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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308 字 6個月前

蘇婼坐回椅子上,右肘支起了額角。

一定是有哪裡不對的。

如果凶手不是鮑嬤嬤,那會是誰呢?

如果凶手不是鮑嬤嬤,那鮑嬤嬤對阿吉的一番接近又是為什麼?

灶上的聲音小了。

鮑嬤嬤終是走過去掩小了火。

蘇婼問道:“嬤嬤先前為何要對我說那些話?”

她等鮑嬤嬤轉身,接著道:“嬤嬤對父親有成見,我知道,但我覺得我們的目的應該是對準殺害母親的凶手。到目前為止,我不認為母親的死是父親下的手,那麼,嬤嬤為何要在此時跟我提到父親對禮哥兒母親,與對母親的區彆?你在暗示我什麼?”

鮑嬤嬤背光立著,麵目有些模糊。直到片刻後她側轉臉龐,才被天光勾出一副沉靜輪廓來。“不管是什麼,都不能證明我就是凶手。”

“那你就回答我,你對我說到這番話的動機。”

鮑嬤嬤點頭:“姑娘定讓我說,那我便說。沒錯,我是對老爺有怨恨,如果不是他,太太怎麼會把自己折磨成那個樣子,如果當日不是他走得那麼急,太太怎麼會需要自己冒雨出去尋祈哥兒?他隻管一走了之,所有的事務全都由太太來承擔。我原以為他是天生如此,也早對他不存指望,隻歎息太太命薄。可不成想,他對禮哥兒母親卻是該讓則讓,該哄則哄,可見他並非天生如此,他隻是獨獨對可憐的太太肆意妄為罷了!

“太太是我帶大的,她又打小就粘我,體貼我,我把她看作心肝兒肉一樣,不避諱地說一句,那會兒謝家老夫人都不曾像我這般與她在一起的時日多,她若當真是因病而亡,那倒也罷了,偏生她是死在去尋祈哥兒的路上,我能像姑娘一樣地記怪祈哥兒嗎?不能啊,因為祈哥兒是她懷胎十月冒險生下來的,我不忍心啊!而這個時候你卻又告訴我,她是死於被謀殺,你說,我心裡頭還能像過去那樣平靜嗎?”

她喉頭滾動,%e8%83%b8脯也在起伏:“我就是怨恨他,我替太太感到不值!”

蘇婼站起來:“可這些都與禮哥兒母親無關,不管怎麼說,嬤嬤偏激了。”

鮑嬤嬤抿唇不語,神色有所鬆動,但是還是未曾改變說法。

蘇婼深吸氣:“有一件我很疑惑的事,藏在心裡很久了,嬤嬤或許會知道。”

迎著對方的目光,她往下道:“我記得母親的靈堂裡,舅舅與父親曾經起過一場爭執,當時沒有外人在,我也隻是窺見兩眼。但嬤嬤是謝家的人,又是母親的心腹,舅舅進京奔喪,必然會尋嬤嬤問及情況,那麼,嬤嬤想必也知道這回事?”

鮑嬤嬤定住的眉眼間浮出一絲茫然。

蘇婼走到她跟前,到了幾乎聽得到鼻息的位置站住:“父親與舅舅爭論什麼?謝家為何這三年裡都不曾進京,也沒有書信?”

鮑嬤嬤彆開目光。

蘇婼扶著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父親與謝家之間又有什麼過往?告訴我。”

她明明纖秀的胳膊竟然力氣不小,鮑嬤嬤避無可避,隻能麵對她。但直視不過一瞬,她又把頭低下了:“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不然就憑你對母親的情份,你會不去向謝家求助嗎?最起碼,也會設法與他們保持聯絡吧?”

鮑嬤嬤呼吸開始紊亂,先是緩慢搖頭,後來頻率就加快了:“我真的不清楚,舅老爺他們從前來京,也隻與太太聯絡,老爺與謝家關係一直不好,除了剛成親那兩年往謝家去過兩回,後來幾乎沒去過。謝家來信,也一直隻給太太。但舅老爺性子執拗,與老爺不相上下,太太與他也起過爭執,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那他們都爭論些什麼?”

