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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怕了吧,青麵小鬼得意一笑,不是他說但凡被地獄酷刑一嚇,再厲害的鬼也會收起戾氣乖乖聽話。

“鬼爺。”她徐徐抬眸,對上五道幽藍的眼,“自了性命的也會進這第六殿麼?”

“那是自然。”

柳眉微蹙,她凝神沉思。

“五道君,鬼門關到了。”偌大的牌坊立在青慘慘的寒霧中,撲麵而來的陰風夾雜著濃濃鬼氣,感人的鈴聲伴著愁慘鬼哭自門裡向外蔓延。

忽地她溢出清聲,優美的雙?%e5%94%87漾開一抹笑痕,如籠煙融融月,似泡露淡淡花,讓枯木般的的地府霎時迸出春光。

小鬼不由看傻了眼,隻聽那好像從畫中走來的女子輕道。

“我的確未死。”

聞聲,五道頓時鬆了口氣,明白就好。方才她身上的煞氣讓他不由憶起千年前,當他還是地府守門鬼差時,幻海龍王也是帶著同樣的表情,懷抱愛妻前來劫魂。

還好,她到底是想通了。

“隻要他還活著,我就舍不得咽下這口氣啊。”黛玉沉%e5%90%9f,回蕩在她耳畔的低喃越發明晰。她怎麼舍得那個人輕賤自己,最終墮入枉死城受儘酷刑。

舍不得啊,她即便能舍得自身,也舍不得那個以性命相要的男人。

幽暗中隻見一道高門自迷霧中顯現,沉厚的還魂鼓緩緩敲響。

“未亡魂,生死門,一鼓敲罷回三魂。

家中母,枕邊人,二鼓擂響魄回身。

九火焚,護真身,三鼓過後陽氣純。”

赤色火焰將黛玉緊緊包圍,伴著鼓聲她靜靜睡去,清顏上猶帶淚痕。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生世世永不絕。

低沉的男聲如魔咒般回旋於她的夢中,絲絲纏繞在她的命裡……

尋尋覓覓,她好似在幽暗的甬道裡走著,耳邊飄散著漸遠的鼓聲。

“前世今生,屈指一算近千年。”迷霧裡傳來嗚咽鬼哭,“五百年前終虛設,恰似那水沒滄海杳然不見。紅顏不壽,情深難圓,何處眠弦月。”這歌聲戚戚然覆在心頭,催的她五臟六腑一陣擰痛,能說出的隻有撕裂。

“生生世世與君絕,絕了誰的情,斷了誰的念。伊來此處君尋遍,芳魂輾轉千年劫。南風撫遠,願卿細瓣,此葉此情漫無邊……”

眼前沉沉暗霧被金色的光焰籠罩,仿佛燃著了記憶的書冊,一幕一幕,一頁一頁,隨著落葉片片焚儘……

細密長睫微顫,如雅致小扇。

回來了麼?

黛玉猛然睜眼,卻被刺目的白光驚得半合眼簾。

酒色暖陽書寫在發黃的窗紙上,靜靜地渲染著初夏的心事。

這是哪兒?

她輕蹙眉,警惕地打量著這間陌生的土房。半晌,目光停留在窗格下,一名鬢發花白的老婦正就著光亮細細地後補著一件女裳。

這又是誰?

她試圖起身,卻發現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要費儘心力。

哎,她暗歎著,在舉目卻與老婦撐圓的雙目對個正著。

蒼老的手中粗布女裳翩然滑落,如一片落葉驚動了寧靜的午後。

她默默地看著,看著那老婦不可置信地搗著嘴,然後連聲驚呼:“我的天哪!醒了!終於醒了……”

第09章 月色清泠溶擴天地

訐久不聽人聲,讓黛玉有些木然。忽然間,屋外一聲略顯慌亂的腳步讓她的心中略感欣慰一一活過來了呢,真好。門口,一道影子漸漸拉長,她一瞬不瞬地瞧著。入眼的是一襲青色衣衫,沒有精繡暗紋也沒有絲般的質感,卻滾動著熟悉的流雲波瀾。那是古怪的紋樣,黛玉清楚的記得,衣衫上有這種文樣的人隻有二人,一個是魅影閣閣主樓聽雨,一個便是阿靖姑娘。

