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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4028 字 3個月前

話鋒一轉又道,“昨兒你主子翻牌子,招了和貴人走宮,這事少見。後來有什麼說頭沒有?”

素以心裡一酸,臉上依舊笑嘻嘻的裝腔,“和主兒大喜了,內務府大約還沒頒旨,奴才們在禦前早就得了消息。和貴人晉了靜嬪,是主子昨晚發的口諭。主子抬愛,從庫裡挑了洋人歲貢納的稀罕玩意兒賞了小主好幾件。奴才聽說有噴了能招蝴蝶的水兒,還有畫冊子,上頭是西洋人說的藝術。長著鳥翅膀的金頭發女人和光%e8%85%bf投槍的男人,都不穿衣裳。奴才就想了,洋人真好,挑費比咱們祁人小多了。祁人上下那麼多件兒,他們這也忒省布料了。”

皇後正喝茶,聽了噗的一口噴出來,在場的人都尷尬萬分。皇帝不老成,這麼沒意思的東西亂賞,還讓底下人知道,傳出去臉麵也不要了。

太皇太後掩口咳嗽兩聲,發現這丫頭張嘴就來的性子和前頭慕容家兩位大不一樣。要是她惶恐拘束,瞪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裝可憐,她估計會越看越鬥氣,忍不住就懲治了她。可她沒有,跪在那裡侃侃而談,那油嘴的樣子怎麼像個太監?這性格,皇帝能喜歡才怪,配給昆家小公爺還差不多,臭味相投嘛。

太皇太後也怕她繼續扯淡,擺手道,“成了,回去好好伺候你主子。皇帝愛清靜,彆在他跟前聒噪。你太能說,也不知道皇帝怎麼受得住。”掖掖鼻子又道,“我要囑咐你一點,禦前人我這兒都瞧著的,安分守己是頭一條。要是有了什麼非分之想,叫我拿住了,先揭你兩層皮,記住了?”

素以背上出了一層汗,到這會兒才鬆懈下來,磕頭道,“奴才謹遵老佛爺教誨,請老佛爺放心,萬歲爺是明君,奴才也要做個名奴,絕不敢給主子丟醜。”說著對座上人磕頭,起身卻行退出了壽康宮暖閣。

出來的時候真嚇得%e8%85%bf打顫,還好沒把她怎麼樣,是她的運氣,也托了那位靜嬪的福,讓她打馬虎眼兒糊弄過去了。她頭昏腦脹往徽音右門上走,進了夾道正遇上來回轉圈的路子。還沒開口,路子先拍了拍大%e8%85%bf,“姑奶奶,您總算出來了,可急死我了!”

素以茫茫然道,“這麼大雪,你怎麼在這兒?”

路子朝慈寧宮花園方向指了指,“主子在鹹若館禮佛。”

她遲遲哦了聲,心裡什麼都明白。萬歲爺替人著想,要是急赤白臉來救她,那就把她頂到槍頭子上了。還是這麼的好,打著禮佛的名號遠遠看著,不到緊要關頭不出麵,果然大將之風!

“那我先回去了。”她抽乾了力氣,應付太皇太後可比應付瓊珠累多了。這會兒巴不得找床上炕,實在是熬不得了。

她撐著傘自顧自的沿牆根走,路子在她身後嘿了聲,“沒心肝的丫頭!”又壓嗓道,“你上圍房去,彆亂跑,主子回頭要問話。”

她揮揮手,踩著積雪搖搖晃晃走遠了。

☆、64章

“怎麼說?”皇帝從鹹若館出來,沾了一身的香火氣。還惦記著素以的遭遇,著急要知道詳情,唯恐她受了委屈,心裡難過沒處訴說。

長滿壽替皇帝打著傘,趨步道,“奴才正要回主子話呢,這丫頭插科打諢是一絕。奴才估摸著太皇太後也被她繞進去了,竟然叫她有驚無險的躲過去了。”

