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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4213 字 3個月前

漓漓濕了一大片。艱難的咽了口吐沫覷萬歲爺臉色,萬歲爺不愧是號令四方的霸主,遇見這種事臉上仍舊一派祥和。把小公爺的胳膊隔開點兒,端著酒盞呡了口酒,還問他要不要再來一杯。

這麼下去不成,看來要壞菜。萬歲爺不會拿小公爺怎麼樣,但是外臣瞧來終究沒臉。榮壽陪著笑對素家爺們兒拱手,“咱們舅爺失態了,主子不好處置,請各位暫且回避。才剛皇後主子的懿旨到了,小主兒晉了貴人,我這兒給素參領道喜了。”

素家人會意了,忙掃袖退出了花廳。榮壽趕緊上前,試圖把小公爺從皇帝身上扒下來,“您醉了,沒的禦前失儀,奴才扶你到隔壁醒醒酒去。”

小公爺單手一劃拉,“我有話和我姐夫說!”

皇帝的耐心一向很好,又礙於那道聖旨確實坑了他,他要訴訴苦,自己作為補償也該聽著。便在他背上拍了下,規勸道,“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事到如今就不要再想了。素以已經冊封貴人,他是朕的人了,以後也沒你什麼事兒,你這麼鬨,有意思嗎?”

“所以說你不厚道,明明指給了我,我還沒樂上兩天,這旨意又廢了……我不甘心呐,阿瑪臨終把我托付給你,你就是這麼照顧小舅子的?咱們以前多好的情分,誰知道現在你這麼對我……我的阿瑪,您走得早……”

小公爺聲淚俱下,皇帝覺得腦仁兒有點疼。費勁的和他解釋,“你聽好了,素以的心裡一直隻有朕,她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你陷在裡頭朕也能理解,畢竟她討人喜歡。可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你也不小了,這麼死乞白賴的不好看,顧著點兒臉麵吧!”

小公爺大著%e8%88%8c頭反駁,“我長這麼大就愛她一個,我能一心一意待她,你呢?你就像琉璃廠的董……德茂,收集煙壺上癮呐你!得著一個寶貝玩兩天……轉手撂在大櫃子裡又找新鮮去了。宮裡那麼多主兒……都是你拿來顯擺的……物件,你到底愛誰?我的素以……倒黴催的……糟心呐!”

皇帝火氣往上拱,越說越不像話,縱著他他還來勁了!一把推開他站起來斷喝,“你放肆!瞧瞧你醉貓似的,什麼臭德性!再敢胡說,罰你到寧古塔戍邊去!”

榮壽嚇得%e8%85%bf肚子轉筋,擰著膝頭求小公爺,“我的好爺,您彆說了,這麼的可犯上。”

“你這閹豎,給爺起開!”小公爺把他推個趔趄,扶著桌沿撒氣窮搖,直把一桌子上的碗盞搖得乒乓作響。一邊搖一邊哭訴,“我就喜歡素以,姐夫搶小舅子的福晉,你缺了大德!”

皇帝氣極了,抄起邊上一壺茶,連水帶茶葉就給潑了過去,“豬油蒙了心的東西,先給你醒醒神兒,回頭朕再和你算賬!”

小公爺被水一潑打了個激靈,掛著滿臉茶葉呆怔在那裡,像個入了定的泥胎。皇帝沒法再看他,多看一眼都能叫他吐出來,憤然一甩袍角便出了門。外麵天寒地凍,猛地灌了口冷風,腦子霎時清明起來。該過的禮都過了,瞧時候也不早,打發人去找素以,趁著天還亮準備回宮了。

素以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和家裡人拜彆時看不出難過,登了車卻有點發蔫。低著頭也不看他,悶聲不響的捧著%e8%85%bf,儼然把他當成了個擺設。

皇帝□晾著有點著急,探手搖了她一下,“怎麼了?哪兒不稱意?”

