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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細長的眸子半眯,任由黑發跟著夏風一起揚起,青色的錦袍也被風灌了進去。

他清冷的眸子漾著笑意,淡淡道:“阿藍,過來。”

我眼角抽搐的看他對我伸出右手,然後轉身揀了個石子往他狠狠砸去,過去,我怎麼過去?我又不會飛!

宇文睿閃身躲著石子,笑聲揶揄且愉悅。

我含淚感歎,真是好一副美麗的景色,好一個俊美的公子,好一派優雅之態,好一個……欠扁的家夥。

正嬉鬨間不遠處有喝彩聲陣陣傳來,宇文睿回到了我身邊和我一起朝著出聲的地方走去,待走到之後才看到兩群教書夫子打扮的男子們正對麵而坐,一方神色萎靡,一方得意洋洋,而方才那喝彩聲就是得意這方發出的。

那得意方中一個領頭似的人物見到我們後倨傲的皺了皺眉,“你們是……?”

“隻是無意中路過而已。”宇文睿看了看那男子身前翠綠的琴道:“堯綠琴……莫非你是河陽城中的第一琴師範鐸?”

倨傲男子神色稍緩,“正是。”

宇文睿神一喜,“我聽人說今日河陽城裡兩大書院的夫子要比試,莫非就是……”

範鐸點頭,“正是,不過就要結束了。”

“我們可以在旁看下嗎?”

“請隨意。”範鐸對著幾個類似裁判的老者道:“顧夫子,齊夫子,羅夫子,接下來就進行最後一樣比試吧。”

得意方立刻又人叫道:“還比什麼啊,琴比都不用比,肯定是範鐸你贏啊!湖音的那個江城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

“是啊是啊,不比都知道誰贏誰輸!”

“誰說的!”萎靡方有人忍不住反駁,“雖然,雖然範鐸很厲害,可江城也是不錯的!”

“對啊,江城也是不錯的!”雖有人附和,可這說服力……實在不怎麼樣。

“請江城夫子出來吧。”範鐸道。

萎靡方立刻推了個年約三十的瘦弱男子出來,那男子笑容有些膽怯,輕咳了兩聲道:“那麼,那麼範鐸夫子,開始吧。”

宇文睿俯身在我耳邊含笑低道,“‘門’裡一人,便是琴癡。”

六二章

琴癡?

我仔細觀察著那瘦弱男子,隻見他身材瘦小,是那種風一吹就會被刮走的類型,他此刻正不斷用袖子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偶爾抬頭看天空時露出厭惡的神情,分明是對這灼熱夏日心生厭煩。而那範鐸卻是神清氣爽,%e5%94%87邊淡笑斯文有禮,眼中有著淡淡的倨傲。

一人器宇軒昂自信淡定,一人神色膽怯瘦弱不堪,對比著剛才那些人說話的口氣,誰勝誰負似乎早有定奪。

那邊兩人已經坐定,範鐸身前是他那把翠綠色的堯綠,而江城麵前的確是極其普通的梧桐木琴,兩琴同時出現在眾人的麵前,就如同他們的主人給人的感覺一般——完全沒有可比之性。

“好了,最後一項琴技比賽開始,一共三局。”坐在中間的老者摸了摸胡子道:“第一局是你們兩人各彈一次《遊夢%e5%90%9f》,抽簽決定誰先誰後。”

範鐸和江城各自抽了簽,江城先。

江城顫顫巍巍的放下竹簽,“那我就先來了。” 他深吸了口氣後手指搭上了琴弦,音調一個一個的彈跳出來。

這《遊夢%e5%90%9f》本該是表達出一種遨遊於天地的悠閒與大氣,可江城這一彈卻硬生生的讓我想到了一樣東西……一個又冷又硬的沒滋味的饅頭。

江城繃緊著身子彈完了這曲子,一抬頭便對上了眾人不屑的眼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彈完了,範鐸夫子請吧。”

