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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258 字 6個月前

才是。這一次,無論如何都絕不能無功而返!”說到這裡她朗聲向外:“——把箱子抬進來!”

……

夜幕沉沉地壓在大地之上,暖風烘入帳中。

炎夏的京城,沒有冰盆時刻供著,竟是如此之難熬。

常賀穿著中衣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裡頭煩躁難耐。

一時間他又翻身坐起來,赤著腳下了地。

今夜有月光,但院裡頭十分安靜。遠處的街頭倒是隱約有馬蹄聲和車軲轆聲傳來,卻似與這宅院隔著十萬八千裡。

這幾日他都沒有出去,跟楊燮見過那一麵後,矛盾似乎成了過去的事情。楊燮時常喚他前去喝茶談天,又時常邀他一道進膳。似乎經過那場表明心跡後,他們之間的情份更加深厚了。

但常賀心裡卻極其清楚的知道,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是要複仇!

他恨恨地把半開的窗戶推到最開,意圖借用晚風來燒熄這一腔燥意。

但推窗的這一刻他卻忽然聽到了有馬車駛進來的聲音,側耳聽了聽,他隔窗望著廊下值夜的下人:“是誰的馬車?”

第389章 先生

下人踮腳看了看外頭,回道:“往公子院裡去了,應是先生來了。”

先生?

常賀凝起了眉頭,他來這麼久,隻聽說過這位“先生”,還從來沒有見過,連先生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曉。

往楊燮院裡方向投去一眼,他又退身隱在了屋裡。

殘月如鉤,映得庭前樹影綽綽。

楊燮坐在敞軒裡,看著來人坐在了對首幃幕之下。

“我以為先生不至於趕在今夜過來。”

清越嗓音後便是蒼老的聲音響起:“你想必聽說了近日朝中的一些消息。”

“的確聽說了,如果先生指的是皇帝召集內閣大臣進宮茶敘之事的話。”楊燮將手中玉盞放下,“他想乾什麼?”

“我懷疑他們已經掌握了不少事情。因為,不光是召集內閣進宮,昨日前日,同樣都召了多位大臣入宮。毫無例外,全都是一二品大員。當中更以一品及從一品居多。我如今越發相信,上回你能帶著常賀全身而退,也許並不是他們技輸一籌。”

楊燮隔空望著對麵幽沉的眼眸:“他們懷疑到先生頭上了?”

“這層倒不至於。以老夫的身份地位,誰能疑心我還會與廢太子一黨有染?”

“那倒也是。”楊燮一聲低哂,看著杯盞中的燈光倒影,“先生籌謀這麼多年,自然把一切退路都謀畫得妥妥當當。他們絕不會想到,位極人臣的先生,自始至終風光霽月,背後還另會有雄心壯誌。”

“公子今日,似有些多愁善感了。”蒼老的聲音微微一頓,又添了絲恍然:“是了,昨日是楊夫人之忌日,老夫竟然忘了前來燒些紙錢祭拜祭拜。昔年楊大人也算是高瞻遠矚,下了這麼一盤棋,才使得我還有與公子的這段緣份。待大事得成,老夫定當替楊大人及夫人請封尊號,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先生總是如此重情重義。”楊燮緩聲說著,給對麵的玉盞也滿上了,“先生一路輔佐我至此,我對先生萬分倚賴,自然相信先生不會被懷疑,隻是,今夜已交亥時,先生仍然趕來此地,讓我心下也突生了幾分不安。我若料得不錯,朝中形勢,應該並不如麵上看起來那般利好了。至少,形勢會對先生有些不利。”

玉盞裡盛的是青玉液,一等一的美酒,是皇宮裡的禦酒。

蒼老的雙手輕扶杯盞,片刻後道:“沒錯,皇帝今日,親口將常蔚一案與首輔之爭並提在一起。”

