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
方洛昀被他的聯想搞得措手不及:“……為什麼?”
“能不能當警長,還看不大出來。”賀重聞笑眯眯,“倒真是個壞脾氣愛撓人的小貓咪。”
方洛昀:“………………”
剛長大的男孩兒們當然會把自己放進老虎豹子一類的象征,被人說是嬌滴滴軟綿綿的小貓咪,怎麼聽都叫人惱怒。
小年輕不高興:“彆瞎說。”
他一旦有了怒意,瞳色很深的眸子也變得格外亮。
賀重聞低低地笑:“唔,就是這個樣子,特彆像貓兒。特彆像我不給你玩兒逗貓棒了。”
方洛昀自然對他的比喻無法溝通,持續反對。
賀重聞瞄見櫥櫃玻璃上自己笑顏的反光——那不是麵對客戶和合作夥伴時的虛偽麵具,不是開會和出鏡的公式化,不是諷刺,不是笑裡藏刀——是真心實意的,因為欣悅和放鬆才會有的微笑。
他驚覺自己此前因為大雨帶來滿身滿心的陰霾,不知何時已經一掃而空。
科學家說小動物能夠治愈人心,果真有奇效。
逗一逗小貓咪,比見什麼心理醫生都好用。
就是……
他的眼神粘在少年人毛絨絨的睡衣上。
說不清究竟是因為衣料,還是人的緣故,叫他好想抱一抱。
小動物,總該是要被抱在懷裡的。
箍在臂彎,不做彆的,就這麼安靜地抱著。
這樣的念頭在他心裡像是春風過的野火,不管不顧熊熊燃燒起來。
為什麼不呢?
賀重聞問自己。
反正也沒要做彆的逾越之事。
賀少一向是雷厲風行,想要的總會得到。
“過來。”他說。
他的音量不高,語氣也並不嚴厲。
可帶著種叫人不自覺想要聽命和臣服的氣勢。
偏偏小方同學一身反骨,不僅沒過去,反而往後退了一步。
賀重聞失笑:“怎麼,怕我吃了你啊?”
方洛昀:“難說。”
賀重聞:“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人。”
方洛昀:“。”
賀重聞:“不過我真的需要你幫個忙。”
方洛昀覺得這個轉折聽起來前後沒邏輯,但這不是重點。
他一雙圓眼睛貓咪一樣警惕地盯著他:“……做什麼?”
小動物對危險都有天生的直覺,尤其在獵食者逼近的時候,就算是兔子耳朵也會支棱起來。
賀重聞保證:“反正不是違法亂紀的事兒。”
方洛昀還真的在腦海裡比較了一下國內和這裡的法律是否有所不同。
賀重聞一步步朝他走過來,而這讓方洛昀的心跳加速——因為一點兒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怯意,因為緊張,還因為彆的,絕不可能承認的什麼。
“真沒什麼。”賀重聞看他下一秒就要伸爪子撓人了,也不再藏,“就是……請求你。請求你讓我抱一下,可以嗎?”
他在說這話時的語氣很鄭重,是請求,帶著些微連自己都沒能意識到的乞求。
他現在急需一個擁抱,無論是安撫大雨所降下的陰冷,還是……隻是想抱一抱眼前人。
見小孩兒不答,賀總難得心裡打起鼓。
他試圖把這件事,這個要求變得更加公事公辦:“當做是聘請你的附加服務吧。是另外的費用。我記得也是有付費提供擁抱的這種——”
方洛昀眼眸漆黑幽深,用兩個字打斷他越講越糟的解釋,反應是出乎賀重聞意料的不動聲色:“……進屋。”
儘管外麵還下著雨,儘管早就是夜晚,酒店露天仍是一種光天化日。
賀重聞什麼都沒問,跟著他走進去。
他張開雙臂,等著獵物自投羅網。
方洛昀還是覺得彆扭,想來想去找到那叫他無處躲藏的源頭:“燈。”
“這也要關?”
