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1 / 1)

如今南宮家也是如日中天之時,諒他們在此等局勢下也不會胡作非為,聖寵可邀,但寵極必反。越是顯赫的人家,越要低調行事。更何況,我北王府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他今日救你,無非是為了要那條毒蛇而已,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日有機會見麵,我自會謝他。隻是今日他對你的輕薄無禮,也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水溶不過是一心要安慰她,此時他擁著黛玉仿佛擁著整個世界,一臉的癡迷,不疾不徐的說著,語氣時而冰冷,時而低柔,隻是二人交頸相擁,黛玉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這些話便一句句把黛玉的心扉之門,無情的撞開。

黛玉一直沉默著,這種沉默在水溶看來,是嚇壞了,需要服安神湯靜靜地調養,於是便叫了李嬤嬤來,特意吩咐:“林姑娘今日受了驚嚇,不宜出去走動。且在這裡靜養幾日。媽媽務必替我妥善照顧,萬不可有半點閃失。我天黑時進城,會叫人把華先生送來。三兒留在這裡,時刻保護林姑娘的安全。”

李嬤嬤原是太妃的陪嫁丫頭,因小時候曾救過太妃的命,被萬歲爺賜姓李,她隨著太妃嫁到北王府,從小把水溶奶大,這位少主的脾氣,她是最了解的。此時聽了這從未曾聽過的話,心中自然感慨萬千,忙福身答應道:“主子儘管放心,一切都交給奴才。若有閃失,奴才定自刎謝罪,懺悔太妃對奴才的隆恩。”

“嗯,媽媽請起吧,原說讓你在此養老的,不想又來煩你。”

“主子這是說什麼話?奴才知道自己還有用,心裡高興還來不及。”李嬤嬤說著,眼睛裡便帶了淚水,這個視女兒家如糞土的少主,今日終於對一個女子動了心。老天有眼,太妃的在天之靈也該安息了!

水溶看著黛玉服了安神湯,臥在蠶絲薄被中沉沉睡去,方帶著幾個家人離開。

黛玉醒來時,夜色沉沉,已經下起了雨來,嘩嘩的雨聲中,華先生正靜靜地在給她診脈,見她醒來,便和藹的笑道:“姑娘這幾日身子大好了。隻是受了些驚嚇,也不要緊。安安神也就好了。”

“謝謝老先生。”黛玉點頭,這位華先生也算是她來北王府後,最熟悉的人之一。八十多歲的年紀,一頭花白的頭發,連胡子眉毛也都白了。第一次見到他,黛玉恍惚中隻以為自己見到了太上老君,前來接她上天去呢。

華先生留了藥便連夜回城,李媽媽看著人去煎藥。黛玉卻再也睡不著了。

起身在屋子裡轉了轉,因見窗下擺著一尾暗色的古琴,燭光恍惚,亦看不清是什麼所製,隻覺得那琴仿佛靜靜地等了千年,隻等有緣人一見真顏似的。於是便輕輕走過去,抬手撥動琴弦,果然音色瑩潤,流暢無比,餘音嫋嫋,繞梁而上。黛玉便忍不住讚了一聲:“好琴!”

於是黛玉喚了紫鵑進來,淨手焚香畢,斂神思,屏氣息,讓自己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慢慢歸於平靜後,方坐在琴前,抬手輕撫,悠長的曲子便如一條汩汩流淌的清泉一般,和著夏夜的雨聲,叮叮淙淙奔流不已。

這一夜,黛玉彈了半夜的琴,一曲一曲,皆是記憶深處的旋律,甚至連她自己也記不清曲譜的名字,隻是隨心彈來,極力的抒發心中的情緒。這纏綿的夏雨也幽幽的下了一夜,直到五更時分方止。

小小莊園裡,住著一百多口子北王府的下人,這些人或者耕種,或者紡織,都是一些安分守己的下人組成,一戶戶小家圍繞著中間的院落,平日裡主子不在,他們便自己過他們的日子,水溶一年偶爾來住個十天半月,也不過撿著田裡的時令蔬菜做幾道,給他下酒而已。