“哦?”楊燮玉盞停在唇畔。

對麵閃爍著銳光的那雙眼抬起來,逐漸鋒銳得像是鷹隼一樣:“他以首輔之位為餌,誘使競爭此位的雙方參與破解常蔚一案之局。”

晚風拂來,樹梢的落葉在空中盤旋,幾經扭轉後方落於桌案之上。輕薄的煙雲紗幃幔被撩起,日間才在禦花園茶宴之中如閒雲般定坐的張昀的臉容露出來,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淡泊閣老,此刻眉目如刀,清矍的身形挺拔料峭,鋒芒四射如出鞘的古劍,磨礪後的長矛。

常賀顫栗地把脖子縮進樹後,手腳在這酷暑夜裡卻是一派冰涼。

他知道朝中有人做楊燮的內應,也知道這個“先生”必定不是等閒之輩,但絕沒有想到“先生”竟然會是那位口碑上幾乎挑不出毛病來的張閣老!

常蔚為官那麼多年,常賀又在京長大,且與各家權貴子弟十分熟絡,與張家二位公子甚至也稱得上相熟,可以說他猜想過“先生”是朝中任何人,都絕沒有想過會是他們張家!

他們怎麼隱藏得這麼好?

張昀深受皇帝倚重,為何要走上這條路?

常賀好像墜入了冰窟,原來張家才是主導這一切的主謀,他一手扶持楊燮謀反,又拉攏常蔚上了賊船,而後害得常家落到今日這地步!

常蔚寧可賠上整個家族也在牢中守口如瓶,原來是因為隻有他稍有不聽話,便有人可以將常家以及他推入更慘境地!

同樣的,隻要他聽話,那麼常家未來的事情還真不好說——照眼下境況,隻要常蔚保持緘默,皇帝不急著殺他,那待楊燮陰謀成功,張昀要保常蔚不死也是輕而易舉!

他身為當朝閣老,還是首輔的熱門人選,朝堂之事全在他一手掌控中,他獲取信息極其便利,如此楊燮一黨才得以在背後謀劃經營這麼多年也無人知!再遠一點,也正因他權力如此之大,薛容當初才會被陷害得如此容易!

常蔚正是有了身在內閣中的張昀在暗中指點,才會如魚得水,一舉成功!那麼當初常蔚留下的那些栽贓薛家的證據,也有解釋了,這是常蔚以防萬一,拿來反製張昀的!隻不過事出意外,那些證據在派上用場之前,先行落到了韓陌他們手上!

朝廷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懷疑到張昀,那麼當初常蔚留給他的那些東西——

臉色與月色一樣白的常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e8%83%b8懷,藉著樹葉婆娑之聲狠狠咽了口唾液。

“原來如此,”樹葉婆娑聲不但掩去了常賀的吞咽聲,也夾著有楊燮的吐息聲,“我的這位皇叔,果然詭詐。如此一來,即使先生不做為,王慶也一定會卯足勁地參與此案,更甚至,他還會防著先生,想辦法儘快與韓家及蘇家形成聯盟,達成目的,奪得首輔之位。”

“沒錯。”張昀緩緩頷首,“老夫想要爭奪此位,則必須得有行動,得向朝廷呈交破案的結果。如此一來,要麼,老夫是搶在王家之前,先行與韓家蘇家接觸,要麼,則是想辦法向朝廷給個交代,了結此案,得到首輔之位。但無論哪一種,咱們都免不了要受些損失。”

“他們的確不是那麼好應付,”楊燮皺緊眉頭,“既放出此言,不掉層皮下來,他們不會買賬。如是前者,先生與韓蘇兩家接觸之時,難免露破綻。如是後者,如何順理成章地給出交代,則極為費思量。果然都不是什麼好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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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消失的“鬼手”

“然這個首輔,又必須得到不可。尤其當下,形勢逐漸背動之時,我們的計劃必須提前。隻有當上首輔,你我才能有成功的勝算。”

