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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手從空中飛落,血雨四濺,板著一聲慘絕的呼叫聲,南苑警鐘嘶鳴,侍衛亂作一團。

“有刺客!”

“抓刺客——”

“彆讓他跑了……”

“快,這邊……”

腳步聲嘈雜不堪,燈籠火把把整個南苑照的猶如白晝,花草從中,假山石後,所有的犄角旮旯都被人用長槍亂戳一氣。頃刻間草木淩亂不堪,南苑禁地編入同遭了強盜一般。

白虹一道從天際劃過,南宮傾城妖媚的身影往北飛去。無聲無息,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第37章 碧草青青塘火溫暖

夕陽餘暉斜照在蒼茫大地上,遠山雄渾,隱約有雲海翻湧,山峰的輪闊被夕陽勾勒上淡淡金邊。黛玉的眼前是大片深濃的綠,綠得沒有儘頭,仿佛一直延伸到天邊。她從不知道,這塞外的牧野竟能遼闊至此。天地之闊,山河之壯,即便是帝王家也不能儘攬囊中。

水溶騎著戰馬帶黛玉出城,來看這壯闊邊塞,無際曠野,來看他一手開拓的疆土。十年幾年前,他們腳下還是突厥的疆土,這肥沃美麗的綠野仍被外族霸占。直至寧朔一役,水溶大破突厥,將天朝疆城向北拓伸六百餘裡,直抵神女峰下。

黛玉第一次被天地之美所震撼,原來荒漠之外,有一種風景,比江南山水更富有磅礴的霸氣;

有一種力量,比皇家天威更令人折服。

水溶揚鞭指向遠方,“那就是神女峰,北境最高的山峰,峰頂積雪萬年不化,從未有人能攀過山腰以上。北地牧民故老相傳,那峰頂是神靈的居所,凡人不可褻瀆。”

“我從未到過那麼高的地方。”黛玉由衷感歎,心下無限神往。

“我也隻到過山腰。”他慨然一笑道:“這世上唯一令我敬畏的,便是天地之力。”

如此大逆不羈之言,已不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說出。初時聽來震駭,而今黛玉竟也泰然。若是旁人說出這話,未免輕狂犯上,唯獨從他口中說出,卻是輕描淡寫,叫人聽來也覺理所當然。

“翻過那座高山便是大漠,四麵茫茫皆是黃沙,高丘轉瞬就成平川,流沙之壑深不見底,一直向北綿延數百裡才見綠洲,再往北,就是如今突厥的疆土了。如今突厥王已經不再姓阿斯蘭。”

順著他揚鞭所指的方向,遙想朔漠狂沙,黛玉不禁心馳神往。長風獵獵,吹動他風氅翻卷,將黛玉的長發吹得紛亂如拂。

他們共乘一騎,徐徐而行,沒有侍衛跟隨,拋開俗事紛擾,唯此一騎雙影倘佯於寧靜曠野之中,天愈高,心愈寬,人愈近……

天際最後一抹殘陽煥發出燦爛的餘暉,將天地萬物灑上璀璨金光。

遙望那天地儘頭的紅日,黛玉陡然生出豪氣萬丈,“說好了,你教我騎馬的,今日便教,如何?”

水溶看看懷中的嬌弱佳人,搖頭笑道:“你身子還沒大好,今兒不過是怕你悶了帶你出來走走。等傾城回來,治好了你的內傷,我再挑一匹好馬給你如何?”

“騙人。”黛玉撅嘴撒嬌。

“我怎會騙你?”水溶無奈的摸摸她的頭頂,寵溺的笑道。

“隻騎馬這一件事兒,都不知道說了幾百遍了。到如今也沒做到。”

“嗯……”水溶見黛玉執意不肯放棄,沉%e5%90%9f一聲便退而求其次,“不如今日我帶著你,在這草原上馳騁一回,如何?”

“也好,勉強吧。”黛玉點頭,向往的看著遠方碧草連天的美景,今日若不能騎馬縱情一回,豈隻是‘可惜’二字?

