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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靜王,早年間父皇說給你選一個王妃,你說你尚且年小,不宜早娶,如今你也十八歲了,按道理很該成家才是。你告訴哥哥我,這滿朝文武家的姑娘,你可有中意的,明兒哥哥我幫你求了父王,給你賜婚如何?”

“多謝太子美意,溶且無此心。況且如今身在孝裡,也不宜談論此事,單單說今日擺酒請客,已經是大不孝,於理不合。”水溶輕輕擺手,淡淡的說道。在座諸位才想起今年是他母妃亡故第二年,三年重孝未滿,今兒原本也沒有酒宴,不過是平時幾個關係極好的人湊在一起,替他解解悶兒罷了。

因這北靜王水溶,十歲喪父,十七歲又喪母,如今雖然世襲祖蔭,是朝中最年輕的王爺,但的的確確也是個命苦的人。況且他性子淡泊,平日裡對什麼事情也不上心,惟獨喜歡跟幾個朋友飲酒作詩,品茗對弈而已。所以王公貴族裡這幾個有才學的年輕公子世子都跟他走的%e4%ba%b2近。

“且莫說你在孝裡,就是原來老王妃在世的時候,咱們有心幫你,你也總不給機會,你說這天下芳草萋萋,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入得你北靜王爺的眼?”李雲綬身為太子,原比其他人放得開些,因又有了幾分酒意,所以說話也少了幾分計較。

“太子說笑了。天下芳草萋萋,溶又能有多少見識?”水溶輕輕搖頭,慢慢的把杯中之酒喝下去,但覺一股辛辣順著喉嚨慢慢向下,喉管直到心房的位置確如鈍刀來回的切割一般,痛入心扉。一時眼睛裡便有幾分霧氣蒸騰,恍惚中回道七歲那年,他跟著父王南下辦差,借宿到公侯世家江南才子林如海之府邸,在那裡,他見到了一個較弱的女嬰,那時她總是喜歡哭,奶娘怎麼哄也哄不下,惟獨他一抱她,便睡得香甜。當時父王還說了句笑話:“這女娃見了我家溶兒倒是乖得很,難不成是老天給我們水家送來的兒媳婦不成?”

一句笑話而已,當時林如海未曾答話,但水溶卻在心裡留下了一個印記。所以後來父王死後,母妃給他說了數十門%e4%ba%b2事,都已失敗告終。最後母妃也隨父王離去,偌大的北靜王府,便隻有他一個孤獨鬼。

“溶弟,嘿!想什麼呢?”李雲綿推推水溶的胳膊,笑問,“你倒是說呀,你喜歡哪家姑娘?”

“呃?我喜歡她。”水溶眼前模糊,隻看見麵前一個奶娘般的婦人,懷中抱著一個一歲的女娃,就是她了,她是父王給他定下的媳婦。

“他?”在座的眾人大驚失色,繼而哄堂大笑。接著水溶便覺得有人衝上前來,抓住他的胳膊猛烈的搖晃著質問:“你胡說什麼?”

水溶回神,卻發現梅翰林的公子梅瑜澤的臉近在咫尺,一臉的好笑和不可思議盯著自己。

“呃?我說了什麼?”水溶眨眨眼睛,不解的看著眾人。

“溶弟,原來你不好女色,卻喜歡男人?”李雲綬狂笑,然後推著梅瑜澤說道:“我北靜王多年來守身如玉,就是等的你呢,你今晚彆走了。好好陪陪王爺!”

“呃?這……”梅瑜澤無奈,原本他就來的晚,這會子又被人捉住說這等笑話,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瑜澤,走吧,咱們回房。”水溶原就倦了,不願跟眾人再嘶鬨下去,於是拉著梅瑜澤離席而去,轉入屏風之後。

“嗨!我都被你害死了!”梅瑜澤跟水溶從小%e4%ba%b2厚,因見他這般落寞,又不忍心離他而去,便隨著他去了內室。如此一來,北靜王爺斷袖之癖便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各大王公貴族之家的公子們,紛紛傳揚開來。而且那一段時間,梅瑜澤也的確跟長在北靜王府一般,和水溶一起同吃同睡,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也不能怪那些浮華浪子多想。

