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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 青銅穗 4292 字 6個月前

祖業,一麵延請名師教習詩書。如此若將來後輩子弟無人有接掌祖業衣缽的天份,起碼還多一條路可走。

後來蘇家果真在科舉路上漸漸走開了,如今蘇家的掌家人蘇綬,他二十歲就高中進士,隨後一路青雲,如今不過三十八歲,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蘇家在禦用工匠的名號上,便又多添了一重清貴之氣。

這大雪紛飛的早上,這位年輕的三品大員蘇綬,坐在“天工聖手”的禦賜鑲金匾額下,望著廳堂中央地上擺放著的一隻尺餘長的銅匣,以及銅匣上掛著一隻麒麟銅鎖,卻是眉頭緊鎖,毫無一點得意之色。

東林衛鎮撫使韓陌狀告定遠將軍羅智與東林衛的一個名喚袁清的百戶的妻子通奸,並且謀殺了袁清。眼下他狀告的物證就在這個銅匣子裡鎖著,但是,鎖鑰卻找不到了,而銅箱裡竟然還設有藏著火藥的機括。

蘇家是朝廷欽定的鎖器行家,天牢裡的機括都是蘇家製作的,蘇綬又正好擔著大理寺少卿之職,這燙手山芋,就被三司一眾官員弄到了蘇家來,都希望蘇家能在不引爆火藥、又沒有鎖鑰的情況下順利打開這個箱子,取出證據順利辦案。

“乾坐著也不是辦法,還是得拿個主意出來。”

眼下蘇家大宅的前堂裡,坐滿了從今日早朝上直接過來的三司官員。而說話的是坐於左首上位的一名錦袍年輕人,他不過二十歲上下,雙目中卻隱含威嚴:“總得確保證據到了諸位大人手上,在下才好回去交差。”

蘇綬的弟弟,蘇家二老爺蘇纘聞言忍不住道:“宋公子,風險太大,這個主意實在是不好拿呀。”

蘇家雖說是行家,也經不住是個血肉之軀不是?!

宋延望著他:“蘇主簿,我記得當年令曾祖爺在世時,曾於兩刻鐘時間裡徒手打開連設了三處火藥關卡的地庫,如今這麼個小小的銅鎖,難道還能難倒二位蘇大人?”

這話蘇纘可就不好怎麼答了。他們曾祖爺天賦異稟,多少年才能出一個?蘇家要是代代都有子弟媲美曾祖爺,那還用費那老鼻子勁去考功名嗎?

宋延深吸氣,又說道:“在下也並非有意刁難。隻是眼下居然有人敢朝東林衛裡的官員下手,這是揣著多大的膽子?我們大人都已經把證據送到了諸位大人手上,隻差開箱取出來而已,三司衙門要是眼下這點事都辦不到,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蘇纘如坐針氈。曾祖爺在世的確賺下了許多名聲,可打從曾祖爺過世後,這三代裡就沒有一個能在祖傳技藝上有建樹的,眼下這困境,有誰能解?這不是把人往死胡同裡逼嘛!

他無奈看向蘇綬。一直沒有說話的蘇綬定坐片刻,隨後抬頭:“去把禎哥兒佑哥兒傳過來,一起參詳參詳。”

“大哥……”

蘇禎蘇佑都是他們下輩的子弟了,如今年歲不過十來歲,資質也是馬馬虎虎,傳他們來能頂什麼用?就是冒險,也沒有讓小輩們冒險的道理呀!

蘇綬沉下聲:“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

宋延望著蘇纘離去,順眼望見一輛大馬車恰好在這時候駛進蘇家,茂密雪花裡,車上下來的一主一仆裹得跟兩隻毛球一樣嚴實,便想起來問護衛:“大人回府了嗎?”

韓陌踏進位於內城南端的鎮國公府,前來迎接的竇尹在角門下剛一看到他,一向溫文的他就大張著嘴巴,早就準備好的一席話也突然噎住在喉底。

“看什麼看!見鬼了嗎?!”