“坐穩了。”水溶說著,一手摟住她的腰肢,一手握住馬韁繩,雙%e8%85%bf一夾,策馬奔馳仿如禦風踏雲。

矯健的駿馬載著二人在草原上縱情馳騁,任長風獵獵,掠起衣袂翻卷,長發飛揚,仿佛禦風飛翔在一望無垠的綠野之上,風中混雜了泥土與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俱醉。

黛玉被水溶不鬆不緊的擁在懷裡,既安全,又放鬆,她微閉著雙眼,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天空中飛翔一般,新鮮的空氣在麵頰上涼涼的劃過,還帶著青草的芳香,天際有蒼鷹在晚霞中飛過,時而高擊長空,時而低飛婉轉,恣意盎然。

然終究是黛玉體弱,在馬上顛簸了一陣子,便有些喘熄不穩。水溶收住馬韁,馬兒漸漸停止,水溶放開馬韁任其自由走動,自己卻雙手抱住懷中佳人,溫柔低語:“累了吧?”

黛玉搖頭微笑,掠了掠鬢發,這才驚覺已經走得太遠,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曠野,天色也已暗了下來。暮色四合,繽紛野花盛開在綠野之間,遠處有數座氈房木屋,牧民們已經升起了篝火炊煙。成群的牛羊正被牧童驅趕回家,歡快悠揚的牧歌聲,從羊群中傳來。

“這是哪裡,我們竟走得這麼遠了!”黛玉訝然笑歎。

水溶一臉正色道:“看來今晚回不了城,隻能露宿了。”

黛玉驚訝的環顧四周,看破他的鬼心思,於是絆作驚恐,“怎麼辦,會不會有狼?”

“狼是沒有。”水溶似笑非笑地瞧著她,“人卻有一個。”

黛玉耳後驀的發熱,瞪了他一眼,側頭回身,卻忍不住失笑。

天色已經黑了,他們索性去到那幾戶牧民家中,正趕上晚歸的牧人回家,婦人們煮好了濃香撲鼻的肉湯,盛上了熱騰騰的羊奶。

他們這一對不速之客的到訪,讓熱情純樸的牧民大為高興。也沒人追問二人的來曆身份,隻拿出最好的酒肉來款待,將他們奉若貴賓。幾個少年圍著水溶的戰馬嘖嘖稱羨,女人們毫無羞澀扭捏之態,好奇地圍攏在他們周圍,善意地嘻笑議論著。她們驚歎黛玉的容貌,驚歎她的肌膚像牛%e4%b9%b3一樣潔白,頭發像絲緞一樣光滑——這是黛玉聽過的讚美中,最質樸可愛的話語。

酒至酣時,人們開始圍著篝火歌唱舞蹈,彈著黛玉從未見過的樂器,唱起一些她根本聽不懂的歌。

水溶在她耳邊微笑道:“那是突厥語。”

黛玉已瞧出些端睨,輕聲道:“他們不全是中原人吧。”

水溶笑著點頭說道:“北地一向各族雜居,彼此通婚,牧民大多是胡人,民風與中原迥異。”

黛玉微微點頭,一時心中感慨。天朝與邊疆異族征戰多年,突厥被天朝深深挫敗,兩國仇怨甚深,然而百姓依然和睦相處。百餘年來相互通婚,共同生存於此,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疆域雖可以憑刀槍來劃定,可血脈風俗是輕易割不斷的。

一位白須長者邀請水溶與他對飲,剛回到座上,卻見一個臉龐紅潤的姑娘端了酒碗上來,大膽地遞給水溶,周圍男女都哄笑起來,直直看向他們。

黛玉不懂得她們的風俗,卻見水溶笑著搖頭,“我已有妻子。”

那姑娘非但不羞怯,反而倔強地一跺腳,轉頭望住黛玉,“你是他的女人?”

這直截了當的話反倒問得黛玉一怔,回眸見水溶深深含笑看著自己,心下竟有說不出的暖意。

“是。”黛玉微微一笑,揚眉迎上那姑娘挑釁的目光。

她眸子閃閃地望住我,“我想邀他一同跳舞,你能允許嗎?”