今日這些淳樸的人們,卻有幸在這如水的夏夜裡趁著休息聊天之際,聽見如此天籟之音,一個個便忍不住止了談論,隻靜靜地聽著,儘數都被這琴聲勾了魂魄去一般。

第二日,眾所周知,主子送了一個絕色姑娘來此靜養,這姑娘不但長得美麗,且彈得一手好琴,那幽怨纏綿,婉轉沉靜的琴聲,被眾人說的天上僅有,地上絕無。

後來傳到水溶的耳朵裡,恨得他連連跺腳,說那晚自己很不該急著趕回來,卻錯過了她的琴聲。

第37章 聽雨聲偶得梅花簪

水溶回城後,又被皇上的政事纏住,每日忙碌,回府時總要晚飯之後,所以沒有急著接黛玉回去。黛玉在莊子上住著,倒也清心。每日除了看看書,彈彈琴之外,便隨處走走,自然她每到一處,都有三兒和紫鵑二人跟隨左右。

黛玉每每想起那日的那個男子和那條紅色的毒蛇,都心有餘悸,所以也不曾走遠,隻是在莊子附近,有農戶耕作的地方轉轉,大多數的時候,她總是在屋子裡,看著架子上的粗陶發呆。

恰好水溶被派去北方查看軍情,臨走時又來了一趟莊子上,跟黛玉匆匆道彆,隻囑咐她好好在此靜養身子,待視察回來,便接著她一同回府。

黛玉自然沒什麼意見,一直以來,她都把自己放在寄居的位置上,既然是寄人籬下,當然要服從主家的安排,讓住哪裡就住哪裡罷了。水溶見她淡淡的,便當她不高興,又勸了一陣子,終究不敢多耽擱,臨走時又放下許多書籍給她解悶。

這日又是下雨天,黛玉飯後悶坐,彈了一會兒琴,又覺得沒什麼精神。便隨手挑了一本書來,去廊簷下看。待翻開時,卻是一本李斯的碑帖收錄集,裡麵有《琅邪石刻》、《嶧山石刻》、《泰山石刻》等碑文。想起史書記載,李斯在秦朝掀起了焚書坑儒的風暴,黛玉便有些厭惡,遂將書合上,隻坐在欄杆上靠著柱子閉目聽雨。手上一鬆,書便掉在地上。

“啪”的一聲,黛玉並未在意。

角落裡的黑衣侍衛忽的睜開了眼睛,銳利的目光從廊簷下的書上掃過,繼而轉向對麵的屋頂,黑影一飛,飄然融入雨中。

恍惚中黛玉問道一絲木樨香的味道,恍如小時候院子裡那兩棵木樨在中秋之時開滿了雪白的花。

“小妹妹……”淡淡的,如木樨香味的聲音在雨中飄來,黛玉驟然回頭——煙青色的長衫有些潮濕……半綰半散的長發上沾著幾滴雨珠,修長的身影站在廊簷下,恍若江南的一段舊夢。

“又是你?”黛玉起身,下意識的扶住了邊上的廊柱,“你來這做什麼?”

“來確定一下,世上是不是果然有你這麼一位美麗的姑娘……”南宮傾城仿佛是故意的,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看著黛玉的臉色由驚恐慢慢變成惱怒。

“紫鵑!”黛玉慌亂中沒有忘了叫人。

“彆叫了,你的丫頭睡著了。”南宮傾城說著,往前兩步,雙手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的看著黛玉,“還有那個九華山的弟子,也被我的寶貝引開了。小妹妹,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你到底要做什麼?”黛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戒備的眼神看著南宮傾城,仿佛看著一條毒蛇一般。

“不做什麼,就是覺得你長得很像一個人,所以再來確定一下。”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黛玉說著,便欲轉身逃走,慌亂中卻踩到了自己的裙帶,身子一歪,頭便往一邊的柱子上碰去——“呀!”