範鐸不多說,直接坐下撥動琴弦。如泉水般清脆悅耳的音律流淌在了空氣中,時而高昂淩厲,時而舒適悠閒,叫人眼前出現了一隻鷹兒在空出自由飛翔的情景。

最後一個音調落下,眾人意猶未儘,而勝負毫無疑問。

“第一局,範鐸勝。”老者開口,“第二局,以‘國’彈奏一曲子。”

這次是範鐸先彈,範鐸依舊保持著高水平,一彈出來就是氣勢磅礴激動人心的曲子,他濃眉緊皺一臉嚴肅,專注的神情叫人不由自主的跟著他一起熱血澎湃,個個心中充滿了一股保家衛國的意念。

曲罷,眾人熱烈鼓掌,連萎靡方的人都用力的拍著手,神情激動,“彈的好!”

範鐸淡淡一笑,“江城夫子,請。”

江城還是那副膽怯的樣子,擦了下額上流落的汗水坐下,他緩緩撥弄琴弦,彈出的聲音有些試探和晦澀,接著琴音由小變大,由稚嫩轉雄厚,如同一顆正在抽芽成長的苗子。琴音開始變得雄心壯誌,似有無限夢想要去實現,卻在最高昂的地方急速落下,成了反差極大的低落。低落後便是極度的氣氛與無奈,似是一把烈火燒毀了所有的理智,強烈的讓人想大聲嘶吼,就在琴音憤怒的□處,粗噶的斷弦聲響起,所有的憤怒與無奈消失不見。

眾人皆為一震,還沒回神時江城卻單手撥弄著未完的幾根琴弦,單薄的調子為所有的情緒做了結尾。

“好,好了。”江城大大的呼了口氣。

“這局……”老者和邊上兩人商量了許久後道:“江城勝。”

“什麼?”得意方立刻憤怒驚呼,“他分明連琴弦都斷了,這算什麼勝!”

老者意味深長的看著範鐸,“範鐸,你可知自己輸在哪裡?”

範鐸微微皺眉,沉默不語。

“你方才彈的那句子確實是淩雲壯誌澎湃人心,可‘國’這字並不如麵上那樣隻得‘壯誌’。”老者緩緩道:“江城的曲子就如同一個少年成長的經曆,有稚嫩,有抱負,有得意,有失落,有憤怒。”

“‘國’字的解釋,應當如此。範鐸,你輸的可服?”

範鐸看了江城一眼,垂眸道:“服。”而江城卻是贏得一臉莫名其妙,似乎根本不知夫子說的是什麼。

“最後一局,以‘夏’彈奏曲子。”老者深深的看了江城一眼,“江城,好好彈。”

“是。”江城惶恐的應道。

這次亦是範鐸先來,曲子輕盈靈動,如夏日般熱烈,又如夏風那般舒適動人。範鐸彈完後鄭重的看著江城,似把江城當成了真正的敵手。

而江城則是……

眾人全部堵住了耳朵,驚詫的看著不斷出錯的江城,可看江城一臉認真的彈奏,沒有半分敷衍的態度。

範鐸首先發難,氣憤道:“江城你!”

江城皺著眉擦了汗水,怯弱的道:“範鐸夫子,怎麼了?”

“你可是看不起我!為何不拿出剛才的水平!”範鐸一拍桌子道。

“剛才的水平?”江城擦了擦汗,懊惱的道:“範鐸夫子,我,我剛才和現在彈得不是都一樣嗎,你看不起我就算了,我,我就隻有這樣的水平。”

“江城,你可有用心在彈?”老者也是皺著眉頭認真的問,“說實話。”

江城神情恭敬,“夫子,江城絕對是認真在比賽,沒有一絲敷衍。”

“那麼……”老者抬了抬手,“範鐸勝。”

