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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387 字 6個月前

著宮裡先出招。

她和韓陌發現了張府的秘密,並沒有當場拿下證據,張家自然可以矢口否認。並倒打一耙,栽贓蘇婼。退一萬步說,就算那畫像暴露,他也可以狡辯,聲稱那畫像不屬於自己。

總之,僅憑這一點,尚且無法掰倒張昀。

作為一個盤桓朝堂數十年的老臣,他不會這麼沉不住氣。

那就隻能宮中給出該有的反應,前往張家求證。

宮中有動作,這才正常。沒有動作,才值得懷疑。

而一旦有反應,自然蘇婼和韓陌就得暴露。

她逃不過的。

所以,做不做這個惡人,她沒得選了。

這一日對張昀來說是極少有的煎熬。

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知道謹慎是他的必修課,之前數十年裡,他失手的事情,五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其中就有薛容死前那番不要命的作為。

薛容死後,他暗中鋪墊三年,一切又恢複了常態,他仍然穩坐在內閣閣老的高位上,聲望日漸增高。

但之後——

從哪裡開始就不對頭了?

是了,是從東林衛的袁清死後,韓陌抱著銅匣威逼蘇家給他解鎖時起。

讓韓陌抱著銅匣去逼蘇家,其實也是他的計劃之一,他需要蘇綬,需要他的衷心,蘇綬受到來自外頭的壓力越大,才越可能對他俯首帖耳。

那把銅鎖是楊燮製的,蘇家現有的水平如何,他知道,楊燮也知道。

他們能猜到蘇家無人敢去解那把藏著火藥的鎖。

但是,蘇家竟然破天荒地解開了!

韓陌沒能把蘇綬怎麼樣,蘇家化險為夷,不用求到他們張家頭上。

好在,那銅匣是假的,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證據,於是他順勢授意羅智去告韓陌禦狀,韓家父子實在是他們前進的一大阻礙,他得除掉他們,哪怕先除去其中之一,也足夠剪皇帝的羽翼。

韓陌竟然選擇了去順天府當捕快!

……也罷,起碼沒在東林衛了,手伸不了那麼長了。

可是誰知道,僅僅當個捕快的韓陌也如有神助,破了好幾樁案子,包括周家夫妻那血案!

血洗周家,其實是為了那個叫阿吉的小丫頭。

周承禮的妻子哪怕做得再周密,不留任何痕跡就消失了,他也還是查出來那丫頭來曆可疑。因為他對薛容太熟悉了呀!互為同僚這麼多年,薛家幾口人,薛容為人如何,他能不摸清楚麼?

再者,對於保存血脈後裔這種事他太清楚了。

薛容既然死得那般慷慨,就一定就有防範,既然有防範,就肯定有後手。

不管怎麼說,他要抓到那丫頭。

可是,那丫頭竟被蘇婼買進去當了丫鬟!

蘇家他暫時不能動。蘇綬在他手上學到了學問,也學了他的謹慎。一旦遠離朝堂紛爭的蘇家出了丫鬟被暗殺的血案什麼的,他便會有暴露的風險。畢竟,比起蘇家來,薛家這小丫頭,暫時還不算什麼。

他讓她活了下來。

然後,又一次向蘇綬提及了聯姻之事。

可蘇綬依舊油鹽不進,把個懦弱怕事的模樣裝得極逼真。

蘇綬是知道怎麼騙他的!

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永遠是自己的敵人。

第421章 天又變了

和蘇家聯姻之事,那時總歸是不能威逼進行,他選擇徐徐圖之。

這時候羅智被韓陌逮到了,蘇婼竟然在場!

再後來,就是兵部被盯上,常蔚落網,常賀劫人留下隱患……一件件變故接踵而來,無一不有韓陌與蘇婼參與。

但是那個時候,他們都防著韓陌,防著鎮國公,誰會防著蘇婼那丫頭呢?連蘇家他都還隻是盯著,而不是防。

韓陌到底是憑本事坐上的東林衛鎮撫使之位。

她蘇婼有什麼?

連蘇家祖業都沒資格參研。

可就是這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她竟然是鬼手!

當初楊燮製的那把鎖,為何能被蘇家解開,有答案了。

從頭至尾,都是因為蘇家在暗中培養蘇婼!

以至於,短短那麼一兩片刻的工夫,她和韓陌潛到了然秋閣,精準地開啟了機括,挖掘到了他的秘密!

這一整日,他都感到四肢發冷。

據說蘇婼和韓陌從張家出去後就進了宮中,自然此事也應該被皇帝知曉了。

他籌謀了這麼多年,離成功隻差一步,沒想到竟然就暴露了!

但他眼下還不能亂陣腳。

此事縱然會讓外人震驚,猜疑,但終究沒有任何證據,他眼下若亂,那則會更加證實皇帝心中的猜疑。

“父親!”

張栩進門的腳步略顯匆忙,“太子帶著韓陌來府了!”

燈下張昀渾濁的雙眼迸射出了精光,但轉瞬,他緩聲道:“還是來了?”

張栩上前,聲音像高高吊在半空:“怎麼辦?”

“慌什麼?”張昀站起來,立在窗前,“應該是來探虛實。”

“總得應付……”

“既然選在夜裡,還公然帶上了韓陌和蘇婼,你還看不出來什麼意思嗎?”

張昀瞥了他一眼,而後走了出去。

韓陌隨太子立在張府前院,約莫一刻鐘,張昀率著眾人匆匆地前來迎接。

“臣恭迎太子殿下!”

張昀在太子虛扶下直身,又道:“殿下駕臨,如何未曾提前通知老臣灑掃恭迎?”