“小心點。”南宮傾城長臂一伸,扶住黛玉的肩膀,聲音中帶著幾分惆悵,“我是說你很像一個人,沒說你就是她。”

“哦,芸芸眾生,相似者何其多?請公子放手。”黛玉心中升起一絲惻隱,懷念一個人是沒錯的,隻是他不該如此莽撞。

“小妹妹,你可否告訴我,你姓什麼?”南宮傾城很執著,目光始終鎖住黛玉的兩彎蹙眉不放。◣思◣兔◣網◣

“我姓林。一介孤女,寄居在此。縱然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也請恕我不能相報。因為我已經不再是自由人,有人比你先一步救了我的命。好了,你可以走了吧?”黛玉說著,轉過身,看著廊簷外漸漸密集起來的雨絲,心底的惶恐慢慢的少了些許。

“林如海是你什麼人?”南宮傾城的聲音如飄渺雨絲,把黛玉漸漸平靜的心又層層地牽動。

“你?!”黛玉回頭,驚訝的看著南宮傾城,這些人好怪,有一個北靜王也就罷了,官場上的交集,父%e4%ba%b2或許不會避免。可這個人……如何也知道父%e4%ba%b2的名字?

“賈敏可是你的母%e4%ba%b2?”

“……”黛玉的目光變得惱怒起來,母%e4%ba%b2什麼人,名諱也是這些臭男人掛在嘴上的?

“怪不得……真是很像!”南宮傾城輕聲歎息,想要在說什麼,忽然神色一緊,說了聲“後會有期”便匆忙離去。

也在同一時間,黑衣侍衛的身影從屋頂飄下,立在黛玉五步以外,躬身行禮:“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黛玉暗暗地長出一口氣,恍惚中%e8%85%bf腳有些發軟,便靠著廊柱坐在欄杆上,“這會子人都跑哪兒去了,吃口茶也叫不到人。”

“屬下去看看。”黑衣侍衛答應一聲,轉身下去。不多時紫鵑匆忙趕來,手中端著一盞茶。

黛玉靠在廊簷下,慢慢的吃茶,又回味著南宮傾城的話。一時間疑惑萬千,卻又不知同誰商議計較。此時方更加覺得孤單無助,再聽著瀟瀟的雨聲,越發的淒涼哀傷起來。

紫鵑許久不見黛玉落淚,今日見她忽然又哭了,一時猜度她的心事,想著定是因為這樣的連綿細雨,勾起了她思鄉之情。於是勸道:“姑娘,莫要傷心了。說不定過幾日,王爺便回來了。”

“呸!又說些沒要緊的話。到底不長記性,你再說這些,以後可難跟著我了。”黛玉啐了紫鵑一口,自己拭淚沉思。

紫鵑一愣,見黛玉這般光景,長歎一聲,勸道:“奴婢知道姑娘想家了,看著這雨,想起了江南的景致,可姑娘也莫要因為這些而傷了自己的身子。奴婢跟了姑娘這些年,也長了幾分見識。姑娘細想想,這天南地北的,有多少人是常守著自己的家呢?就像是王爺這樣尊貴之人,如今不也北上閱兵去了嗎?看這雨,想那北邊的荒涼,奔波勞碌的,有幾日安靜日子過?既然十停人有九停人都不能隨心所願,我們又何不隨遇而安呢?不管怎樣,要多想想開心有趣的事情,活著才有意思。”

黛玉聽了這話,又想起水溶走了五六天來,這天總是下雨,不知他是否雨中趕路,一路上飲食起居自然不比家中自在。忽又想起當初住在瀟湘館時,跟那些姐妹們一起%e5%90%9f詩作曲時,總會想起南邊的雨,想起自己家中院子裡的木樨香。今寧榮二府家破人亡,往日的笑語歡顏已成消散煙雲。而自己,卻偏偏又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來,又對著這連綿的雨,又想起南邊的木樨香。

“姑娘!姑娘!”紫鵑見黛玉止了淚水,卻還看著雨絲發呆,便俯身牽著她的手,笑道:“姑娘坐了這一會子,%e8%85%bf也該酸麻了,況且這個濕漉漉的地方也不是久坐的,奴婢剛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