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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369 字 6個月前

馬至埡下,不過五六尺寬的通道如同隔斷生死的鬼門關。

楊燮咬緊牙,極力地弓起了身子,以便更好地順應馬匹奔跑的速度。

前方的景物已經儘現於眼前了,那是一片平坦而開闊的原野。

他好像聽到了耳邊的風都在催促他快些走,快些走,走到前方他就還有機會回到兒時的小山村,做回那個自由自在的自己。

但是一批羽箭卻自兩畔射了出來,如牛毛細針,如綿密細雨。

他不得不緩住身勢揮槍抵擋,一聲噗的悶響後,低頭看去,哦,是弩箭。

“快走!”

張昀突然扯著嗓子催起他來,兩手也改成抓住他胳膊,他左臂已經沒有多少知覺了,隻有右臂上感到了一陣皮肉撕裂的疼。

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走?應該是走不了了。

山埡頂上,突降了兩麵滿是網眼的鐵板。

每一個網眼都在射出箭矢。

他當然要奮力抵擋,沒道理等死的不是嗎?

但就在此時,那鐵板已經落在地麵。鐵板不算大,但它源源把這兩丈來寬的山埡直接封住了,使他們再沒有任何一絲潛逃的機會……

“還想往哪裡跑?!”

馬蹄聲震耳欲聾,楊燮體力不支滑下馬背時,鎮國公的聲音已近在咫尺。

他抬起頭,看不見人臉,隻看見數不清的刀劍指向他。

刀刃和劍刃反射著烈日的光,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楊燮咳嗽了兩下,恍惚間看到了兒時村子裡的那條河。

每當陽光普照,那潺潺河水也是泛出這樣耀眼的光。

“楊燮!你該殺了他們!”

是誰在旁邊叫他的名字?

他閉了閉眼,再抬頭,噢,是張昀。

那個高居閣老之位的當朝重臣。

但眼下的他可半點斯文體麵都沒有了,他狼狽得比個乞丐都不如。

楊燮望著他,低低地笑起來。

“楊燮!”

張昀猶在怒喊。

楊燮沒再理他,而是抬頭看向了身前不遠處的鎮國公。

“父親!”

韓陌闖到了人群裡,在他身後,還有蘇婼與竇尹等人。

楊燮靠著山石而坐,目光在蘇婼臉上停留了片刻地,再逐漸旁移。他這下看清了,所有該來的人都已來了,四麵全都是官兵,是真真正正地讓他插翅也難飛!

“快把他們抓起來吧!留活口!”

蘇婼急步衝到前方,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們。

楊燮沒有動彈,卻問她:“他們都說你是鬼手,你真的是鬼手?”

蘇婼鐵青臉未語。

“哈哈哈!”

旁側的張昀忽然狂笑,高舉起他的右手:“楊燮,你個孬種!為什麼不反擊?你應該抗爭到最後一刻!這江山是你的,你有骨氣的,也要為我們的大計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張昀,就寧死也不會束手就擒!”

隨著他的高喊,手持的一顆硝彈亦現於人前。

但他又怎麼會快得過在場這麼多人?

他手一伸,四麵八方已有無數人在動。

韓陌一個縱步躍到他跟前,半空飛起一腳踢中他手腕,便見那鵝蛋大的硝彈頓時被踢飛了三五丈遠!

隻聽一陣轟隆巨響,山石飛濺,無數細碎的沙石飛到人臉上頭上來!

不難想像倘若方才未能及時阻止張昀,要引來多麼慘痛的後果!而鎮國公和韓陌這些人又離得最近,一旦爆炸,那不死全部也得傷去一半!

“把他綁起來!押進大理寺聽候聖上發落!”

韓陌咬緊的牙根裡都透出刺骨寒意,劍尖指著張昀,自兩旁湧來的侍衛疾步上去,當即將他控製起來!

張昀自是不服氣的,一麵反抗一麵咒罵,並不忘數落楊燮,言辭不堪入耳。

站在蘇婼身後的竇尹突然撕下自己一隻袖子,卷成團,衝上去塞到了他嘴裡。

暴怒中的張昀看到他,突然就安靜下來。雙眼定定地盯過去,裡頭翻動著無邊波湧。

竇尹直起腰,兩腮因緊咬而僵硬,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瞬,即後退轉身。

“回城!”

鎮國公也看了一眼他,而後便揚聲下令。

這邊廂宋延也上前將楊燮的嘴堵了起來。事到如今這關頭,自然不能任他們伺機自儘。

第456章 朝堂

戰後的驛道氣氛終於鬆緩。

鎮國公和韓陌作為主帥,必須親自押送張昀楊燮進京。韓陌走前交待宋延竇尹留下來善後,而後走到蘇婼麵前囑咐了幾句。

他有公務在身,不能帶她同行。而蘇婼自己也失去了氣力。

持續了一夜一日的追捕,在這一刻終於終止。

足足鋪墊了十餘年的陰謀,也終於在這一刻清除殆儘。

直到親眼看到了殺母仇人落網的這刻,她長久以來繃緊的神經才逐漸鬆下。

她背靠著樹乾坐下,眼望著不遠處打掃戰場的將士們,而後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臂彎。

……

驛道恢複通行已經是當天夜裡的事。

蘇婼他們是在城門開放前最後一批回的城。

街道上其實風平浪靜,百姓們該如何便如何。發生如此震驚朝野的大案,反而不比以往那些變故,那時的人們驚雖驚矣,尚且可以放心大膽的議論,當事情嚴重到一定地步,反而讓人不知該怎麼說,又該從何處說了。