原來隻是一同跳舞,黛玉不覺失笑,轉頭看向水溶,倒真想看看他跟這些人一起跳舞是什麼模樣……隻是想想那場景,已令黛玉忍俊不禁。可觸及水溶的目光,她還是強忍住笑意,正色道:“對不起,我不能允許。”

“為什麼?”那姑娘眸子清澈,一派率真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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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直視她的眼睛,微笑緩緩道:“國家疆土不容外寇踏足毫厘之地,我的丈夫也不許旁人沾染一根手指。”

周圍眾人哄然叫好鼓掌,衝他們舉起酒杯,有個高大的青年站起來,朝這姑娘唱起黛玉聽不懂的歌,歌聲熱烈纏綿,竟讓她羞紅了臉……而黛玉自己的臉色,大概不比她好得了多少。水溶的目光直直望住她,他的眼神令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分明沒有喝太多酒,卻已眩然。

夜已漸深,他們辭彆了熱情的牧民,踏上回城的方向。

夜空深遠,漫天星光璀璨,寧靜的曠野中隻有馬蹄聲聲,夜的溫柔將天地萬物抱擁。

黛玉仰頭任夜風吹去臉頰的發燙,心潮依然未能平靜。

“過來。”水溶伸臂攬住她,不由分說將她抱到他的馬上,用風氅裹了個嚴嚴實實。

黛玉仰頭看他,他亦低頭望住她,目光深邃溫柔,“喜歡這裡麼?”

“喜歡。”她含笑望住他,“我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地方,也好久沒有這麼快活過。”

水溶笑意愈深,在她耳邊柔聲道:“等戰事平息,我帶你遨遊四方,去看東海浩瀚,西蜀險峻,滇南旖旎……天地之大,河山之美,超過你所能想象的極致。”

戰事,終究還是躲不開這二字。國破家何在啊!戰事不平,天下蒼生都難逃水火,哪裡又能有一對戀人的安身之所?黛玉靠在他%e8%83%b8`前,無聲歎息。這一整晚,他們誰都沒有提起此事,明知道戰事在即,仍儘力將那紛爭煩惱都拋開,哪怕隻貪得半日無憂也好。

黛玉闔目微笑,“好,到那時,我們遊曆四海,找一處風光如畫的地方,蓋一座小小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棲……”

水溶攬緊了她,在我耳邊低聲道:“我便蓋一座天下最美的院落給你,那裡隻有你我兩人,誰也不能打擾。”

黛玉仰望蒼穹,隻覺良夜遊旎,如此靜好,眼底不覺已溼潤。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陡然收緊,薄%e5%94%87輕觸到我耳畔,氣息暖暖拂在頸間,激起奇妙的酥軟,仿若飲過醇酒。讓她微微顫唞,再無一絲力氣躲閃,不由自主地仰了頭,任他的%e5%94%87落在我頸項。

“抱緊我。”他的聲音低沉平靜,“之後無論怎樣,不要鬆手。”

黛玉霍然睜開眼睛,驚覺周身悚然,雖然四下寧靜如常,卻有凜冽寒意從水溶身上傳來——殺氣,她再熟悉不過的殺氣,水溶身上如刀刻出鞘般的殺氣

座下駿馬似也察覺了什麼,緩下步子,警覺的豎起耳朵。不安地低嘶了一聲。

水溶凝神按劍,暗暗將黛玉攬得更緊。

戰馬緩步前行,馬蹄一聲聲都似踏在人心坎上。

濃雲不知何時遮蔽了天空,風裡漸漸挾裹了濕意,草原上的天氣陰晴不定,五月的夜空驟起雨意。

他們人已經馳近牧野邊緣,遠近低丘起伏,已能望見城郊村落的隱隱燈火,道旁錯落高低的草垛,在夜色中影影綽綽掠過。黛玉心中卻暗暗發緊,越發有不祥之感。方才在空曠無際的原野上,放眼四下無遮無擋,即便一隻飛鳥也躲不過水溶的眼睛。然而這牧野邊際,地勢已變,周遭低丘草垛阻住了視線,似巨大的野獸潛伏在黑暗中,森然欲捧人而噬。

低沉的雷聲滾過天際,風愈急,就要下雨了。

黛玉將雙手環在水溶腰間,指尖觸到革帶金扣上鐫刻的獸首,金鐵的冰涼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