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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265 字 6個月前

擋世子的,世子仁善,故而讓他們得了逞。”

“他仁善,所以連追也不追了,就放了他們生路?”皇帝緩慢的語音加上挑高了的語調,透露出來幾分陰冷。

蘇綬把頭磕到地板上:“是微臣阻止了世子追趕。”

“啪”的一聲,前方傳來了飽含怒意的聲響,緊跟著,是滾落到了眼前的兩根象牙箸。

“蘇綬,你好大的膽子!”

朝中的年輕臣子幾乎沒見過皇帝發怒,隻有老臣們知道,年輕時候的皇帝怒意之下的威嚴有多恐怖。

伏地的蘇綬深吸氣:“臣有罪。放跑了欽犯,臣甘受皇上責罰。但臣卻還是鬥膽相問皇上一句,皇上隻想要常賀,要救常賀的人,還是連那批被匿藏的礦藏也一並想取回來?”

殿裡的空氣似乎凝結。

一陣衣物窸窣,皇帝一字一句:“你什麼意思?”

第376章 上天給出的安排

礦藏早就成了皇帝心裡的結,誰坐在這把龍椅上,會不想要它?

蘇綬抬起上身,望向皇帝鐵青臉的皇帝:“救常賀的人叫楊燮。說到這裡,皇上請容臣先說件往事。

“當年廢太子宮中六個妃嬪,沒有楊姓的。但有一個被詹事劉肅送進宮去的宮女,後來被查證是工部侍郎楊謂的侄孫女。在後來的清查中,這個楊姓宮女正好混在一批蒙恩送走的宮女裡不明下落。此事不知皇上可曾記得?”

當年皇帝與廢太子的奪嫡之爭,以廢太子陰謀慘敗告終,與案有密切關連的臣子也被處死一大批,這個姓楊的工部侍郎當時便是廢太子的強助,但他把侄孫女送進東宮卻是後來清算的時候才查出來的。

東宮裡的宮女留了一部分下來,另外一部分就被當時的太上皇,也就是先帝給下令送返了家鄉。

等到查到這楊姓宮女與楊侍郎的瓜葛時,已是年餘之後,彼時楊家人都已被處決,楊宮女被抓回京師驗明正身,也處死了,但是離宮那一年有餘的時間,足夠生下一個孩子,並且,足以讓先帝將這孩子送走妥善撫養。

皇帝定定地望著蘇綬,良久才把上身抻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薛案發生時,關於廢太子還有後人這件事就被徹查過,但並沒有精確查到這個後人的母係出自哪裡。東宮到底不如乾清宮,就算妃嬪,也是有定數的,哪怕隻是近身服侍的宮女,所以清查十分容易。皇帝當然知道這個姓楊的宮女跟楊家有關,但是當時隻不過是為了肅清餘孽,並未曾聯係到她會生下遺腹子。

後來薛案裡這個所謂的廢太子後人又伏了法,在當時看來,一切隱患都消除了,就更不需要去追究他的母係。

楊肅在整個奪嫡之案裡不算起眼的人物,蘇綬此刻卻突然將這兩者聯係了起來。

“他這個名字,是常賀喚出來的。聽到他姓楊,臣才想到了這些往事。不瞞皇上,當年關於楊家送女進東宮,卻不為外人知,臣對此事就有疑慮。按理說,楊家這麼做,一定是有所圖,如果昨夜此人就是楊氏所出,那就說得通了。”

一個家族想要飛黃騰達,那麼裙帶關係往往是主要的一條路。

楊家在朝已有根基,如果再出來個誕有皇嗣的妃嬪,那毫無疑問將更有勢力。

“但楊家又為何要暗中送女進宮?而不是大大方方進行?”

