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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樣的書。回去替我問姨媽好,如今我身上不自在,也不能過去瞧她,等我好些了,便過去找姨媽和寶姐姐說話。”

文杏答應著,又給黛玉道謝,然後告辭出來。黛玉便問紫鵑幾句薛家少奶奶的事兒,紫鵑便把外邊聽說的話兒說給黛玉聽,全當給她解悶兒。

黛玉聽了紫鵑的話,心中又生感慨,原來世上還真的有這般河東獅般的女子。想寶釵的哥哥素日也是個霸王似的人,卻叫這樣一個女子給拿捏住了。許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人家的手裡也未可知。

日子淡淡的過,寶玉自從走後便沒了消息,雖然賈政常有家書捎來,黛玉也隻能從家人的口氣中知道寶玉還算平安而已。其實這種話也不用打聽,若是寶玉有一絲一豪的不好,這個府上定然是翻了天的。

這日黛玉因見陽光明媚,雖然冷風嗖嗖的刮,但那背風兒的地方也還算暖和,於是穿了大紅羽緞對襟的雪褂子,扶著紫鵑的手出了瀟湘館的門,隻在有太陽的地方略坐坐,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罷了。

院門口有人說笑,初時黛玉沒怎麼在意,後因聽到‘二爺’兩個字,便動了心思,隻不言語,細細的聽那些人說什麼。

“聽說果然要回來了,咱們二爺也該回來了。老太太整日價念叨,如今終於盼到了頭。”

“誰說不是呢,何止老太太,這全家上下,哪個不盼著寶二爺回來?”

“是啊是啊,若這次辦差辦的好,說不定咱們寶二爺果然能有個一官半職的,豈不更好,太太前兒還說寶二爺回來要立刻定了%e4%ba%b2事呢,說他終於算是長大了。”

黛玉一聽太太也要給寶玉定%e4%ba%b2,心中便一陣緊張,她自然知道這位舅母一向是不喜歡自己的。如今既然要定%e4%ba%b2,可不知老太太的話真切,還是舅母的話真切。按道理舅母是不會拂逆老太太的,可若是認真計較起來,舅母才是寶玉的娘%e4%ba%b2,兒女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老太太的話似乎又做不得準。

剛念及此,便聽外邊的那說話聲漸漸地往北而來,已經到了東耳房的位置,借著便是刨地的聲音,看來是那幾個承包了這片竹林的幾個老嬤嬤。

“哎,你說,太太會給二爺定哪家的姑娘?”

“以我所啊,自然是林姑娘。從小兒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豈不比外邊尋得好?”

“這可不一定,若是論知根知底,也不隻是林姑娘一個,還有個更好的,也住在咱們府裡。”

“恩,也對,依我看,還是那一個更好些,不知咱們太太的意思怎樣。”

“還能怎樣?隻怕已經內定了呢,沒瞧見寶姑娘自從搬出去,便沒進著園子?難道不是為了守禮?”

……

談論的聲音漸漸遠去,黛玉的心也漸漸變涼。

寶玉沒有在預定的時間回來。賈政又來了書信,說沿途有難民暴亂,皇上下旨督查當地官員平複,所以還要耽擱些時日。待回時,怕是要到年底了。

黛玉心思已經冷了許多,寶玉回不回來,似乎也沒那麼重要,隻是她的病更加沉重,一日兩頓藥,竟然也不能下床走動。動則咳嗽不止,氣色越發的不好了。

第05章 白茫茫樹倒猢猻散

天氣進入了十一月,越發冷的厲害。黛玉連著用了十幾日的藥,忽然覺得這日身上略好些,因透過窗縫看見外麵飄起了雪花,一時高興,便叫紫鵑去拿大毛披風來。

“姑娘,今兒還是彆出去吧,外邊下雪呢,冷的緊。”

“這些日子,整天悶在這屋子裡,心裡煩悶的很,我出去走走就來。”黛玉不依,偏要出去走走。

紫鵑苦勸不住,隻好拿了鵝黃色的銀鼠披風來給她圍好,係好了脖子裡的織金蝴蝶宮絛,又拿了雪帽給她帶上。黛玉方慢慢的出門,先站在廊簷下瞧了一會兒院子裡的雪,因見鵝毛般的大雪越下越大。心中喜愛,便沿著遊廊慢慢的往外走。