京城就此一派肅然,張楊二人押入大牢的當天夜裡,皇帝就親自去了獄中。過程如何無人知曉,或許除了蘇綬及鎮國公父子等少數深入案件中心的人。

輿論重新活泛起來是三日後了。

這三日裡大理寺提審張、楊,以及張家人,還有與張家相前之人。

接二連三的官員入了大獄,起初尚有人不知死活地要替張家說話,當得知與張昀一道被捉拿的還有廢太子的子嗣,立刻銷聲匿跡。

大理寺外頭不斷有各家派去打聽風聲的下人探頭探腦。

蘇綬與鎮國公商量後,直接宿在了衙門之中。

滄州之事未平,韓陌已領旨前往捉拿叛軍。

走之前他來蘇家看了蘇婼一回,如此塵埃落定的當口,竟無暇顧及兒女私情,說的話句句都不離案情。

原來韓陌說奉命前往滄州根本就是放出的假消息,他隻到通州就開始回轉了。目的就是為了引誘張昀和楊燮出洞,以便他在前路將他們正好截住。為了提高勝率,四道城門外他們都做了布防,隻不過為了把戲做得更真切點,他連蘇婼也給瞞住了,並特意把楊佑他們這些貼身護衛留了給她。

蘇婼沉%e5%90%9f後說:“你們的計劃,我父親也參與了吧?”

韓陌微笑撫頭。

“若沒有蘇大人,此事難以施行得妥帖。”

蘇婼歎氣望向窗外。“你與我爹,倒是越發地投契了。”

讓人不知說什麼好。

韓陌卻十分高興,伸出大掌摸了摸她發頂,道了聲“好好歇著”,但大步出城平亂了。!思!兔!網!

知道了這些,剩下的所有的不解,也就不難從彆處獲知了。

宋奕如之所以會來得那樣及時,是竇尹在早前一晚給她去過一封令他後來提及都能紅臉的信,而那端皇太妃留下的老殿下的手書,實打實是真的手書,卻也是實打實的“訛詐”。

隻因手書根本就沒有提到張昀的身世。

武陽公主府代代英才,怎麼會行事如此輕率,留下把柄在外?

竇尹在信中隱晦地拒絕了宋奕如的青睞,聰明的宋大小姐嗅出了不對勁,跑去國公府求問原因,一來二去知道了些不為人知的過往,又從楊佑口中發現了一些線索,猜出來了竇尹的苦衷。

於是便有了宋父進宮求旨一說。

目的都是為了幫助捉拿反賊,皇帝沒理由不應,因而這兄妹倆便追出了城,拉上蘇婼和鎮國公他們演了出“攻心計”,果真使得張昀亂了陣腳,也使張楊二人之間有了猜疑。

至於出現在他們馬車裡的秦燁後來卻又不知所蹤,當然是被蘇婼半路調遣走了。

就在韓陌他們激戰的時刻,蘇婼讓他去了最後阻擋住了張楊二人逃躥的那道山埡——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到竇尹所說的蘇綬交給他的任務了,這個任務,就是要在關鍵處設下的武器機括。

這個機括一共有兩道,楊燮因為負傷,栽在了第一道,也就是說即使他沒負傷,闖過了第一道,也還有第二道在等著他。是以蘇婼當時才有足夠的把握,讓韓陌停止糾結,果斷放行,讓楊燮張昀縱馬離去,自投羅網。

這些事說起來似是不難,但卻是多方密謀後配合所致。

張昀他們落網的時候,蘇綬在宮裡,當然彼時除他之外,滿朝文武幾乎都在。

蘇綬抱來了成堆的卷宗,當眾將張昀與楊燮的陰謀,這些年來暗中關聯的大小案件,以及涉及的人員,一一讀來。

據說,在暴雨過後的清涼的早晨,有六七成的官員背後讓汗浸得透濕。

據說,蘇綬光是讀那些卷宗,就讀了一兩個時辰,期間因為喉嚨嘶啞,幾度歇息。

又據說,皇帝當場暴怒,這幾日,讓人把廢太子那段往事也重新端出來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夜裡過於勞累,蘇婼自那日回府就病了。這些都是秦燁和蘇祈他們說給她聽的。

與此同時帶進府來的,當然還有彆處的消息。

比如與張家交好的各府,也有像呂家這樣的人家——

張家出事前,呂家與張家過從甚密,這是舉朝皆知的事情。

這次事後清算聲勢鋪天蓋地,傳聞呂佩夫婦聞訊之後即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拉關係找靠山。

如此作為這也算是他們家的老傳統了,不讓人意外。

隻是呂淩在抓捕張昀的過程中也出了力,就憑他這份功勞,足以使他們家將功抵過,從中摘出來,呂佩夫妻竟然不知道,卻讓人些許意外。

徐氏不知呂淩早已臣服於蘇婼,卻仍對當初他們家對蘇婼那份算計耿耿於懷,此時聽蘇祈於堂前繪聲繪色講述呂家的狼狽,連已經會走路的蘇禮都被他吸引得拽著他袖子一臉崇拜地看著他時,徐氏自笑得前伏後仰,痛快不已,直道“勢利小人竟也有今日”。

蘇婼看在呂淩的麵上,覺得該替他們澄清澄清,但卻不知呂淩為何未曾讓其父母知曉,而任由他們在外碰一鼻子灰,想想也就滅了多嘴的心思,隻待回頭碰了麵,再端看他葫蘆裡賣的藥罷了。

第457章 變化

蘇婼還未來得及去找呂淩,呂淩就拎著幾摞月餅登門來了。

那是中秋前夕,天高氣爽,桂子飄香,哪哪兒都透著舒爽輕快的氣息。

蘇婼坐在被阿吉打理得入了秋也依舊花團錦簇的小花園裡,蕩著秋千。

呂淩坐下來,覷著眼說:“喲,幾天不見,您這是見天兒地發福了。”

蘇婼也回覷他:“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