鮑嬤嬤張張嘴,沉息道:“靈堂上的爭執,我當真不知情。我隻知道舅老爺以往每年會進京一趟,看望太太與姑娘二爺,過去他也與太太爭執過兩回,有一回他們是關起門來爭吵的,我沒聽到什麼,後一次他們門沒關,我遞點心進去,倒是撞上了,隻聽到舅老爺對太太語氣很嚴厲,說她也要為家裡想,就是責備她隻顧自己之類的話。

“後來我問太太,太太隻顧悶頭生氣,也沒說什麼。由於從前在謝家,大舅老爺就是個嚴肅的人,對待弟妹很是嚴厲,太太縱然是老夫人老太爺的掌上明珠,他管教起來也不例外。

“後來大舅老爺當了謝家的掌家人,他更是說一不二,當麵斥責當妹妹的幾句,我們也習以為常了。”

第182章 一張讓人意外的帖子

蘇婼印象裡的大舅,也就是謝氏的大哥謝芸,的確是很嚴肅的。他每年最多進京一次,進京到蘇家來,都是直接尋謝氏,彆的事情並不太關心,也不曾想過花些心思來維係與蘇家的姻親之情的樣子,當然,蘇綬常年不在家,他也沒那必要去費這心思。於是,蘇婼也就隻能在被母親傳到花廳拜見舅舅時得見他一麵,留下並不多的接觸。

但記憶裡也曾有過他路過小花園時,看到秋千上的她,會負手停下來問問她的功課,謝家詩書傳家,他認為女子自幼習讀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他沒有張嘴就關心她的女紅,讓蘇婼覺得生為女子還能名正言順有些彆的價值,而對這個嚴肅的舅舅心生親近。

但是,鮑嬤嬤所講述的,並不是她印象中那場爭執的模樣。

“咳。”

窗外傳來扶桑的輕咳,蘇婼把目光從鮑嬤嬤臉上收回,走了出去。

廚娘結著伴地從外走進來,看到蘇婼時停止了言語,收斂神態向她行禮。

蘇婼扯了扯嘴角,看著她們挎著的籃子裡:“今兒的魚可真新鮮。”

廚娘們沒料到她還會與自己搭話,受寵若驚道:“是啊,這魚是才從莊子上送來的,姑娘吃麼?回頭給姑娘紅燒著吃,清蒸著吃,都好。”

“那就清蒸吧。”

蘇婼放下話,走出院了。

廚娘們卻是情不自禁地目送她出門才回頭。

回到綺玉苑,阿吉與蘇祈在廊下說話,二人看到她便不約而同地迎了上來。

“父親剛才讓人把%e5%90%9f蘭和采菱傳去正院了。”

%e5%90%9f蘭和采菱便是跟隨鮑嬤嬤一道從謝家到蘇家,又從蘇家莊子裡回到蘇府來的兩個媳婦兒,回府後她們就在綺玉苑當差,也不做與外頭相關的差事,這個時候傳她們?

蘇婼旋即往廚院方向看了一眼,攥著絹子的雙手不由握得更緊,不過很快這拳頭又鬆了下來,她收回目光,坦然道:“傳去就傳去,問幾句話也就回來了。”

蘇綬傳她們,不用說肯定是為了查徐氏中毒的事,原本這事大可興師動眾,就是查不出來也可以震懾震懾,而他不知為何卻未曾這麼做,隻是選擇了找這二人去問話。蘇婼原本該緊張緊張的,可是他連鮑嬤嬤都未曾去找,卻找了她們倆,足見是蘇綬也沒有拿到鮑嬤嬤的把柄。不管是不是鮑嬤嬤兒犯傻做下的,隻要蘇綬沒她的把柄,那就不算數。被傳去的兩個,根本就不可能去下手,也沒有下手的機會。

所以,還用緊張什麼呢?一緊張,隻怕反倒要引人懷疑了。

“進屋去。”

發了話,她率先進了屋。

蘇綬離了徐氏,便去了書房,一時間萬千思緒,念頭幾起幾滅,最後傳來了采菱與%e5%90%9f蘭。

而徐氏自他走後,心情平靜,服了藥,又歇了會兒,精神竟然恢複了七八成,足見先前鮑嬤嬤來的太及時了,才把她救下來。她對謝氏以及她身邊人本就不排斥,因著蘇婼,甚至還有些同情著她們母女,故而對鮑嬤嬤也一直是和善的,此番蒙她出手相救,便按捺不住,打發人去請鮑嬤嬤。

丫鬟才走出門,卻碰上銀杏拿著封帖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進門她喚了一聲:“太太!”