皇帝這會兒才把心放回肚子裡,話也說得敞亮了,撫額道,“老佛爺原就仁慈,她油嘴滑%e8%88%8c沒挨打是她的運氣,這和她漫天胡扯不相乾。”嘴上說著,眼裡露出了笑意。大概太皇太後也沒見過這麼怪的丫頭吧!宮女講究又穩又本分,光看她的為人,像是做到了,可是一張嘴就露底。他以前偏愛哪種女人,他也說不上來。反正現在見著她,就喜歡她這類的了。

兩個人想走得長遠,性格需要互補。他活得太沉悶,向往那種自由沒有負累的生活。人走不出去,剛好遇見了她,即便聽她海闊天空的胡侃,他也覺得很快樂。

穿過隆宗門往乾清宮方向去,走到軍機處時腳下頓了頓。軍機值房的門上垂了半幅簾子,兩個書辦正在書架子前抽文書貼簽子。那些大章京想來都溜了號,也是,天太冷,近來又沒有棘手的大事,大概都躲到彆處烤火打茶圍去了。他努努嘴,“他們不易,送隻火爐進去,再送壺酒給他們暖身子。”說著抖抖大氅直進了養心門裡。

半天耽擱下來到了午膳時候,他沒回暖閣。東邊廡房是宮女值房,他從配殿屋角的垂花門上穿過去,迎麵正看見兩個小太監掃雪。長滿壽很有眼色,比了個手勢,人立馬就散儘了。皇帝上了廊廡,解下氅衣交給他,什麼話也沒說,自己打簾子進了廡房裡。

長滿壽咧嘴笑,瞧著形勢大好,這麼下去可有盼頭了。他搓搓手,轉身看天井裡的雪。前殿屋簷下的冰棱子凍得很長,一根根九齒釘耙似的。他抖著一條%e8%85%bf思量,回頭得叫人敲乾淨了。

身後窸窣作響,扭頭看看,是那貞從裡麵出來,對他尷尬的笑了笑。主子都%e4%ba%b2自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招招手,“那姑娘,咱們上西邊廡房吃酒糟去吧,前頭禦膳房剛送過來的。”

皇帝透窗看見他們並肩往西邊去了,知道這一圈人都打發得差不多了,這才慢慢踱到炕前。炕上人和衣麵朝裡躺著,屋裡靜,能聽見她勻停的呼吸聲。他站著,想起山洞那晚她窩在他懷裡,也是這樣咻咻的鼻息,像個孩子。他輕輕的笑,不知道她是真睡還是假睡,故意清了清嗓子。她沒動,可能真的睡熟了吧!

他走過去,在炕前站定了,視線從頭到腳順著一路往下溜。她腰%e8%87%80間的曲線很美,宮女的袍子不收腰,平常也看不出什麼來。可是一旦側躺,就顯得極其養眼了。他咬咬%e5%94%87,想伸手去觸,終歸有點顧忌,還是縮了回來。想想不甘心,便挨到炕沿上坐下來。她就在身邊,皇帝心裡翻起了浪,這樣可望不可及。分明隻是個小宮女,卻讓他傷透了腦筋。

“素以。”他略猶豫,推了她一把,“你起來聽朕說話。”

她終於察覺了,一骨碌下炕穿鞋給他蹲安,“奴才睡迷了,不知道主子來了,請主子恕罪。”

才合眼的,一下子吵醒頭昏腦脹,蹲著身也有點晃悠。皇帝托了下她的肘,退後兩步坐到桌旁道,“你的心真大呀,這麼的還能睡著。先頭麵見老佛爺,都說了些什麼?”

