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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4331 字 3個月前

嚴三哥點頭不迭,“您不說,就是放在太醫院煎,也肯定是我%e4%ba%b2自來,不敢假他人之手。既然要拿回來……你們出不去,我抓了藥再給小主兒送過來。”說著搖頭一歎,“換了平時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這會兒時局不一樣,我都知道。”

遇著喜是要打賞的,素以讓人抓金瓜子兒給他,份量足足的,裡頭拜托的意思也足足的。他謝賞接過來,請跪安退出了慶壽堂。到尋沿書屋山頭邊拐彎,一掀眼皮遇上了緩步而來的睿%e4%ba%b2王。睿%e4%ba%b2王人小,但官架子十足,打量他一眼問,“瞧了脈?怎麼說?”

嚴三哥給他打千兒問吉祥,這才應話兒道,“回王爺,奴才號過了,一點兒沒錯,是喜脈。”

“好事兒。”睿%e4%ba%b2王臉上有了笑模樣,“你是送子娘娘邊上那個托淨瓶的,經你的手就有喜信兒。回頭我也有賞,你不是瞧上我養的那對鵪鶉了嗎,送你了!”

睿%e4%ba%b2王是小人精兒,他嘴上不說,心裡謝這位女科狀元,要不是他,他也沒法從娘肚子裡出來。嚴三哥出息不大,愛養個鳥,喂兩條肥狗。羨慕他的長勝鵪鶉,見他就問哪兒買的,比瞧準了女人還上心呢!這回借著由頭就賞他吧,自己也沒閒心和他耗。他一聽果然喜出望外,打躬作揖說謝謝,睿%e4%ba%b2王擺了擺手,舉步朝後麵明間去了。

進屋一看,這屋子有點暗,光線錯綜交織成一道網。禮貴人坐在炕頭上,步步錦檻窗裡的餘暉斜照進來,落在她醬色袍子的緞麵上,泛出一圈模糊的暈。睿%e4%ba%b2王眯眼望過去,炕頭上的人沒發現他來,抱著褥子正出神,她跟前的宮女倒迎上來蹲福,“給王爺請安。”

素以這才回過頭來,落地罩那頭的門前站了個小大人,穿石青的盤龍袍子,袍腳上繡著海水江牙,脖子上掛一串綠絛朝珠。長得很漂亮,眉頭卻擰著,一瞧就知道是睿%e4%ba%b2王,她忙下地欠身,“王爺您來了?”

“來了。”睿%e4%ba%b2王在圈椅裡坐下來,人矮椅子高,兩條%e8%85%bf垂著,還夠不著地麵。

他是鐵帽子王,品級不是後宮宮眷能夠比擬的。按規矩他坐著,沒有得他允許素以就得站著。睿%e4%ba%b2王沉%e5%90%9f著看了她一眼,“我剛才進門遇上了嚴三哥,聽他說你肚子裡有孩子了?”

素以臉上一紅,躬了躬腰道是。

他慢慢點頭,長長歎出一口氣,“這世上的事兒真說不清,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倒也不虧。你眼下跟著皇上,不像以前那樣兒了,彆拘著,也隨意些。我額涅常說女人不容易,要多體念點兒。你懷著孩子呢,坐下吧!”他咳嗽兩聲又道,“我跟著六哥在內務府學差事,他們大老爺們兒進來不合禮數。昨兒就得消息說你有了身子,讓我來瞧瞧你。眼下一切都好?”

素以嗯了聲,“嚴太醫給開方子養胎呢,都好,謝王爺垂詢。”

睿%e4%ba%b2王抬抬胳膊示意她彆客套,摸了摸前額說,“三阿哥的案子正在加緊辦,闔宮排查送食盒的太監,找到他就能有頭緒。隻是太監人數不少,光紫禁城這片就有兩三千。還有園子宮裡兩頭走動的,要全摸清就得翻那天的宮禁記錄,拉拉雜雜好多活兒,一時也料理不完。不管怎麼,你先耐下性子來。我今兒來瞧你嘛,公事外也徇點兒私情。前麵那些話,該說不該說的我都和你說了,就是要勸你彆想太多。這會兒天天愁眉苦臉,將來生出個倭瓜來可丟我哥子的臉。三阿哥死了我們都難過,可難過不能衝昏了頭,逮住個人就往死裡辦。抓替罪羊不算本事,掐住了膿包兒,擠出膿汁子來,疥瘡才能好利索。”