然後人就已經到了榻前:“這裡有封帖子,是鎮國公府送來的。”

徐氏聽到這名頭,正吃點心的她定在了那裡。“鎮國公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銀杏點頭,把帖子打開呈了上來。

徐氏將信展開,才看了兩眼就露出了驚訝:“鎮國公夫人邀我喝茶?”

先前說是鎮國公府有帖子給她,這就很稀奇了,更莫說是鎮國公夫人請她喝茶!

她扣下帖子:“我們跟鎮國公府,有什麼交情嗎?”

銀杏搖頭:“所有的交情,隻怕是韓捕頭與老爺那段莫名的交情了。”

徐氏恍然:“是了,韓世子,多虧了他,宋家那位大儒才能紆尊降貴來咱們家教小孩兒。”說到這兒她立刻下地來:“快回個話,聽鎮國公夫人安排,她說哪日就哪日,她說在哪裡就在哪裡,我隨時恭候!”

管她為何要請自己喝茶,光是憑韓陌幫請先生這份人情,她都必須赴這趟約不可!

“太太這是又要出門麼?”

話音落下,這時候門外就傳來了鮑嬤嬤的聲音。

銀杏連忙打了簾子,隻見鮑嬤嬤親自用托盤捧著一小砂鍋湯,並兩套碗勺進來了。

屋裡頓時飄起了雞湯的香氣,徐氏聞見,立刻道:“嬤嬤這怎麼還熬了湯?”

鮑嬤嬤微笑,走到桌旁把托盤放下來:“姑娘心疼太太,特地命仆婦去熬了這鍋湯給太太補身。”

徐氏打心裡舒坦:“這孩子,辦起事來真是處處周到。你們來的那樣及時,我哪裡至於就要補了呢?我吃一碗,餘下的給她去吧。”

鮑嬤嬤道:“姑娘那邊的我已經留下了,太太隻管放心用便是。”說完便先舀了兩勺湯在碗裡,自己先一口口地喝下去,然後翻過碗底給徐氏看過,這才把碗勺放下來。

徐氏看呆了:“你這是做什麼?”

鮑嬤嬤另拿乾淨的碗勺盛出一碗給她,說道:“仆婦本不該在正房走動,但又唯願太太能多體恤我們姑娘與二爺,因而心甘情願想為太太做點什麼。可太太今日才受了驚,仆婦不敢造次,惹太太不快,為避嫌疑,故而先試為敬,請太太安心。”

徐氏聽得如此,猜想她是被蘇綬先前那副樣子給刺著了,滿心過意不去地道:“這是哪來的話?我為何要防備你?我不但絕不可能如此猜疑你。反倒還要多謝你,多謝婼姐兒。”

說完她端起麵前的湯連喝了幾口,而後道:“這湯極鮮美,說起來,我得閒定要好好向你討教廚藝才是。”

鮑嬤嬤屈膝致謝:“太太不棄,奴婢隨時願意服其勞。每日的養生羹湯,我也是親手給姑娘做的,不如自明日起,我也給太太這裡送上一份?”

“那敢情好!”徐氏當下就痛快的應下來:“不瞞你們說,其實我早就饞這口了!每日裡就聽丫鬟們說綺玉苑的飯菜有多香多精致,就是不大好意思跟婼姐兒開口討人,怕她說我爭嘴罷了!”

她這番玩笑,氣氛就輕鬆下來。

鮑嬤嬤服侍她把湯喝完,看到桌上的帖子,便收拾好鍋碗道:“太太忙罷,仆婦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