如今梅瑜澤已經成婚,但眾人傳言,梅瑜澤跟新婚夫人薛氏感情平平,相敬如冰,可見梅公子心裡惦記的還是北靜王。水溶和梅瑜澤清者自清,對這些流言蜚語不甚在意,依然%e4%ba%b2密如初。今日雪夜造訪,又拉著水溶對弈聽雪,水溶方才有剛才那句感慨。

而梅瑜澤也不在乎,隻是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般,吩咐管家倒茶來,自己便坐在炕上,落一白子在棋盤的正中間,等著水溶。水溶隻好執黑子抬手落子,輕聲笑問:“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怎麼今晚倒是霸氣起來?”

“風雲變幻,需得霸主橫空。梅瑜澤不才,今晚倒也放肆一回,以試霸主。”

“恩?”水溶警覺的抬頭,看向梅瑜澤,卻見他神態平靜,波瀾不驚。於是便接著落子,淡淡的說道:“霸主也要懂得隱藏,否則樹大招風。況且如今隻是雪夜,隆冬季節,再尋常不過的天氣,如何能談得上風雲變幻?”

“自來瑞雪兆豐年,但這瑞雪也要分情形。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底的天氣,這樣大的雪下了一整天,聽說京城裡老百姓的房子都壓塌了十幾座,數百口難民於大雪天無處藏身,今兒一天便凍死了十幾人。你說這雪是瑞還是不瑞?”

“我朝年年春旱,春荒之時逃難者又何以萬計?有此一場春雪,隻怕正是天下蒼生之福,區區十幾人的性命,跟上萬人來比,卻也算不了什麼。”水溶神情自若,隻是靜靜地看著棋盤。

“王爺如何會知道,京城之外的百姓家裡會不會發生房子塌陷的事情?有些人根本挨不到春天,春荒之事,又從何說起?”梅瑜澤說著,便在水溶的黑子邊上落下白子,正好吃到他三顆黑子,梅瑜澤一顆一顆慢慢的拔掉黑子,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水溶。

“若是全國雪災,朝廷必然會有賑災方案,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水溶且不管丟掉的三子,隻是在另一處下手,落下一子,把自己的十幾個黑子連成一片,成就大勢。

“王爺果然高明。但據在下所知,今日宮裡亦發生了大事,皇上神思恍惚,無心雪災之事。”

“宮裡?”水溶劍眉一挑,手中的黑子便遲遲不肯落下。

“鳳藻宮元妃娘娘小產,一個五個多月的小皇子夭折。娘娘血崩,於一個時辰前,薨逝。”

水溶的手輕輕一抖,眉頭便皺了起來。

“皇上心神俱裂,舊疾複發。太醫院亂成了一團,太子帶著幾位%e4%ba%b2王和內大臣都去了勤政殿。”

“這不關我們的事。”水溶已經平靜下來,卻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之內,回身要茶。

水安早就沏好了茶等在門外,隻等水溶一聲傳喚,便帶著婢女進屋,把兩杯滾熱的香茶捧到水溶和梅瑜澤麵前。

水溶接過茶來,輕輕地吹著茶沫,卻不急於吃茶,因見水安還不下去,於是問道:“還有事?”

“回王爺,這……”

“吞吞吐吐的,什麼意思?”水溶立刻撂下臉子,瞪了水安一眼。

“是,剛才竹影閣的筍兒遇見奴才,說……竹影閣的那一位,怕是不好……”

“啪”的一聲,水溶手中的熱茶掉在棋盤上,茶水四濺,衝散了棋盤上的黑白玉棋子。水溶臉色鐵青,眉頭緊皺,一回臉瞪著水安一言不發,把水安給嚇了個半死。

“奴才該死!”水安慌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梅瑜澤卻輕笑一聲:“這個老奴才,一口一個該死,的確很討厭,還不快些下去!”