兩方又開始吵鬨,範鐸黑著張臉回到座位,江城則還是一個勁的擦著汗。

我暗暗笑了聲,江城沒撒謊,他確實認真的在彈那個曲子,他彈的如此之糟的原因隻因為他討厭夏天,非常討厭,僅此而已。

琴技比賽後眾人迅速的散了去,不論是範鐸的書院或者江城自己書院裡的夫子都不願和江城說話,自顧自的走的乾乾淨淨,而那幾個夫子也是對著江城歎息的搖頭後離去。對此江城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抱著琴傻傻的站在原地。

宇文睿突然輕笑出聲,對著江城道:“岑先生屈就自己的才能在這裡當個小小琴師,不覺得有些不甘嗎?”

江城左看右看,最後指著自己疑惑的問:“公子是在和我說話?”

宇文睿笑著點頭。●思●兔●在●線●閱●讀●

“公子,你怕是認錯人了。”江城歉意的笑笑,“我不是什麼岑先生,我叫江城。”

“江城也罷岑先生也罷,我隻知你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宇文睿慢條斯理的道,細長的眼眸裡滿是篤定。

江城摸了摸頭,“公子說話可真深奧,可是我確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隻不過一名教琴夫子而已。”江城說完後就抱著琴走掉了,而宇文睿竟然隻是笑著看他離去,沒有說任何話語。

我狐疑的看著他,“你……會這麼簡單的就放他走?”

宇文睿優雅一笑,“傻丫頭,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我淡定的道,“不是好人。”

他在我額頭上輕敲了一下,眯著細長的眸子淡淡問道:“阿藍,你可想去學琴?”

……學琴?

我有些立不住身子,抖著手指著他道:“你……你想讓我和江城去學琴?”

宇文睿頷首。

麵前這人俊美的臉上依舊斯文儒雅,可卻讓我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我沉默的看著他許久,最後沉痛的說了三個字,“你真狠。”

你們要問我為什麼會這麼的激動,我隻能說自小我便是琴棋書畫中的高手,尤其是這個琴,簡直到了一個非人類可以攀比的程度。

文雅點形容那就是聞者悲傷,聽者落淚,人神共憤,鬼怪哭泣,鳥獸飛絕……

不文雅點的形容,那就是太太太太太牛掰了!

所以你們說宇文睿讓我去當江城的弟子是個什麼意思?

我看了眼他漂亮的側臉想著這輩子誰要惹上宇文睿……

悲劇,簡直太悲劇了,我不要想了,想想就恐怖……

娘%e4%ba%b2喂,地球好危險,你帶我去火星吧!

雖然我十分不想迫害他人,可迫於宇文睿的%e6%b7%ab威我還是抱著琴去了江城家門前,宇文睿打扮的就是個翩翩佳公子,悠閒自在的站在門邊對陳良道:“將桌子放在這裡。”又對我道:“可以開始了。”

我顫唞著小手下不去,“表哥,你沒必要這麼狠吧,你要整的就江城一個人啊……”

他細長的狐狸眼危險的眯起,“阿藍,你這幾天不想吃畛禦閣的紅燒肉鐵板鴨和鹽水%e9%b8%a1了?”

我立刻正襟危坐,大義凜然的道:“表哥,彈琴本身就是個藝術活兒,我不會去在意外界的。”

宇文睿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始吧。”

我悲痛的對著琴弦下手,心裡有種淒涼升起,這個世道啊,有肉的人才是大爺。

我彈琴的第一聲,邊上房子裡隱約有個女人大聲喊著,“哎喲喂,這個%e9%b8%a1怎麼發癲了啊!”

我彈琴的第二聲,有狗開始吼叫了起來,伴隨著男人的斥罵,“阿黃你瘋了啊!跳什麼跳!”

我彈琴的第三聲,有尖細的女聲刻薄的罵著,“殺千刀的這哪家的豬被宰了啊,還讓不讓人睡覺!”

我彈琴的第四聲,不知哪個方向有個%e9%b8%a1蛋砸了過來,“這他媽誰家的人在門口直接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