“孤不過是來串個門,閣老何須多禮?”

太子說著,指著立方,張昀便立刻示意張栩領起路來。

到了正堂坐下。

太子指著下首的韓陌說:“孤今日邀了韓世子來訪,乃是聽說了一事,覺得不可思議,特來向閣老求證虛實。”

張昀左手置於膝上,揚起唇來:“殿下想問何事,不妨直言。”

大子目光從韓陌臉上睃過去:“日前韓世子得到匿名舉報,說是張家藏有一幅奇怪的畫像。畫像畫的是已逝的武陽公主長寧,而落款上卻由張閣老親筆寫著‘吾祖’二字。

“孤覺得此事十分荒謬,世人皆知長寧公主無後,公主府如今也回歸了朝廷。且張家世代在京城為官,孤從記事起就知道了的。但是這個舉報的人,卻以人頭作保,聲明確有此事,故而孤不得不前來問問,此事可屬實?”

燈下的張昀雙目旋即如夜色般深黯。

麵前的太子不過弱冠年紀,一向在世人眼裡溫良而恭謙,眼下這番話同樣說得溫和禮貌,但他直言直語無所顧忌的態度,卻讓人立時想到他不止是個溫良青年,更是未來接掌萬裡江山的儲君。

張栩看了眼張昀。

張昀略默之後卻緩緩笑了。“太子殿下這話,問得老夫一頭霧水。老夫生於京城,長於京城,不知這樣的謠言如何會生到老夫頭上?若老夫真奉長寧公主為祖,如何不認祖歸宗?難道做皇室子孫,是什麼不體麵的事情嗎?”

在旁人看來太子有備而來,但張昀看他此狀,卻反而更踏實了。

宮裡越是藏著掖著,才越是危險,如此單刀直入,那隻能說明他們沒有彆的底牌。

這個秘密關乎著皇室聲譽,他不信,這個軍將下去,麵前這黃口小兒,還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管不顧地嚷嚷出來地,以及當場定他的罪。

果然,對座的太子垂眸淺笑了下,繃直的兩肩也垂了下來。“聽到張閣老這麼說,孤就放心了。世間流言蜚語,真是千奇百怪啊。”

張昀緩慢揚唇:“首輔之位至今虛懸,老夫此番不自量力,被眾多文武官員推上了風口浪尖,想必有些人坐不住了,暗中使些手段,潑些臟水,也是有的。

“殿下學習理政也有些年頭了,對於這種事情,也該保持頭腦清醒才是。”

太子道:“閣老言之有理。我朝能有閣老這樣光風霽月的名臣賢臣輔政,乃是孤與皇上之幸,是天下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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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路上,太子在輦內嘩地收了扇子,端方的眉眼一片冷肅:“嚴密監視張家所有人。”

韓陌道:“打從自張家回來,就已經讓人盯著了,但一直沒有發現張家人的出入有什麼異常。”

太子沉氣望著夜幕:“那就想彆的辦法。總之務必抓到張昀和楊燮勾結的證據,且要儘快!”

韓陌默凝一下,頜首道:“是。”

送駕到城門下,韓陌扶劍轉身:“天亮之前把張府四麵通道與民居路線給我弄出來!”

楊佑道:“世子可是要防著張家人逃跑?”

韓陌睨他:“楊燮也是個通曉鎖器的高手,當初常蔚給自己打造的逃生通道,其中機括就是楊燮所製。常蔚都知如此,難道張昀就不會給自己留下後路?”

楊佑恍然:“柿子英明!屬下這就去!”

韓陌看著他離去,抬頭看著烏壓壓的頭空,隻見日間還晴朗的天空,已然又是烏雲重重了。

……

天又變了。

半夜雨聲就跟打翻了篩子的黃豆一樣潑灑在屋頂上。

常賀空洞地望著前方,幾日下來,他明顯瘦了下去,眼窩深陷,窗外風一吹,吹落了一隻燈籠,他便跟著一震,如同驚弓之鳥。

“先生”是張昀。

他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翌日早上,桌上就擺著一塊破布,這布與他頭天夜裡所穿的衣裳一樣,他這才知道,原來他露馬腳了。

而且還讓楊燮知道了。

那張昀知道了嗎?楊燮會告訴張昀嗎?

張昀會殺他滅口嗎?

常賀吃不準。

但他覺得自己在泥沼裡越陷越深了。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路引,氣息浮動,然後緊緊地攥了起來。

第422章 雨夜裡的尖叫聲

三日前,府裡頭有人奉命出去辦差,常賀假稱去求診——宅子裡是不許大夫進來的,生病隻能出去看,常賀找了黑市的人,花重金買了張路引。

他到底曾是兵部重臣之子,拿個路引的來路還是有的。隻是之前京城各處全部有重兵把守,即便持著路引也免不了搜身,他拿了也沒有用。

但城門已經禁了月餘,再不放鬆通行,城內供給都要成問題。所以這幾日,作為往南的必經門戶的南城門就有所鬆動了,商戶一定範圍內被允許通行。

這是個好的現象,因為一旦鬆了口,一定還會再鬆的。到那時他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混在裡頭出城去。

……沒錯,他想跑了。

因為“先生”是張昀!

張昀都已經有望首輔了,他還摻合著這件事,那他一定是整個陰謀當中的主導,因為楊燮隱藏在暗處,而他手握重權,能操控的範圍太廣了!

如果他母親是被楊燮害死的,那張昀作為主導,不是更算罪魁禍首嗎?

如果有朝一日他會因為懷揣的這些東西而死去,那主謀不更應該是張昀嗎?

還有常家淪落到今日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