“滾!”水溶從牙縫兒裡擠出一個字,水安如蒙大赦,慌忙起身,退到一旁。水溶轉身下了暖炕,梅瑜澤跟在其身後,走至另一邊的太師椅上慢慢坐下,兩個婢女便上來收拾棋盤和灑了的茶水。另有婢女拿了衣服上前來,把水溶濺了茶水的皮袍換下來,拿了出去。

雪依然還在下著,屋子裡十分的安靜,隻有婢女撿著玉棋子往玉盒子裡放的聲音,輕輕地,一下一下,卻撞擊著人的心房。

第08章 探玉病水溶請名醫

婢女把棋盤收拾好之後,悄然退下,水溶回頭看著梅瑜澤,淡淡的說道:“再來一盤?”┅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好。”梅瑜澤答應著,和水溶二人又對麵而坐。依然執起白子,卻隻占了星位。

“這次知道內斂了?”水溶說著,也在星位落子。

“不儘然,有時進則為退,退則為進。”梅瑜澤開始依然是走主攻的路線,一路強攻。水溶卻隻是沉靜的防守,似乎是不不退讓。

“王爺有心事?”梅瑜澤平日很少贏水溶的棋,二人對弈也從不給對方留情麵,向來都是忘我廝殺,然十之八九都是水溶贏。而這次,水溶卻是節節敗退,直到毫無防守之力。

水溶不答,隻是把手中的黑子輕輕一放,淡淡的說道:“我輸了。”

“王爺,成大事者,不可感情用事。”梅瑜澤彆有深意的看著水溶。

“我這一輩子,也不過如此,什麼大事小事,隻要一生平安無事便可。”水溶依然淡淡的,但目光卻不與梅瑜澤對視,隻是彆開去,看著那邊閃爍的燭光。紅淚點點,仿佛滴血的心,寧靜的雪夜卻讓人神思心動。

“王爺,竹影閣的那株綠萼梅花開了沒有?”梅瑜澤看著水溶,等了好久不見他說話,便輕聲開口。

“開了,映著今日的大雪,開的倒也繁盛。”水溶回頭,看著梅瑜澤,又沉思片刻,“怎麼,你又意挑紅燭踏雪尋梅?”

“有何不可?”梅瑜澤淡笑,“王爺知道在下姓梅最愛梅花,尤其最愛綠萼梅花。清冷高潔,敢與雪相爭,暗香湧動獨一無二。”

“走吧。”水溶下了暖炕,便往外走,婢女忙取來那件鴉青色黑貂大氅給他穿上,另有人取了梅瑜澤的那件絳紫色玄狐披風給他披上,前麵小丫頭執著八寶琉璃氣死風燈,後麵水安和梅瑜澤的家人各自給自己的主子撐著十六骨大油紙傘。一路上出了走路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之外,便是呼嘯的風聲,眾下人隨著主子的腳步進了園子,小心翼翼的服侍著二人前行,大氣兒不敢喘一聲,就算是冷風吹到嗓子裡,憋得難受想要咳嗽,也都生生的忍下去。

走近竹影閣一帶,水溶便突然站住,對身後的家人說道:“你們就在這兒候著。”

“是。”水安等人立刻站住腳步,寸步不敢向前。

“燈也不用了,借著雪色,倒也認識路。”梅瑜澤也擺擺手,叫麵前的小丫頭讓開,和水溶二人,慢慢的走上了竹林裡的一道道坡緩的台階。

二人走近了竹影閣的院門,梅瑜澤便停下了腳步,環顧四周,小路兩旁的風燈閃閃爍爍,白雪皚皚的琉璃世界裡,燈光飄忽不定,仿佛少女沉思時的目光。

“王爺且自便,瑜澤在這裡聽著雪聲,聞著梅香,便是一種享受了。”梅瑜澤止步不前,隻對水溶拱拱手,轉身看向竹林深處。水溶也不多話,便推門而入,直接進了院裡。

裡麵隻有一個媳婦和兩個丫頭伺候,因聽見院門聲,丫頭忙挑著燈籠從裡麵出來,迎麵看見水溶踏雪而來,卻腳步緩慢,似乎猶豫不決。

“王爺安。”丫頭忙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