素以這會兒倒是一臉沉寂,她上前給皇帝斟茶,垂手應道,“老佛爺問秋獮路上的情況,還問起萬歲爺的傷。主子不是嚴禁禦前人往外傳話的嗎,可這消息老佛爺那兒已經知道了。奴才心裡怕,隻能胡亂的應對。這會兒想起來也發虛,怕是給萬歲爺惹下麻煩了。”

皇帝沉%e5%90%9f了下,“朕倒是不打緊,單看你怎麼說。”↑思↑兔↑網↑

素以朝上望了眼,囁嚅道,“奴才為討老佛爺歡心,說主子擴建熱河行宮是為了供老佛爺頤養……”

皇帝點點頭,“說得通,熱河那頭確實是礙於老佛爺多次提起,才決定斥資修建的。就這麼一宗?還有嗎?你在壽康宮牛皮吹破了天,不通好氣,下回怕老佛爺不能饒你。”

素以有點羞愧,她確實為保命吹了牛。彆的沒什麼,就是皇帝要捐金佛的事兒,真是她胡編亂造杜撰出來的。她戰戰兢兢跪下來磕頭,“奴才對不住主子,奴才說主子為了賀太皇太後的壽誕,要為太皇太後捐金修佛……主子,奴才也是沒辦法,當時太皇太後逼問您受傷的經過,奴才要是說主子冒著大雪出去打獵傷了%e8%85%bf,那奴才就沒法活了。奴才草芥子樣微末的人,和主子困在山裡,沒有伺候好主子,叫主子受傷,老佛爺追究起來,奴才不好交代。所以奴才滿嘴跑駱駝,說主子是瞧風景的時候不小心給獸夾夾到的。主子要是怪罪奴才,奴才甘願領罰,隻求彆牽連我家裡人。他們一直吩咐我留神侍候主子,是我自己不成器,我不能連累一家子老小連坐。”

她痛哭流涕,這叫皇帝始料未及。瞧她成了淚人,他心裡疼得直抽抽。離了座兒去拉她,“朕也沒說什麼,犯得上哭成這樣?你說捐佛的事兒,朕之前委實沒有想到。老佛爺養育兒孫也不易,替她修個佛像不算逾越。你給朕提了醒兒,非但無過,反而有功。”他替她擦淚,溫聲勸慰,“好了好了,多大點事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叫朕笑話麼!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既然說了就兌現,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萬歲爺真好,這麼尊貴的人,能下氣兒替她周全,她萬死也難報答他。隻是在禦前風險實在太大,既然入了太皇太後的眼,往後事情少不了。倒不如回到尚儀局去,再混上幾個月,也就超%e8%84%b1了。她看他一眼,洛陽花好,非我所有。她心裡除了惆悵,不能也不敢衍生出彆的想法來。就當是人生中最不尋常,最值得回味的記憶吧!將來出去,知道他在宮裡好好的,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橫豎會記住他……想著又掉淚,自己胡亂擦擦,退後了兩步蹲福,“奴才求主子一件事。”

皇帝看她刻意拉開距離,嘴角沉了沉,“不要說叫朕不高興的話,你安生在朕身邊,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至於你說有人往外泄露禦前的消息,朕會命榮壽嚴查,查出來決不姑息。朕眼裡不揉沙,不會容忍有人安插耳報神來監視朕的一舉一動。”

素以想好的話叫他預先堵了回來,正覺得若有所失,他卻冷冷拋了一句,“朕的東西呢?”

以為他忘了這茬,原來沒有。他追到值房裡來,就是為了討要那個肚兜嗎?虧他當回事,她都臊得沒處擱臉了。

“怎麼?還不打算拿出來?”皇帝乜眼看著她,“既然染了朕的血,那理所當然就是朕的東西。你私拿禦用之物,這罪名可比糊弄太皇太後重多了。”

她漲紅了臉負隅頑抗,“主子明鑒,奴才沒拿您的東西,真的。您盤問奴才半天,奴才還是摸不著頭腦。”邊說邊往上覷他,“到底是什麼叫主子這麼著急?您說出來,奴才好知會榮總管。”

他一定不好意思說的,隻要他不說就無從爭辯,這種事情最多心知肚明,怎麼上綱上線的來理論?素以很有把握,她滿以為自己的估計不會有誤,可是他說“朕的肚兜”,這句話把她驚得當場呆住了。

“你彆跟朕裝糊塗,論起裝糊塗,朕可是祖宗。”皇帝一點都不覺得羞愧,今天上朝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琢磨這個。顛來倒去的想,想的趟數多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