看著這樣的雪,黛玉不禁又想起那年在蘆雪庵聯句來,心頭便覺得有幾分喜悅,但又想著今日白白的有這樣好的雪,卻又沒有往日那幾個人湊在一起。又不免心生荒涼。

剛出了瀟湘館的門,黛玉便見惜春披著大紅羽緞鬥篷冒雪走來,於是心頭一暖,迎上前去問道:“四妹妹,這樣大的雪,你怎麼來了?”

“林姐姐!”惜春抬頭看見黛玉站在雪裡,也忙緊走幾步,上前來握住黛玉的手,急切的問道:“這下雪天,你身上病著,怎麼竟出來了?”

“我原是嫌屋子裡悶得很,所以出來走走。不想竟遇見你。”

“這樣好的雪,倒是把這肮臟的世界給蓋住了。我原是聽說了一些話,擔心你的病,所以趕來瞧你。林姐姐,你……沒事吧?”

“怎麼?你聽說了什麼?”黛玉驚奇,看著惜春問道。

“他們都說要瞞著你,不叫告訴你。可……這種事兒,為何單要瞞著你?況且瞞得了一時,又如何瞞得了一世?既然已經定了寶姐姐給二哥哥,那就光明正大的放定就是了,為何單單對外說定的是你,叫你白擔著虛名,卻暗暗裡定了她。想來寶姐姐原也是個明白人,如何就由得他們如此混鬨,既汙了你的名聲,又叫人背地裡嚼說寶哥哥的不好,她又有什麼好處?”

黛玉已經聽不清楚惜春剩下的那些話,隻覺得天地之間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沒有色彩,沒有起伏,四周一切如一張白紙一般。前塵往事似乎也記不清楚,更加不知自己身材何處。

心頭熱潮翻湧,一股腥甜之氣湧上喉間,一個站立不穩,彎下腰去,張嘴竟噴出一口鮮血!

“林姐姐!”惜春一時嚇得沒了主意,原本心頭的那一股怒氣早就無影無蹤,她急上前幾步,扶住了黛玉,紫鵑卻摟著黛玉的肩膀,焦急的說道:“四姑娘,你這幾句話可要了林姑娘的命了!”

“你渾說什麼?”黛玉喘過一口氣來,回頭瞪著紫鵑,“寶哥哥和寶姐姐定了金玉良緣,如何會要我的命?”

“是,奴婢胡說,姑娘,快些進屋去吧?”紫鵑見黛玉吃鬨,便不敢逆著她說話,忙和惜春二人扶著黛玉往瀟湘館裡走。誰知剛走了幾步,便聽見身後一片叫救命的聲音。三人大驚,忙回頭看時,卻見一隊隊的官兵手中拿著刀槍闖進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見著丫頭婆子,全都綁起來,一路走來,見%e9%b8%a1殺%e9%b8%a1,見狗殺狗。竟是強盜一般。

黛玉便驚叫一聲:“了不得了!禍事到了!”便身子一沉,昏了過去。

“林姑娘!”

“林姐姐!”

紫鵑和惜春二人更是害怕,但見那些人越走越近,眼看著就到了眼前,而此時黛玉昏迷不醒倒在紫鵑身上,三人又無處躲藏。紫鵑便急忙說道:“四姑娘,你快去躲起來,快!”

“躲什麼?橫豎是個死罷了。有什麼好怕的,早些死了,也早些離了這萬惡的世界,去佛祖跟前侍奉罷了。”不知是嚇怕了,還是嚇傻了,惜春此時反倒不躲不藏,直直的站在那裡,冷眼瞧著那些官兵拿人。

幾個官兵終於發現了竹林深處的三個女子,大紅羽緞鬥篷,鵝黃銀鼠披風,還有一個丫頭模樣的人也穿著灰鼠窄裉對襟排扣的雪褂子,一瞧便知道是這府上的千金。於是幾個人猥瑣的往前靠著,行動極慢,似乎是很欣賞這個靠近的過程,看著那個十三四歲模樣的穿紅衣服的小姑娘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們便越發的高興似的。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紫鵑嚇得渾身發抖,抱著黛玉一個站立不穩便跌倒在雪地上,黛玉原本昏迷,被她這樣一跌,反倒咳嗽一聲,悠然轉醒。慢慢的睜開眼睛,茫然的問道:“這是怎麼了?”