她在傍晚昏昏的暮色裡抬起頭,勉強笑道,“沒什麼,就是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她算是嫁了人的姑娘,十月裡出宮再沒有指望,要一輩子陪他困在紫禁城裡了。皇帝心裡竊竊的高興,其實她還是心軟的,如果硬扛到底,最後妥協的人應該會是他。皇父麵前那些話沒白說,到底打動了她,叫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了。可瞧她現在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又覺得是不是哪裡有了疏漏,慢待她了。

他挨過去一點,慢慢把她攬進懷裡,“這是發愁呢?為什麼?有話就和我說,不能憋在肚子裡。”

她的額頭抵著他的下頜,落寞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一下子沒著沒落的。”

皇帝歎了口氣,“你顧慮得太多了,放輕鬆點,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至少咱們在一塊兒了,對不對?”

她漫不經心的嗯了聲,“小公爺怎麼了?”

“他?”皇帝哼道,“借著酒蓋了臉,來和我撒潑鬥氣呢!要不是瞧著皇後麵子,他這樣的早就遠遠指派出去了。”

小公爺是心裡有氣,這點完全可以諒解。素以說,“您彆和他置氣,他本來那麼逍遙的人,這會兒硬煉成苦菜花了。”

皇帝是最後的贏家,勝利者一般都很寬宏大量,當時火氣再旺,稍一轉腳就消了大半了。他撫撫她的臉,湊到她嘴角%e4%ba%b2了下,“我知道,我又不是那種趕儘殺絕的人。”

素以直斜眼兒,他說不是,天底下大概沒人敢露頭了。他對付外家那套鐵腕,連太上皇當年都沒做到吧,這會兒裝好人來了!

皇帝也意識到說不響嘴,乾咳兩聲掩了過去,又道,“位分是晉了,住哪個宮得再琢磨琢磨。本來想讓你住永和宮,離養心殿近麼。可永和宮有成妃做主位,你去了隻是個從屬,還要和人從頭處起……”說著壓低了嗓子,曖昧的在她耳垂上一%e8%88%94,“我也怕你受人擠兌,我知道了會心疼的。”

素以讓了讓,扯著嘴角道,“人受擠兌本事高嘛!我都給各路人馬擠兌七八年了,還在乎這個?”

“以前不是沒遇上我麼!”他不大滿意,“現在再讓你受欺負,豈不是我的無能?我想了很久,慶壽堂空著,那裡有書屋有水井,是個清靜的好去處。你到那裡占山為王,想橫著走也沒人攔你,去不去?”

那倒不錯,素以摸著下巴計較,一人一個院子,彆人想求都求不來呢!再說占山為王,還有比這更美好的字眼嗎?她痛快的點頭,“成啊,您說哪兒就哪兒,我不挑地方。”

皇帝笑道,“真是好姑娘!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過兩天我得出去春巡,這是祖製,定時要辦的。務政不帶宮眷,以前你是小宮女,跟在身邊反倒名正言順。現在晉了位,那麼多眼睛看著,壞了規矩不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心裡裝著你,更要當心不叫你成為眾矢之的。我朝堂上忙,有時候顧不上,你也彆惱。明兒我過長春宮囑咐皇後照應你,想來也沒人敢為難你。”

他是辦大事的人,能在乎這些%e9%b8%a1毛蒜皮真讓人感動。素以吸溜一下鼻子,“您忙您的,我不能拖您後%e8%85%bf。有您這份心,我該感恩戴德。”

“彆說這話。”皇帝的手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了她衣襟裡,手指頭上下求索,靦臉道,“我十二動身,咱們還有六晚。加緊著點兒,回來八成能聽著好信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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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壽堂西鄰樂壽堂,小而簡單的院落,沒有華麗的門楣,色彩布局卻很好。四進的院子不稀奇,但屋頂上做了文章。四排卷棚硬山頂,黃瓦綠剪邊,綠瓦黃剪邊這麼交錯著用,廊簷底下還有蘇式彩畫,一眼看過去很有妙趣。

