍那邊走去。

“看見那些樹了嗎,”謝澹指著屋舍後邊一小片林子給葉初看,幾十棵樹木,鬱鬱蔥蔥的,大老遠也看不出來什麼樹,“都是柿子樹,有四十多棵呢,秋天的時候滿樹都是紅彤彤的柿子,很是好看,所以才取名如意小莊,柿柿(事事)如意。”

謝澹在青磚灰瓦的主屋院落前停下,下了馬,先把葉初抱下來,把馬拴在門旁馬樁上。

“我看看,長高了有這麼多。”謝澹扶她站穩後便伸手在葉初頭頂比劃了一下,三年前她還不到他的腰間,如今足足長了有三四寸。

葉初並不愛聽人說身高。大約因為早產體弱,她比很多同齡的女孩子要瘦小些,尤其比哥哥矮了半截。

葉初踮起腳尖,小手放在自己頭頂跟他比劃了一下,故意把手往上斜,笑嘻嘻裝作已經長到他%e8%83%b8口那麼高了。

兄妹兩個站在這兒說話,莫莊頭一路飛奔過來了。

“見過公子。”莫莊頭見了謝澹,笑得見眼不見牙,行了禮殷勤問道,“公子今兒怎麼得空來了,可是有什麼吩咐?”

“這是我妹妹,你過來見見,往後認得她是主子。”

“哎呦,原來是主家大小姐,大小姐萬福金安,小的莫老四見過大小姐!”莫莊頭連忙跪下磕了個頭。

謝澹道:“你且去做你的事吧,不用招呼。我今日路過,就帶妹妹進來看看。”

“是。”

謝澹牽著葉初的手,推開主屋大門,熟門熟路領著她走進去。這是一處兩進的院子,不大,但十分整潔質樸,院裡還種了不少花木,這時節薔薇正開得滿牆紅豔。看樣子雖然沒有住人,卻一直有人收拾打理。

謝澹領著葉初進了堂屋,推開門,迎麵便看到廳堂正中一張烏檀木香案,案上供了一個牌位,上麵隻簡單寫著:葉氏夫人之靈位。

“安安,過來,給母親上香。”

第7章 四色粥

葉初短時間茫然了一瞬,見謝澹已經點燃了三支線香,便聽話地跟過去,接過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把香插進香爐中,隨著他在香案前跪了下來。

她對母親實在沒有印象,畢竟當時太小了,長這麼大,母親二字對她來說也隻是個溫暖的符號,並沒有任何具象。沒想到哥哥卻在這裡給母親設了牌位,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