韓陌鐵青臉瞪著他,然後沿著無人路過的院落,大步朝自己的安慶堂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猛地在門檻處停下,然後咬牙切齒地轉身麵向楊旭:“先前那堆木頭一定有問題!去查清楚是怎麼散開的,還有,那死丫頭穿戴不俗,定是個官戶女子,到底是哪家的,去把京城翻個邊也給我找出來!”

“是!”

楊旭麻溜退了。

竇尹跟進:“世子……”

“你還有什麼事!”

竇尹沉氣:“一刻鐘前宋延傳信回來,說蘇家已經想過各種辦法,都沒能在確保不引爆機關的情況下順利打開箱子……”

第3章 三急?

位於通往安慶堂必經之路上的小偏廳中,鎮國公夫人楊氏此時手撫著案上新剪的紅梅,臉色不豫。

陪坐的娘子拂雲連看了她幾眼,忍不住道:“世子武功蓋世,去的地方又不遠,想來是因為風雪走得慢些,不至於出意外,太太不必擔心。”

“他自然不會吃虧!他要是能吃幾個虧,倒好了!”

楊氏聞言愈發惱火。“打三歲以後他就沒讓我省過心,不是得罪了這家就是得罪了那家,這些年他老子賺的俸祿都快替他賠禮賠光了!偏他還要瞞著我進東林衛,那地方是他能進的嗎?從前闖禍,好歹也就是跟公子哥兒們打個架拆個台,我跟他老子出麵,人家多少要給個麵子。

“這東林衛是什麼地方?動轍是要丟人烏紗帽的!擋了人家的前程,那是說幾句好話能了結的嗎?先前護衛就說一刻鐘能到府,這都幾刻鐘過去了,人影也沒見,誰知道他又去哪裡耍威風了!”

楊夫人說著把梅枝拍在了案上,仍然風韻絕佳的臉上,滿是怒容。

拂雲連忙站起來:“世子大了,知道分寸了。再說眼下是替皇上辦事,皇上都敢用,那自然無妨。”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忘了上個月他才把李家那兒子打斷了腿嗎?現在咱們還替李家擔著醫藥費呢!他還有理,還說本來就是李家兒子不該欺負良家婦女!老天爺,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禍根?”

拂雲笑著給她遞著攤好了的%e4%b9%b3羹:“世子鋤強扶弱,有好的品行,這是好事啊。皇上還誇獎來著。”

“他倒好了,我卻愁死了。把人都得罪光,有什麼好處?不行,早晚我得讓他從衙門裡退出來,在家給我本本份份守著家業!”

楊氏撐著額頭歎氣。隨後想到一事,又抬起頭:“老爺上哪兒去了?我讓他去李家問候幾句,他去了不曾?……”

“十幾個腦袋想不出個辦法?!”

屋裡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震破天的一道怒斥。

楊氏頓住,騰地起身:“是他回來了?”

韓陌一腳踹在門下花架上,一隻雞翅木做就的架子,瞬間被踢散了架。“都有哪些人在?”

竇尹垂首說了一串名字。

韓陌冷笑起來:“倒個個都是辦案的能吏呢!”

“阿瞞!”

前方廊下傳來呼喊,韓陌扭頭,隻見楊氏正急步從前方走過來。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隨後急轉身,指著竇尹:“去備車!兩刻鐘後去蘇家!”

楊氏追到跟前,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疑惑地望著竇尹:“他跑什麼?”

竇尹屏息看著手指尖上半片爛菜葉子,緩聲道:“想必,是三急?”

