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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3966 字 3個月前

手指頭點點她,“你身為禦前女官,究竟還有沒有點規矩?要不是念在你素日伺候有功,朕這就下旨降你的旗籍,發配到寧古塔砸木樁去!”

素以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過功,橫豎一聽他的話就驚恐萬狀,“萬歲爺,奴才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她說著就要跪下來磕頭,被他一把逮住了手腕子,下蠻勁用力一扯,扯得跌跌撞撞往門上去了。

下了丹陛朝東走,腳下急,腕子又痛,她抽著氣唉唉叫,“主子掐得好!主子拖得好!主子,奴才的鞋掉了……”

他全當沒聽見,一直拉到海子邊上,順勢一推,把她推一個大趔趄。虧得那方口鞋能趿那麼遠,這會兒停下來也顧不上彆的,先把鞋後跟拔好,這才半仰著臉說,“奴才惶恐!主子這是怎麼了?奴才腦子笨,聽主子教訓。”

就像是被裝進了密封的琉璃瓶子裡,皇帝的不滿看得見,但是表達不出來。他握緊了拳頭,半晌才道,“你不是臉盲嗎?怎麼認小公爺一認一個準?那三番四次的在朕跟前出幺蛾子,全是在跟朕演戲?”

素以啊了聲, “奴才不敢,奴才見小公爺也好幾回了,再認不出臉,奴才就成傻子了。”

“那朕呢?”他冷冷道,“沒有這身龍袍,你能不能認出來?”

這個自然是能的,到禦前當值,最要緊的時就是記住主子的臉,這是作為奴才首要的任務。所以跟吃飯似的,一天三遍的回憶再回憶,加上能就近看見,忘了可以適時補上一眼,到現在光看臉也能認出來了。她不好意思說,其實她臉盲是毛病,但是一旦記住了誰,就算隔上十年二十年也不會忘記。

一個大姑娘,怎麼和男人說那些內情呢!她隻好折中,“奴才隻要定神看,絕對能夠認出主子來。”

定神看?那就是說不定神,還是要管他叫大人。然後等他表明身份,她才會遲登登叫他聲萬歲爺?

“宮裡那麼多秀外慧中的女人,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皇帝說,皺起了濃眉, “朕好性兒,容忍你到現在。從你頭一回衝撞朕開始,你到底乾了多少藐視朕躬的事兒?如今役還未滿,就和外頭男人暗通款曲。依著大英律例,殺你的頭都不為過。不但是你,還有恩佑,和宮女走影兒,你知道是多大的罪過嗎?他竟開口,誰給了他這樣大的膽子?”

皇帝本來就不是那種好相與的人,他站在你麵前,你怵著這浩浩天威,也足夠低賤得匍匐到泥土裡去的。如今滿臉的厭棄,把素以嚇得臉色煞白。皇帝的心思似海深,她萬萬不敢提上次他說要跟著去熬鷹的事,顫聲道,“主子,奴才糊塗才答應幫著小公爺熬鷹,這會兒悔得腸子都青了。可是……奴才沒有和小公爺暗通款曲啊!奴才是本分人,從來都是不該看的不看,不該想的不想。主子這麼說奴才,奴才不敢辯解,主子總有主子的道理,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想想這一直以來的如履薄冰,心裡有些委屈。說什麼都好,怎麼扯到走影上去了呢,這是夷三族的大罪啊!

人通常會對未知的東西產生恐懼,皇帝也是一樣。他解釋不通滿腔的惶惑,隻能用更強硬的態度來對待。回身看著她,伸手拿住了她的臉。她臉架子玲瓏,張開兩指,尖尖的下巴正好同他的虎口契合。他左右扳動,眯起眼道,“朕討厭你的臉,偏偏你還要引起朕的注意,你存的是什麼心?非要叫朕拿刀劃花了她,你才高興是嗎?”

海子裡的水在她身後粼粼泛著波光,她的眼裡浮起一層水霧,隻是重申著,“奴才不敢。

主子,奴才清清白白的,請主子明查。”

“明查?”他上下打量她,“怎麼查?”

素以嚇得手腳亂哆嗪,“叫……叫嬤嬤驗身。”

“你不怕丟人,朕還不願意費這手腳呢!”他哼了聲,像扔個燙手的山芋一樣把她拋開了, “你到了年紀,懷春也無可厚非。隻是憋死也給朕憋到明年,朕那時候要是開了恩,或許考慮放你出去配人。否則你就像宮裡那些精奇嬤嬤一樣,守著身子守到死!”

這就是俗話說的伴君如伴虎吧!什麼金口玉言,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更改。素以%e8%85%bf彎子發軟,還好有棵樹讓她倚仗,才不至於馬上跌坐下來。她暈頭轉向,強忍著哭抽噎了兩下,“嗻,奴才記住了。”

皇帝越發煩躁,“你就給朕站在這裡反省,沒有朕的旨意,半步也不許挪動”他拂袖待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過會子朕派人來看,你敢投機取巧,就砍了你的%e8%85%bf扔進山裡喂狼,聽見沒有?”

她眼淚巴巴的看著他,蹲個身道是,模樣可憐,像受了氣的小媳婦。皇帝腦仁兒疼起來,也不看她,背著手往煙波致爽齋去了。

☆、第38章

不能挪動,那就看看風景吧!