彆的方麵都挺好,就因為是南北狹長的款兒,後麵屋子裡的光線不那麼敞亮。不過這並不影響素以的快樂,她是個很會自我調劑的人,不用和彆人合住一間屋子,就跟皇帝說的那樣,她在自己的地方可以橫行無忌,愛坐著還是愛躺著,沒人管得上。這也有賴於皇後娘娘的恩典,那位主子原本是個甩手掌櫃,可在她這裡花了心思。每位主兒晉位都要指派精奇嬤嬤約束言行,精奇好不好,裡頭學問也很大。你想啊,要是有個人天天在你耳朵邊上絮叨,說這不行那不行的,你的日子還能過得踏實嗎?

素以很慶幸,調理她的精奇嬤嬤是從皇後宮裡撥過來的。不說太肆意,有時候略微裝聾作啞,也夠她受用的了。當然了,皇後的人嘛,放到她這裡不排除有彆的用意。她不是傻子,有些事還是看得很透徹的。不過自己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橫豎不乾禍害彆人的事,也不怕被誰監視。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讓她安貧樂道住上一輩子,除了沒有外頭那麼自由,彆的也沒什麼。

大家都在過相同的生活,她既然願意為他讓步,就一定可以耐得住寂寞。

檻窗是步步錦格心的,橫平豎直,條理清晰。窗格子上蒙著綃紗,前排是尋沿書屋,二進還是有點暗。正月裡又飄起了雪,墁磚地上的熏爐裡添了炭,素以往爐膛裡扔了顆棗兒,很快暾暾的熱氣裡就摻進了甜膩的香味。

南炕上擺著皇後那裡送來的賞賚和月例用度,銀子布料倒是其次,豬肉香油也不上要緊,就是這白蠟,黃蠟、羊油蠟各一支,怎麼算都不太夠使似的。她走過去,拿在手裡掂了掂,可算知道宮裡那些沒有聖寵的小主們怎麼節衣縮食了。這就是正經過日子,得樣樣精打細算才行。

正琢磨著,精奇劉嬤嬤領了四個宮女進來。三個還小,十四五歲模樣,另一個大點兒,得有十□了。四個人上來磕頭認主子,扒著磚縫兒把腦袋抵在地上,齊聲道,“奴才給貴人主子請安,主子吉祥。”

劉嬤嬤笑道,“她們是尚儀局新調理出來的丫頭,皇後娘娘叫緊著機靈的挑。皇後說主子是尚儀出身,弄了沒眼力的在跟前,怕惹主子天天生氣。這幾個已經是拔尖兒了,模樣長得不賴,手腳也勤快,主子瞧好不好。”

素以點點頭,“那就留下吧!叫什麼?”

那幾個宮女兒一個挨一個報名字,最大那個叫蘭草,底下幾個叫鼓兒、叫青稞、叫荷包兒,名字都很怪誕。下五旗苦出身的包衣,生了閨女湊嘴起名兒,沒那麼多的考究。素以瞧了半天,覺得蘭草好像哪裡見到過,打量了再三問,“你師傅是誰?跟誰學的規矩?”

蘭草上前一步,笑道,“主子不認識我了,我師傅是妞子,上回您染了風寒,我給您抓藥見過您的。”

妞子她當然記得,就是妞子手底下徒弟不怎麼有印象。既然上回送過藥的,八成是她不認人的老毛病發做,一時又想不起來了。她撫撫額頭,“是妞子的徒弟啊,那滿好,都是熟人麼。”

“是。”蘭草一麵指派小宮女們收拾炕上布匹,一麵應道,“師傅知道主子晉了位,特意叫奴才傳話問主子好。說瞅準了機會告個假,再到慶壽堂來給主子道喜。”

素以聽了訕訕的,“難為你師傅記掛,她來了少不得要笑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