……

街頭的不愉快沒給蘇婼帶來任何後續煩惱。畢竟回府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須關心。

下了馬車,她先站在蘇家影壁下打量。

建造了已有好幾十年的府第依舊堅固闊綽,門楣上描金的“蘇府”兩個大字應是舊年重新上過漆,看上去十分新淨。角門半敞著,門口的樹下停著好些馬匹車輛,而門口內外,偶有不同服色的家丁下人冒著雪在進出。

蘇婼收回目光:“你去找木槿,我在東邊天井裡等你們。”

按照既定規矩,回府後蘇婼應該先去正院先見過長輩。但她越過正院,直接走向了東跨院最頂前的天井。

天井裡有株老梅樹,一樹猩紅花朵綻開在風雪中。

她站在冰雪壓枝的梅樹後方,踮起腳尖,差不多能看到前院那邊的光景。有雪花阻擋,庭院裡景物看上去不算很分明,隻能辨出府裡的下人,此時都聚在前院忙碌。但那股凝重嚴肅的氣氛,風雪卻無法擋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今日是大周順康十八年正月初十,離蘇婼出府養病那日,已經過去六個月十八天。之所以把這個日子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選擇今日回府,是這幾個月裡她反覆推敲過決定的。

抬頭看看四麵的青瓦高牆,這裡一草一木,都比記憶裡要新淨,沒有人知道,他人眼裡這短短六個月,她蘇婼已重來了一遍人生。

按照她人生原來的軌跡,十四歲那年——也就是去年,繼母徐氏正待分娩之前,她忽然染病,咳嗽了許久也不見好。

於是她便在徐氏生產過後,主動提出先搬到莊子上休養調理。一來免得過了病氣給蘇禮,二來則是蘇母三年孝期將滿,她正好在那裡抄抄經書,靜待除服。

三個月後,她如期回來出席了蘇禮的百日宴。那場宴會辦得十分熱鬨,蘇家不是頂流的權貴,但卻細水長流,恩榮不斷,所以捧場的人也多,其中還有相中了她的未婚夫呂家。

接下來她遵從父命議婚定親,直到又三個月以後的今日——那一世的今日,府裡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也有著這麼樣的氣氛。

但蘇婼身處內宅,隻像往常一樣做著女紅,籌備著婚禮,渾然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麼。

她隻知道蘇綬和二叔蘇纘一整日沒有歸家。繼母徐氏難得沒有來傳她的丫鬟去訓話,住在安福堂的蘇家老太太也在佛堂裡頌了一整日的經。

就連她的弟弟蘇祈,也沒有闖禍,而是惶惑地在院子裡遛達,餘下時間就在房間裡讀書。

後來蘇綬照常上衙上朝,日子好像並沒有什麼改變,但從那以後,蘇家鎖道聖手的名聲就不那麼響亮了,原先由蘇家承製的禦門裡那套天牢機括,沒多久就由神機營和將造局接了手。

蘇綬原本有望在仕途上青雲直上,再過不久,他的恩師就會推舉他升遷為六部侍郎,但後來一直到病逝,他一直都在四五品官之間徘徊。

蘇家依然是蘇家,但卻由前程似錦而變得疲遝下來。原本訂好親的蘇婼,更是在此過程裡被退婚。

於是多年以後蘇婼坐在燈下擺弄著滿桌的鎖鑰簧片、於鬱鬱中追溯起這混蛋的前半生時,便總覺得順康十八年正月初十這一日,對她來說並不是毫不相乾。

第4章 小閻王

反正都要回府,蘇婼就選在了今日。

果然,這門裡門外的狀況看著就不尋常。

根據已有線索,不難判斷今日之事定跟蘇家祖傳技有關,就是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姑娘!”

剛站了片刻,耳畔就傳來咯吱咯吱雪地裡行走的聲音,扶桑引著與她服飾相當的一個俏臉丫鬟走來了:“木槿來了!”

兩個丫鬟這半年裡與她寸步不離,也是前世後來那二十多年時光裡患難與共的夥伴。

為了提前弄個明白。昨日一早蘇婼以回府拾掇屋子為由,提前打發了木槿回來探聽消息。

“怎麼樣?”她問道。

木槿口齒利索地回答起來:“姑娘,您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