阿靖回來了?那麼,哥哥應該有救了!黛玉極力想坐起身來,無奈全身一絲力氣也沒有,甚至連轉動脖子也不能,她隻能呆呆的看著阿靖走到自己身邊,看著她伸出手,在自己的臉上輕撫了兩下,把碎發撫開。然後微笑著,輕聲說道:“你醒了,他也有救了。”

一石投湖,波瀾千層,她心跳的有些快,竟快的扯動體內的傷痛。嘴巴張了張,始終沒有發出聲音,但眼角溼潤,麵前憔悴的麵容漸漸模糊。

“你生了個女兒,很可愛。要不要看看?”阿靖說著,轉過身子,從一邊的簡易搖籃裡包裹一個小小的嬰兒,藍花粗布的繈褓,帶著暖暖的陽光的味道,靠近身邊的時候,黛玉聞到了一絲奶香。

嗯?這樣的農舍裡,孩子身上哪兒來的奶香?

“你們兩個掉在懸崖下,昏迷不醒,閣主為了給尊主一個交代,殺了魅影閣三百多名侍從,解散了魅影閣。隻留下十二殺手和七星刻客。如今七星劍客護送紫鵑和碧落護著小世子東去給北靜王傳遞消息。而南宮家的那一對姐弟卻不肯走,隨著十二殺手和我,在這家農院守著你和尊主二人。”阿靖短短的幾句話,說完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然黛玉聽來,卻是觸目驚心。

怪不得黃泉路上,有幾百名鬼魂一起去鬼門關,原來卻是魅影閣閣主的一次內部清洗。殘忍是殘忍了些,不過黛玉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此刻才明白,當時水溶的那一紙書信,竟是人家的一個圈套而已。

有內奸如此,魅影閣閣主血洗太湖山莊也便不足為奇。

黛玉垂下眼瞼,此刻她隻想多看幾眼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和自己一起從黃泉路上走過,乃真正的相依為命的母女。

“沒有奶媽,你也昏迷著,幸好我在後山捉了一隻母麝,剛生了幼崽,奶水挺足,隻好委屈了小郡主。”阿靖看著孩子,蒼白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

黛玉隻覺得鼻子一酸,眼淚順著眼角滑入兩鬢。

“哎呦夫人千萬彆哭,剛生了孩子,對眼睛不好。”李老婆端著一碗魚湯走進來,拿著粗布帕子給黛玉擦眼淚,“這一掉眼淚啊,小心這眼睛將來迎風見淚。母女平安,就是天大的福氣,來,喝口魚湯吧。”

“阿婆,謝謝你。”阿靖接過湯碗,轉頭對李老婆感激的微笑。

“不是外人,哪兒那麼客氣?我跟我們家那老不死的在這兒住了十幾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悶死我老太婆了。”李老婆嗬嗬笑著,轉身出去。

“喝吧,她丈夫原是江湖中人,厭倦了江湖紛爭,所以躲在這裡隱居。這都是尊主和王妃的福氣使然,不然的話,可是三條牲命……”阿靖說著,眼圈也跟著紅了。沒有人知道她在懸崖下找到血泊中的南宮傾城和黛玉的時候,心中那份世界末日般的絕望。幸好隨她一起來的還有神醫白蒼術,不然的話,阿靖定會殺儘所有魅影閣的人,為南宮傾城報仇。

一切都由阿靖打理,所有的事情都簡單起來。

黛玉不能下床,隻能依照李老婆的話,乖乖的躺在床上養月子。每天從阿靖的嘴裡,聽到南宮傾城慢慢好轉的消息,心中萬分著急,恨不得立刻起身去隔壁瞧他,無奈一一身不由己。

日子如瓦楞上的貓躡足跑過,這段時間她不常醒著。即便她再能忍再能扛,可虛弱的身休卻每每違背意誌,讓她總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幾番迷蒙間,總有人休貼地喂她喝水、為她擦身,是阿靖姑娘吧,真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哥哥有福氣了……她如是想著,然後陷入甜夢。