“姑娘,姑娘,你醒了?”紫鵑見黛玉轉醒,忙把她扶起來,顫唞著身子,害怕的說道:“姑娘,不好了,來了好些兵勇,看樣子……看樣子像是要……抄家……”

“抄家?”黛玉淡淡一笑,終於來了啊!

“你們三個,報上名來!”五個官兵此時已經圍了上來,為首的一個服色跟其他四人不同,看上去是個小頭目。

“哼!你們算什麼東西?也配知道姑娘我的名字?不過是抄家罷了,又不是過堂!要抓便抓,何必廢話?”惜春雖然硬撐著,但到底對麵是五個粗莽的男人,她一個小姑娘家,如何見過這樣魔鬼一般的人物,話雖硬氣,但聲音卻顫唞著,把她心中的驚慌儘數泄露。

“這小丫頭,嘴還挺硬!”那官兵頭麵淡淡一笑,對邊上的一個兵笑道:“不過老子向來喜歡啃硬骨頭。”

“大哥,這次來查抄賈府的,不單單是咱們忠順王府的人,聽說還有北靜王府的人。咱們還是小心些為好。”

“放%e5%b1%81!”那頭目啐了一口,“難道北靜王府的人是閻王不成?讓你怕成這個樣子?不過是抄家罷了,又不是恭迎大小姐回鸞!老子用得著小心嗎?”

“是,是,大哥說的是。”那兵勇被罵了幾句,也不敢多勸,隻得低下頭去。

“今日,姑奶奶就死,也不會讓你們動我一根手指!”惜春說著,拔下頭上的一根簪子,細長的玉簪對準了脖頸,她的手哆哆嗦嗦,不經意間已經劃破了脖子上細嫩雪白的肉皮兒,鮮紅的血珠子慢慢的滲了出來,映在雪白的肌膚上,觸目驚心。

黛玉此刻隻有喘熄的份兒,卻說不出半句話來。冷風吹進喉間,確如刀子慢慢的劃著喉管一般,撕裂般的疼痛。她因剛吐了血,嘴角還帶著幾絲血痕,此時伏在雪地上,一手抓著一根竹竿,一手捂著%e8%83%b8口,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淚,憔悴的臉色堪比地上的白雪。

紫鵑瞧著惜春如此這般,忙放下黛玉衝到惜春麵前,拉著她的手臂哭道:“四姑娘,彆這樣,你……”

“躲開!”惜春怒視紫鵑,叱道:“你這個糊塗東西,還不去扶好林姐姐?”

“妹妹……四……妹妹……”黛玉喘熄著,似是要說什麼,卻總也說不出,一口氣上不來,便又昏倒過去。

“讓開!你們幾個,都給我讓開!”一聲清涼的嗬斥由遠及近,幾聲鞭響,五個官兵便紛紛倒地。

“什麼人,敢跟老子動手?!”那小頭目被甩到地上,吃痛的爬起來,轉身怒罵。

“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北靜王爺在此!誰敢放肆?”一聲怒罵,把五個人嚇了一跳,幾人剛忙趴在地上磕頭,連聲說:“奴才們瞎了狗眼,衝撞了王爺,請王爺見諒。”

雪地上閃出一道玄青色的身影,玄青色的羽緞對襟排扣箭袖長袍上,繡著五色蟠龍,肩上披著鴉青色黑貂披風,頭上戴著黑貂雪帽,站在雪地裡,黑白分明,恰如一塊珍稀的墨玉一般晶瑩得似乎透明起來。他的五官工筆畫般婉轉曳麗,一雙大而眼尾斜飛的鳳眸微垂著,在白皙的臉上落下墨色般的誘人影子,臉上滿是東方神秘的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