他用力的看她兩眼,素以瞧他那模樣又覺得好笑。這位爺滿口的官話充大人,其實到底是個半大孩子。他這麼巴巴兒看著她乾什麼?她知道他是想皇太後了。太上皇和皇太後離京去雲南,帶走了年幼的固倫公主,卻把他留下來學辦差。他還小,雖說滿皇城都是他兄弟%e4%ba%b2戚,可哪個也不能和母%e4%ba%b2比。

睿%e4%ba%b2王覺得有點失禮,忙調開了視線,略一頓又道,“給皇上的奏事折子八百裡加急送出去了,因著聖駕是私訪,不驚動官府的,要一氣兒找著也費時候。我估摸著皇上接到折子趕回來,少說也得半個來月。他是明白人,這案子破綻數不清,絕不會相信是你乾的。你彆管那些弄%e5%b1%81%e8%82%a1的倒灶事兒,外頭有咱們哥們兒料理,隻要你問心無愧,就用不著操那麼多的心。”

素以聽了挺感激他,“謝謝王爺了,我也沒什麼,就是想起來心裡不大受用。”

“受用就不是人了。”他咬牙切齒道,“那個下毒的,趕緊的燒高香求菩薩保佑,彆讓自己落在我手裡。否則小爺就像片鴨子似的,把她一縷一縷片下來喂鷹,管叫她好過!”

睿%e4%ba%b2王和三阿哥處得很好,叔侄倆差不了幾歲,平時讀書打布庫都在一起。現在冷不丁的不在身邊了,感情上頭沒法接受。孩子家,務事再早也還是孩子,一邊說著一邊就哭了。素以看了心裡直抽抽,上來給他擦眼淚,溫聲的安慰他,“爺們兒家不帶這樣的,三阿哥還指著十三叔給他申冤呢!您得打起精神來,萬歲爺回來前就瞧您的了。”

睿%e4%ba%b2王抱住她的腰放聲嚎啕,嘴裡嗚哩嘛哩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素以有點無奈,剛才還一套一套的,現在這樣,估計是想他額涅想得忒厲害了,借題發揮在她這兒宣泄情緒吧!半拉嫂子和小叔子這樣不合適,不過小叔子還小,也講究不了這麼多。素以拍拍他的背,“王爺想額涅了,是不是?”

這麼一問他倒止住了哭。箭袖在臉上胡亂一抹,挺腰子道,“沒有的事兒,我乾什麼想她?我這麼大了……”被她瞧得不好意思,跳下圈椅捋了捋身上袍子,邊往門口騰挪邊道,“走了。”再一瞧他,腳下生風,已經往跨院那邊去了。

人都散了,素以才能靜下心來想想事兒。她這會兒是關在慶壽堂出不去,外麵到底是怎樣的現狀也不知道。說後悔跟了皇帝,倒也不是,這趟的事一出就全然否定他們的感情,實在有點白眼狼。再說裡頭有個小人兒了……她盤%e8%85%bf坐在炕上撫撫肚子。什麼都管不了了,瞧著孩子是正經。

她下了炕,轉到東牆根下看她種的絲瓜。昨天才栽下的,今天就著急盼它發芽。問荷包兒澆水沒有,荷包兒提著半個葫蘆瓢過來,“下種子的時候澆過,小主兒想打發時間就再澆一遍?”

也不成,澆多了沒的淹死。從南邊討來的竹竿成捆堆在那兒,她開始琢磨搭什麼樣的架子好。絲瓜能爬,隻要有支撐,把竹竿靠在牆上,它借了力就可以攀上牆頂,在最高的地方開出花來。她仰臉瞧,紅牆頂上的天真寬廣!她還記得萬歲爺和她說過,願意在宮外給她建府,不知道這話還作不作數……

這兒想著,看見鼓兒垂頭喪氣的進來。到她跟前蹲了蹲身道,“主子,奴才回來了。”

沒人來問素以話,她身邊的人卻不停要去應訊。看樣子又是一輪盤詰,炒冷飯似的老三樣,問得人打瞌睡。她皺了皺眉,“慎刑司完了輪著宗人府,真是沒完沒了了。這回又說什麼?”