“……不願意算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賀重聞歎息,“搞得好像我要對你做什麼似的。”
賀重聞去關了燈,所有的。
其他房間的門本就是關著的,客廳現在僅有露台那邊透過來的光亮,朦朧悠遠,既是方洛昀所需的昏暗,又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其實隻是一個擁抱。
長這麼大,家人,朋友,戀愛對象,誰還沒跟人抱抱過了。
可誰也說不上來,那種仿佛要坦誠相對的忐忑從何而來。
賀重聞沒有主動出擊,他靠著牆,還閉上眼。
小孩兒需要心理建設,能答應就已經是個驚喜了,不能急躁。
雨聲近在咫尺,和厚厚的地毯一同淹沒了靠近的腳步聲,隻剩下彌漫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一分一秒都是無限延長。
身上的濕衣服早就冷透了,直到另一個熱源終於貼上來。
冷熱交替讓賀重聞大腦的某個神經重重一跳,但理智阻止他睜開眼、或者立刻有所回應。
野生的小動物主動接近人是很困難的,任何一點兒動作都有可能重新嚇到,然後頭也不回地逃跑。
衣料摩挲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方洛昀緊張得心臟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他竟然在想,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主動去抱另一個濕淋淋的男人——要是被父母、被長輩看見了,恐怕會被打斷%e8%85%bf吧。
……怎麼搞得跟出櫃似的。
他緩慢地,小心地用雙手環住賀重聞的腰,冰冷潮濕的衣服貼在剛洗過澡的皮膚上的感覺實在很糟;但他已經沒空去管這個了。
賀重聞比他高,粗重過常日的呼吸把他的耳廓熏得滾燙。
他想避開它,便低下頭。
結果這樣讓他的額頭貼著賀重聞的肩膀,仿佛一對交頸的愛侶。
正常來說,朋友乃至陌生人提供安慰的擁抱無須用這樣%e4%ba%b2密過頭的方式,方洛昀也意識到了這點,急忙想要改變姿勢。
但已經來不及了。
賀重聞等得足夠久,耐心已經耗儘,手臂箍住他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
方洛昀嚇了一跳,無論是父母還是朋友,還從未有人這樣使勁兒地擁抱他。
哪裡像是需要安慰,根本是一場力量的角逐。
他感到軀體上的疼痛同時,也仿佛感覺到了來自賀重聞靈魂裡的疼痛。
這是他沒有推開他的理由。
幾個小時前,賀重聞站在大雨裡發呆的畫麵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
可他們遠遠沒有到可以分享傷痛的關係,他能做的,也就是隱秘地窺探,以及更緊地回抱過去。
……
時間失去意義之後,賀重聞鬆開手。
他從這個擁抱中確認了自己對方洛昀的渴望。
是和從前對好看的男男女女、想要與其春風一度的欲念,截然不同的渴望。
那是超出了他目前所能給予和維持程度之外的東西,所以他必須要選擇遠離。
就像他對司機說的那樣,他可以和隨時進入romantic relationship。
但決不能陷入relation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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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天賀重聞恢複了往常的遊刃有餘,仿佛那一晚的失意和失控從來不存在,是方洛昀一個人的幻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孩兒雖然心裡有嘀咕,也知道男人都要麵子,並不主動去問。
在彆人麵前揭傷疤抽軟肋,一次就夠了。
至於接下來的幾天,賀重聞再也沒對他進行過言語或者在肢體上的戲弄,則讓方洛昀既如釋重負,又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他拒絕去想那是為什麼。
盧高地域廣景點多,走馬觀花的遊覽法和優哉遊哉的蒙納地爾完全不同。
賀重聞東奔西跑了兩天之後深刻意識到,自己才是更喜歡慢節奏的蒙納地爾,所謂的“小眾精品路線”,哪怕隻是躺在湖邊草地上吹吹風。
盧高是高效繁忙的都市,剝離開東西方的包裝,和約蘭市沒有本質的不同。
而蒙納地爾不同。
他在那個小城裡感受的是綿長的春夏,也是春夏之交裡的明媚又熱烈的少年。
方洛昀沒什麼意見,目的地反正是老板決定,去哪兒都行。
離開盧高之前,他們又見了一次Adrian,後者想為上回聚餐的意外打斷而賠禮道歉。
這次他沒有帶被資助人一起,賀重聞問到溫珩,Adrian隻是苦笑。
他抿了口咖啡:“Wendell,你知道……那個小瘋子是誰嗎?”
賀重聞回憶了下,雖然是張叫人印象深刻的臉蛋,但他並不記得在那之前有見過。
Adrian幽幽道:“是柏家的小兒子。”
“柏家?”賀重聞有些吃驚,“我記得柏老爺子去世之前,把那個一直養在國外的孫子叫了回來,好像還鬨上過新聞。”
像他們這樣的豪門世家%e5%b1%81大點動靜上新聞也正常,不僅是普通人的談資,對於互相來說也是同樣。
Adrian垂眼看著杯壁滴落的水珠:“對,他……就是那個私生子。”
“他……”
賀重聞本想說,柏家的小兒子怎麼會和一個上學需要資助的普通人搞在一起,考慮到Adrian和溫珩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還是咽下了探尋。
他歎了口氣:“沒想到年紀這麼小。”
方洛昀對這些豪門秘辛沒什麼興趣,他更想知道的是那個疏離又隱忍的溫珩,還好嗎。
Adrian似乎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關心,勉強地笑了笑:“他不會有事的。”
賀重聞問:“怎麼今天沒和你一起來?”
儘管這是一定會被問到的問題,還是踩到了Adrian的痛腳;他神色疲憊地搓了搓額頭:“……小珩跟姓柏的回國了。”
對麵兩人皆是一驚。
一個擔心溫珩的人身安全,另一個擔心他的心理健康。
“姓柏的混蛋是混蛋,但不會傷害小珩的。”Adrian低聲道,“他隻會讓他傷心。但也隻有他能讓他開心……這些我都做不到。”
Adrian心知肚明,他根本配不上自己眼中的拯救者,或者柏戎口中的插足者。
他在那兩個人的故事裡,不過是個路過的圍觀者。
方洛昀二十一歲,沒有過死去活來的戀愛,更沒有過撕心裂肺的分手。
溫珩和柏戎之間的天崩地裂,實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還沒辦法想象,理智冷靜的成年人怎麼能愛或痛到那個地步。
他更沒法想象,將來的某一日,自己要將它們全都經曆一遍。
*
春假結束的前一天,洛昀帶賀重聞去了個城堡。
這裡並不對外開放,也沒人打理,畢竟年久失修,實在沒什麼可看,說荒郊野嶺也不為過,連土生土長的司機都找了半天。
城堡年紀已經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