當年被忽略掉的旁枝末節,此刻都被挑了出來。皇帝神色未動,但置於膝上的左手已經緩慢握緊起來,“楊家不可能擁有瞞天過海悄悄送個人進東宮的本事。要麼,你是在暗示朕,楊家把小姐送到東宮,是先帝與廢太子一黨早有的預謀。”

“臣豈敢褻瀆先皇?但是就如方才皇上所言,宮闈森嚴,若無先帝允準,楊家不可能做到。廢太子即便身為太子,也不能越過先帝行事。所以,也許先帝也未知此事,而是當時廢太子與楊家有了約定,由廢太子出麵向先帝討個允準,如此小事,先帝便未做阻攔。至於廢太子為何這麼做,臣以為應該正是為了拉攏楊家幫他。而楊家之所以有這個資格,臣以為正是因為楊肅趁職務之便,接觸到了太祖皇帝藏於宮中的那批礦藏記載。”

皇帝凝坐片刻,微微沉息:“楊家?”

“朝中的礦藏,一直都由工部經管。楊肅作為工部侍郎,他具備條件。”

皇帝沉默下來。隨後他問:“你又何以肯定這個楊燮就是真正的遺腹子?”

“當年東宮所有有名有姓的宮人,姓楊的並不多,而且都各有歸途,這是直到如今都可查的。但唯獨工部侍郎府暗中送進去的這個楊氏,具備誕下遺腹子的時間,以及擁有保護這個孩子的條件。楊燮的母係就是楊肅一族,合情合理。”

皇帝默然半晌,緩聲道:“按照宮裡的規矩,也的確不是誰都有資格懷上皇嗣。”

蘇綬深揖首,再道:“昨夜裡臣深思熟慮,認為楊燮姓楊不會是偶然,再加上之前他又曾夜闖天牢,還有朝臣為內應接應他,臣猜想他位份不低。在常蔚一案中處於比常蔚還高的地位,且還剛好姓楊,臣便作了大膽猜測。”

皇帝聽到此處,神色已然恢複平靜。隻是眉目之間仍是凝重:“楊家跟照朕所知的訊息,這批礦藏輿圖應該一直都在宮中,太祖皇帝不可能讓其流落在外,雖則持有第三枚鐵券的人手中理應也有一份,但也不可能再讓第三人知,那麼楊肅是通過什麼渠道得到它的?他們楊家,絕對不可能是持有第三枚鐵券的人家。”

這是明擺著的,如果楊家持有鐵券,那麼他們怎麼會等到全家被抄被滅族也不曾把鐵券奉出來?

蘇綬凝默半刻:“這一層,臣也不得而知。”

“所以楊燮的身世即便如你所猜,他的手上也不一定會有這份礦藏名錄。”

“即便未有全部,僅有部分也足夠他們作亂起事。”

皇帝深深沉氣,扶案站起來。“若真如此,倒該當朕有今日這一劫了。這楊氏偏偏竟生的是個男兒!”

是個遺腹子,生男生女本就機會一半一半,若是個女孩兒,今日之變故自當不存在了。

可偏偏就是個男兒!這不是上天給出的安排麼?

“此事倒也提醒了朕,”皇帝接而道,“朕堅信常蔚不可能從朕手上換走真虎符。所以如果常蔚交給常賀的物件裡有枚虎符是真,那麼這枚虎符身上的秘密很可能也超乎常理。”

蘇綬望著地下,撐著地麵的雙手不自覺地蜷曲。

皇帝凝視前方片刻,而後忽然間側首看向他:“這個楊燮,長什麼模樣?”

蘇綬便伸手自懷裡拿出一卷畫紙奉上:“此人蒙著麵,看不清全臉,昨夜裡臣依照印象繪了此畫像,請皇上過目。”

皇帝接在手裡展開,目光隻停留一瞬,即啪地將之合了起來,神色也莫幻不定。

第377章 仇恨

“原來如此。”他定坐片刻,緩緩出聲,“即使隻是一雙眼睛,二者也如此之像,難怪你會有此猜測。”

稍候他又展開看了兩眼,然後道:“所以說,薛容一案裡伏誅的並非真正的逆賊,這個喚做楊燮的才是。他們果然耍的一手好計謀,在天子腳下翻雲覆雨,這是根本就沒把朕放在眼裡。當時留著常蔚不殺,朕還真是做對了。”

蘇綬把頭垂低了些。

皇帝看了眼他,又說道:“放走了楊燮,你打算怎麼做?”