清風漫話軒窗,黛色山嵐暗生惆悵,不遠處望川輕拍著淺堤,發出愁慘輕響。

今次,他水溶終於嘗到了恐懼的滋味,恐懼到難以掌控,恐懼到幾欲懦弱乞求。

怕,他怕啊。

鼻息間微弱的幾乎聽不見得呼吸,%e8%83%b8口微弱的幾乎感觸不到的起伏,他緊緊地盯著那張慘白的嬌顏,一瞬不瞬。

他壓抑著%e8%83%b8口湧動的血氣,視野中彌漫著水霧。

清冷如他,也有這般激烈的情感,換在以前他是斷然不信的。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成為他的魔,深深、深深地駐在心底。

他牽住幾欲發狂的神智,俯身在她的鬢間低喃。

“生生世世永不絕,你若狠心……”這一聲帶著三分警告、三分期盼、三分沉痛,輕輕地破碎了冬夜,“我便上窮碧落下黃泉,上窮碧落下黃泉……”

“嗯……”聽著這般撕心裂肺的低%e5%90%9f,黛玉動了動手臂,睜開了眼睛、月光透過窗戶紙照進屋子裡,眼前的墨色身影便籠罩在寶藍色的光暈中,那樣熟悉,仿若夢裡。

寒風嗚咽,窗外樹枝瑟瑟擺動,好似她的、他的心情。時光極慢極輕地流過,卻難以平複兩顆激越的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半晌,他%e8%83%b8口微伏地立在床緣,而她顫顫對上那雙瀲灩生波的鳳眸。

淚水瞬間滿溢,她笑著啟%e5%94%87,沙啞的聲音如微塵浮動在空氣裡。

“回來了?”

夜色中,俊顏被陰影遮蔽,“我回來了。”

她淚如雨下,輕道,“我也回來了。”從地獄黃泉之側,從連綿不儘的血色彼岸花從之中,回來了。

話未落,人已入懷,他埋入她的頸窩,幾不可辨地應了聲:“嗯。”

“我……”她哽咽著,用儘全力攥緊他的衣袖,“我好怕……”

耳邊的呼吸不穩,他壓抑著噴薄的心緒。

“嗚……”再難壓抑心頭的苦澀和欣喜,她嚎啕大哭,“溶……我好怕……”

有力的雙臂輕輕地晃著,他的聲音如淺溪一般柔柔地流過她的心底。

“我也怕。”

“……”

“我很怕。”他在她耳邊堅定地重複,語調中有著異樣的沙啞。

那雙長臂牢牢又不失溫柔地環著她,挺秀的身形隱隱發顫。

“溶……”她愕然,轉過頭想要看清他的臉,卻被一隻大手遮住了視線

“不要看。”他平穩地低語著。淚痕滿麵的他極力維持著最後一絲要強。

這個男人啊,她臻首無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好。”

心底抑製不住地發柔,身上的痛似乎不那麾明顯了,淚水靜靜落下,帶著恍如隔世的複雜情緒,一點一點淋濕了他的衣,也淋濕了他的眼底。

這樣的人,叫她怎舍得啊,怎舍得。

……

晴絲千尺,韶光悠悠,梅花照眼的午後她枕著他的%e8%83%b8膛靜靜睡去。而後一隻大手輕輕覆上她的左%e8%83%b8,不帶半點情[yù]。柔弱卻平緩的心跳,透過他的掌徑直傳進他的心。

許久不見的優美弧線勾勒在%e5%94%87角,龍眸如春潭,將情意蓄滿。 回來了。

他輕%e5%90%bb著她的鬢發。

真的回來了。

請湛的俊眸盈盈,含著淺淡笑意。一下午他就那麼坐著,目光從未離開,手掌一直貼在她的心上。

終於熬過了月子,熬過了寒冷的冬天。

日子見暖,不知外邊如今是什麼景象,反正這偏僻的農家茅舍裡,冬天時溫暖如春的。今天李阿婆不在家,阿靖也扶著南宮傾城出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