張昀聲音逐漸沉緩。

楊燮雙目幽沉,緩慢吐語:“王慶此刻,隻怕都已經在行動了。常蔚已在牢中,我們已經無人可推出去擋箭。既然皆有風險,那就隻能做一個看上去合理的選擇。

“我想韓陌必定不會推拒送上門的幫手,隻是看他們想選擇誰來當這首輔罷了。但是先生作為蘇綬的恩師,在蘇家這邊已經營多年,若登門示意,想必他們即使不立刻答應站隊,也定然不會斷然拒絕。”

張昀凝眸,半晌後道:“蘇綬此人,實在是叫人大意了。”

玉壺裡的酒液又注入了杯中,一條銀練懸在半空。“能叫先生疏忽的人,實在是不多。這個蘇綬一直與先生若即若離,看似恭恭敬敬,實則卻永遠保持著距離,他竟有這般城府,想來卻也沒理由。難不成當年投入先生門下時,他就在防著先生不成?”

“彼時他不過十五六歲,能曉得什麼?想他初初入仕之時,與老夫的往來也算親密,隻是後來——時日太久,老夫竟也忘了何時起,他開始與張家保持了這份距離。是老夫想將他招為乘龍快婿之時,還是他決意遠赴他鄉任職,決意不顧老夫勸阻之時,又或是後來謝氏屢次求助我給他機會歸京而有違他意誌之時,再或者,又是謝氏死時我在靈前幫著謝家痛罵他枉為人夫害死妻子之時?不記得了。總而言之,不會是張家想替煜兒求娶他家丫頭之時。”

張昀細數了這一路,把目光轉向楊燮,“算起來應是我老邁昏庸,自他找出各種理由來阻止張蘇兩家聯姻時,就該意識到他不是世人看起來那麼對老夫這個恩師敬重。他有他的主意,雖然身為蘇家掌家人,以及老夫的得意門生,他無論如何也不該那樣低調,甚至可以說過得有些窩囊,怎樣都好,對於隱藏自己,這一點上他是成功的。”

楊燮點點頭,忽而道:“聽說,煜兒近來被宋家小姐看中了?先生對此態度如何?”

張昀道:“宋家如今與王家的矛盾,已被成功挑了起來。這麼多年來族人無所建樹,是宋家不可說之痛,被王慶挑破,宋家必然要對抗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宋家還是有人材的。隻要他們想,假以時日,必然會東山再起。

“老夫等的便是宋家自動找上門來,但宋奕如作為他們家大小姐,會首當其衝主動找上煜兒,還是令老夫頗感意外。如今的女娃兒,看來都不可小覷。”

張昀麵色深沉。

楊燮挑眉:“除了宋奕如,還有誰家小姐?”

“蘇婼。”張昀深深望著他,“你不該忘了她。”

楊燮轉為蹙眉:“確然。這丫頭竟能跟隨韓陌出入刀槍之中追敵,其膽識實在不凡。”

“還有一事你或許也該知道,”張昀道,“那天夜裡在追蹤兵器之前,她曾與韓陌潛伏在防衛署兵器庫中,因為韓陌趕去防衛署提前防範,需要有懂機括的蘇家人同行,而她之所以出現在那裡,說明了什麼?”

“你是說,蘇婼也懂機括鎖器製作?”楊燮神色倏然凝住,“可是你我皆知,蘇綬嚴禁家中女眷研習鎖道,且這是蘇家祖訓。當年他不正是因為防著謝氏,這才使得我們被拖了數年之久嗎?”

“正因如此,老夫才百思不解。”張昀是嚴肅的,“老夫雖然不知道蘇婼如此會學得鎖道,但她能夠在當夜出現在兵器庫,就說明她一定是會的。我現在懷疑,我們被蘇綬欺騙的程度,比我們想像的要深得多。這也正是我近日越發不安的原因之一。”

楊燮道:“會不會是弄錯了?據說那蘇婼才十五六歲,即使是蘇綬將她暗中培養著,即使她出生落地開始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