鼓兒吸溜著鼻子說,“這回是問起居,貴主兒在場呢,高一聲低一聲的放冷箭,把我憋屈得牙疼。”

素以一哂,“下回咱們哪兒都不去,我倒要看看案子沒完,她們能把我怎麼樣。人倒運不會倒一世,虎落平陽暫且忍耐,橫豎不管是不是密貴妃和靜嬪搗的鬼,這梁子是結下了。”

蘭草也義憤填膺,“主子說得是,咱們不害人,早晚有一天要死在這些人手上。瞧見才剛送進來的晚膳麼?咱們做奴才的就是吃餿飯也不打緊,可她們給主子的是什麼?侍膳處的食盒還沒動,我先瞧了一眼,豆腐湯連根肉絲兒都沒有。還有那個冬筍玉蘭片,這麼不好克化的東西給懷了身子的人用,她們存的什麼心?我都記下了,萬歲爺回來一樣樣報給他老人家聽,叫他瞧瞧主子過的是什麼日子!”

素以是宮女子出身,吃口上清減十五天,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們隻管苛扣她,她掐著時候算計,到皇帝臨回來,飯點就往後挪,冷菜冷飯擺在他跟前叫他掌眼。她們作踐她,她總得遂她們的意。她在內廷從小宮女乾起,什麼樣的苦沒吃過?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強健著呢!嚴三哥說孩子結實,那就陪著額涅一塊兒打仗。掃清了障礙,他以後的路至少會好走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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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氣候和北方不同,入了二月天氣開始回暖,河堤上柳枝抽了新芽,燕又南飛。偶然的停留,能咂出彆樣秀麗婉約的味道。

連著奔波一個月,到了蘇州府沒住客棧,包了個民居安頓下來。江南的建築有彆於京城,四麵樓,采光隻靠天井。人站在底下抬頭望,屋宇就顯得尤其高深。皇帝閒暇時愛坐在搖椅裡看天,真正四四方方的一塊,襯著白牆黑瓦當,天藍得要朝你洶湧撲過來似的。陽光明媚固然好,下雨天也很不賴。雨絲兒細密如牛毛,順著光看是一縷縷的,不急不躁,紛紛揚揚,還未到廊下,就四外飛散了。隻是南方濕冷,初春的雨帶出一大片寒意,在外麵呆久了心尖會發涼。

這種時候最想她,不知道她在乾什麼。也許在臨窗讀書,也許在和丫頭玩翻紅繩。再想得旖旎點兒,或者學了個新花樣,在燈下繡肚兜也說不定……

江南魚米之鄉,普通百姓的日子十分悠閒。這座宅子對麵是間茶樓,靜下來的時候能聽見裡頭悠揚的二胡琵琶。吳儂軟語低%e5%90%9f淺唱,雖不知道在唱些什麼,光聽吐字也很有意思。

可惜了祥和之下總有暗湧,江南織造的官匠們怨聲載道,查清原委是這趟南下的要務,所以得在這一片多停留陣子。原本計劃兩個月的行程怕是不夠用了,隨扈的都是男人,宅子裡不雇老媽子打點也不行。富奇頭子活絡,買人不可能,就在附近的民宅征集。短工,出的價又高,自然有人願意乾。都是農婦麼,憨直不知道拐彎,拿了你的傭金很好套話,從她們嘴裡能打聽出點當地民生來。

她們沒做慣奴才,雇主麵前也刹不住,仍舊大剌剌的。皇帝站在簷下,看她們在細雨裡的井台邊上淘米。其中一個挨過去頂另一個的肩,聲氣兒低低的,帶了點察言觀色,“噯,統點銅鈿來呢1。”

另一個扭過頭來一瞥,“倷門檻精咯,我袋袋裡相一塌刮子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