蘇綬微凝神,抬頭道:“常蔚背後除去楊燮,還有一人不可忽視,便是那夜裡在天牢之中接應楊燮之人。太祖皇帝隱去的那批礦藏原本應該無人知曉,但根據皇上前番所得消息,楊賊們很可能已在盯住這批礦藏。此人身著朱袍,足見在朝中已浸%e6%b7%ab許久。這礦藏的消息,如若不是楊肅傳給了楊燮,那麼必定是此人自朝中借公務之便獲知。按照常理,楊燮能隱藏至今,且籌謀到目前地步,一定有人在朝中照應,這個人,就是比常蔚更有權力的朱袍人。所以此人露麵之前,捉到楊燮,也不算破案。”

皇帝負手凝視窗外,身後交握的雙手不停在摩挲,看得出來內心正在斟酌。

一會兒他道:“放走楊燮,若他們再不出手了呢?”∴思∴兔∴在∴線∴閱∴讀∴

蘇綬目光深深:“他們不露麵,臣也定會想辦法讓他們出手。”

皇帝道:“你待如何?”

蘇綬沉默了一下,說道:“臣打算還是從常賀這邊下手。”

皇帝挑眉:“常賀?”

……

被架回院裡的常賀怎麼進屋的,就怎麼樣在屋裡坐了一夜。

鴻福曾進來送過熱衣和乾淨衣裳,他視若罔聞,便也出去了。

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常賀知道自己,還有父母的行徑算不得堂堂正正的君子,但獸畜尚有舐犢之情,常蔚大難臨頭,原本可以逃得生路,卻仍是把唯一的生機留了給他,母親懷胎十月將他生下,多年來無時無刻不盼他平安順遂,他們對外人而言或許不是好人,但對他常賀,恩重如山。

給自己籌措親信,是他為自己的前路所做的謀劃,但是營救母親,也是他計劃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母親卻死在他麵前,他苟活了下來,卻把親生母親送上了絕路。與其如此,他倒寧願死在韓陌手下,或者說,楊燮以他的弟妹當肉盾他都不會如此憤怒悲傷。

他讀那麼多聖賢書,來日如何有臉麵去地府見母親?

他握緊著手裡的虎符,仇恨的光芒像火苗般,一簇簇地往外冒。

楊燮救他,不過是因為他手裡還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如果沒有,楊燮昨夜一定不會出現,就是出現,也肯定是為了滅他的口,這點他早料到了。而昨夜他原可以不殺他的母親,這麼做,也不過是為了斷他的念想,逼著他不得不徹底倒向他們,這些他都明白。

仇,自然是要報的。但怎麼報才是對的?

悶坐一夜後的複仇之念,在現實之下又有了轉變。

他再次看著手裡的虎符,摩挲幾下後收回了懷中。

“洪福。”

窗外靜候的洪福聞聲直起腰背,推門入內:“常爺。”

“我想見公子。”

洪福略頓,看他一眼後垂首道:“是。”

常賀更了身衣裳,又洗了把臉,跟隨洪福到了後花園。

楊燮坐在花園涼亭裡,麵前桌上是一堆讓人看不懂的簧片與鎖殼。四麵濕漉漉的地上,到處都是落葉殘紅,雨不知幾時停的,總歸是天亮前,但暴雨的痕跡還在,沒那麼快消去的。

楊燮臉上的不悅也是,蹙著的雙眉下他的目光沒有溫度,手上的工具,亮珵珵的像把凶器。

常賀一直覺得奇怪,這個出身非凡的人,為什麼會製鎖?而且看起來技藝還不一般,因為他連天牢的機括都能破解。天牢的機括是蘇家做的,除了蘇家人,當今天下還沒有哪家能有這樣的本事。一直居住在京外,按理說從未曾接觸過蘇家的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