素以在原地轉個身,麵對海子立著。這片湖叫如意湖,水清天藍,真是個漂亮的所在。她抬手掖掖眼淚,剛才經過一通嚇,到現在心口還發緊,欣賞美景也有點提不起精神。

鬨不懂萬歲爺的火氣從哪兒來,她琢磨半天,大概是因為有遠客在,小公爺在外叫了她一聲,壞了規矩,讓主子在那些藩王麵前丟人了。真要是這個原因,她又覺得不踏實了。大英禮儀之邦,製度向來嚴謹。尤其是在這種場台,叫人看見皇帝的使喚丫頭公然和男人搭訕,對萬歲爺來說,的確是件毀譽的事。

關乎規矩體統,這樣的罪責首先就叫人心虛。她垮下雙肩歎息,辦事沒經腦子,括該要受罰。沒打她個滿臉桃花開,已經是主子最大的恩典了。

越想越後悔,扇了自己一下,叫你沒成色!亂答應什麼?誰叫都答應,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了!隻不過主子說討厭她的臉,太傷人心了!長得像誰不是她能決定的,他不待見皇太後,也犯不著遷怒於她呀。

她何其無辜,這張臉又不能退換,還得繼續戳在他眼窩子裡討人嫌。既然這麼不喜歡她,調她到禦前乾什麼?給自己添不自在嗎?妄揣聖意她不敢,反正就是背悔到姥姥家了。本來還指著明年出宮過自己的小日子呢,結果人家說了,心情不好就留她在宮裡一輩子,叫她去做精奇嬤嬤。

這是多深的仇啊!如果想出去就得伺候公主,巴望著以後做陪房。可是公主們一個六歲一個三歲,等到十五歲能出嫁……那時候她已經三十多了。三十多還能乾什麼?給人做老媽子?嫁頭婚怕是不能夠了,做姨太太年紀大了點兒,要嫁也隻能找個死了老婆的做填房。

好可憐!她搓了搓臉,湖上風大,有點冷颼颼的。萬歲爺八成是回寢宮了,不知道什麼對候能下恩旨赦免她。

皇帝那頭氣倒是消了些,站在佛堂後麵朝如意湖那頭望。望著望著,想不起來先前那樣震怒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了。他自小懂得控製情緒,今天卻失儀,自己也很苦惱。尤其頭天駐紮那晚和她說好了要一道去給恩佑熬鷹的,現在弄成這副爛攤子,氣性過了,再見她大概會有點下不來台。

他收回視線,緩步朝延薰山館去,半道上看見榮壽和長滿壽遠遠的迎過來。走近了,硬著頭皮上來打千兒,榮壽故作輕鬆的笑道,“主子上這兒逛來了,叫奴才好找。先頭恭%e4%ba%b2王和睿%e4%ba%b2王他們要去跑馬,來邀主子撲了空,這會兒都散了。”

皇帝哪有心思跑什麼馬,也沒言聲,隻管走他的道兒。長滿壽朝海子方向看看,料著這是罰呢,腦子一轉裝糊塗,“素以那丫頭杵在那兒乾什麼?怎麼不近前來伺候萬歲爺?真沒眼色,奴才叫她去!”

皇帝抿了抿嘴,沒說話。沒說話就是默許了,眼梢瞥見長滿壽閃身過去,心裡倒像一顆石頭落了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也好,免了也好,至少自己能圖個心安。隻是這所謂的責罰越來越不成事,上回提鈴就沒開好頭,一步步的,到現在乾脆雷聲大雨點小,才下的令,沒消一炷香就撤了。

榮壽覷覷皇帝臉色,“我的好爺,氣大傷身,不值當。小公爺是孩子脾氣,您和他計較什麼呢!實在氣不過,罰他不許秋獮,在山莊裡閉門思過也就是了。”又試探道,“主子看素以在禦前是不是不台適?

要是主子不耐煩她,奴才這就打發她,另挑伶俐人來。”

皇帝不願意開口,冷冷的掃他一眼,像臘月裡的冰棱子倒進了領口裡,直把他凍得打擺子。榮壽明白了,素以這丫頭往後除了皇帝誰也動不得。聖眷還沒來,但已然不遠了。看主子那股維護勁兒,加上之前酸氣四溢的潑天震怒,這分明就是上了心,擎等著提拔了。

一撥人往西邊去,長滿壽朝東跑得顛起來,邊跑邊招手,“來……來……”

素以搖搖頭,“萬歲爺不叫動呢!”

“彆傻站著了,”長滿壽道,“讓動了,趕緊來。”

素以這才噯了聲,挪步過去,臉上訕訕的,“這回倒沒花多長時間,我以為怎麼的也要在海子邊上過夜呢!”

長滿壽捂著嘴笑,“您沒看出來?您好事要近啦!”

她垂著嘴角道,“諳達玩笑了,我能有什麼好事!得罪了萬歲爺,鬨不好明年不讓出宮,我還得接著在宮裡做精奇。”

老大個人,怎麼什麼都看不明白呢!長滿壽帶著她上甬道,一麵指點著,“那就是順嘴一說,你也相信真要是皇上欽點的留在宮裡,您可就出息啦!皇上叫留牌子,能給你個精奇當當?怎麼也是晉位封小主。”他搓著手,“姑姑哎,您前路可是鋪了錦緞了。知道萬歲爺為什麼忽冷忽熱的嗎?小公爺一開口就給罵個狗血淋頭,天爺,主子是吃味兒了呀,您還糊塗著呐!”

素以一副五雷轟頂的模樣,“您可彆嚇唬我,我不經嚇啊!”

“好事兒,怕什麼!”長滿壽邊走邊道,“多少人巴望不來的福氣,您還遲登?那是誰啊,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的皇帝老爺啊姑娘,我這兒可要給您道喜了。”

素以擺手不迭,“您彆拿我逗悶子,我不配。”

“胡說,哪兒不配?您瞧您的身條兒,瞧這大高個兒,和萬歲爺多匹配呀!”長滿壽笑得飄搖,“您再看看宮裡那些妃嬪,萬歲爺那身量,她們站在邊上,打眼兒一看顯得五積子六瘦,都沒您合適。哎呀,好姑娘,真爭氣我可告訴你,彆看萬歲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