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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3990 字 3個月前

說血流如注,至少也要鼻青臉腫。

禦前呐,連哀呼都得憋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閉上眼。但是沒想到,昏天黑地間萬歲爺會出手相救,保住了她半條小命。

“天爺!”她顧不上膝蓋頭子撞在擋板上的痛,趴在皇帝臂彎裡直喘氣,“好險,好險……”

皇帝也被她嚇一跳,誰說她沉著從容來著?真是活打了嘴!這麼毛毛躁躁,她是管宮儀的,一個尚儀姑姑就這模樣?好在沒磕著,要不是他反應快,和會兒該栽在床前哭爹喊娘了。

素以抓著皇帝胳膊一時沒回過神來,等心情平複了才發現乾了件犯上的蠢事,驚嚇過後就剩驚惶了。做奴才的不成就,還要勞動主子大駕,何等的大罪?她往後縮了兩步,跪下來,重重把額頭磕在腳踏板上,“奴才罪該萬死,請萬歲爺把奴才交敬事房發落吧!奴才……沒臉見主子。”

皇帝蹙了蹙眉,倒也沒這麼嚴重,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他再嚴苛,對貼身的人還是很寬宥的。隻是見她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兒,存心的嘲弄,“要不還罰提鈴?”

她抬起頭,紅著眼圈,滿臉驚愕,“求求主子,這兒人多,我提鈴會吵得大夥兒都睡不好,罪過太大了!您還是打我吧,傳笞杖傳板子都成。奴才沒出息,總是在主子跟前丟人。”

皇帝歎了口氣,最後一句話說對了,還算有自知之明。他重新躺回去,閉著眼睛道,“朕乏了,你跪安吧。”

這麼說是不追究的意思,素以感激的一頓首,爬起來息帳子。低頭瞧原先打滑的地方,悄悄的撩了下虎皮墊子。果然不出所料,底下紅木上亮閃閃的反光。拿手指頭刮了刮,不是油,是有人把虎皮裡麵兒上了層蠟。就那麼一小片,很隱秘,但是功效巨大。她心裡有了數,眼下萬歲爺睡了不能聲張,便卻行退出了帷幔。

長滿壽在裡間當值,隔著一層布,過程都聽見了。拿眼神詢問她,宮裡有時候不方便說話都有特定的手勢代替,她比了個“坑人”,長滿壽立刻明白了。點點頭,使個眼色叫彆吱聲,把她打發了出去。

女官上夜不在跟前,宮裡有專門的值房安頓。到了宮外沒那麼講究,在王庭邊上另搭個小帳篷,中間拿明黃帳子一拉,不至於離得太近,但是行在內一旦有擊節聲,又能第一時間察覺聽令。

素以回去的時候瓊珠已經鑽了氈墊子,她氣不打一處來,明知道皇帝床榻隻有她們幾個能接觸,可是沒證據,不好指責人家。在外又不像在大內,在外圖吉利,一般不是要緊的大事,睜眼閉眼的就帶過了。這筆賬沒法清算,隻好先攢著。

她不聲不響的洗臉,瓊珠卻裝夠了睡,忍不住開腔了,“噯,我才剛聽見有響動,你又把萬歲爺怎麼了?”

素以回過身來,“您耳朵夠尖的,離這麼遠您都能聽見?”她也學她的酸腔酸調冷笑,“沒什麼,滑了一下。不知道哪個沒陽壽的往虎皮上抹了蠟,我這兒寬宏大量不計較,就是那種小伎倆叫我瞧不上。有什麼不待見的,明刀明槍的來唄。玩兒陰的,她就不怕算空了,算到萬歲爺頭上?這要查起來,真得吃不完兜著走,您說是不是?”

瓊珠斜著眼兒瞧她,“話彆說滿,什麼蠟不蠟的,誰乾誰知道。你如今是萬歲爺身邊紅人兒,誰敢算計你呀!你看你陪著遛鷹那麼半天,說不定哪天我就得給您請安道喜了。”

女人嘛,敲缸沿的本事用不著學,與生俱來。素以和衣躺進氈筒裡,不高不低的念秧兒,“您太抬舉我了,我可沒您那麼大本事。您看您見天兒和主子拉家常,我們這類人隻剩點頭哈腰的份。要說攀高枝兒,我不及您一半。再說您是誰啊?您是貴妃的妹子,早晚逃不了晉位份。您還有什麼可急的?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您已經是半拉主子了,我在您跟前不就是個奴才秧子嘛!”

“德性!”瓊珠心裡說不出的味兒,兜天翻了個白銀,“你怎麼到的禦前,問問去,宮裡人可都知道。要論能耐我差遠了,不敢和您攀比。”

“彆介,您上回說您外家的事兒,萬歲爺多感興趣呀!您擎好吧,主子指定對您上心。”素以撇著嘴,越說%e8%83%b8口越堵憋,“遛遛鷹算什麼,萬歲爺待您那份和氣,咱們都看在眼裡呐!也是您口才好,會討主子歡心,這是門兒學問,不是誰都會的。”

這是在說她獻媚邀寵啊!瓊珠哂笑,敢情她忘了自己是怎麼算計,怎麼在萬歲爺跟前露臉的了。跑這兒來裝正派,猜猜宮裡怎麼說她?家門口發大水,浪到家了!

☆、第36章

其實抹蠟這事,要查還是很方便的,單看掌事兒是個什麼意思。素以把經過告訴榮壽,人家大總管哼啊哈的,說到了承德再辦。中間隔這麼久證據還能剩下多少?這不擺明了包庇瓊珠嘛長滿壽對插著袖子說,“不定拿人家密貴妃多少好處呢?這小子,有錢就是爹,有奶就認娘啊,早晚死在這上頭。”

宮裡勢力分兩邊倒,一邊向著皇後,一邊向著密貴妃。榮壽應該是比較看好密貴妃的,畢竟賀家家底厚,老爺子是川陝總督,五個兄弟也都為朝廷效力。不像皇後娘家,人丁單薄,老公爺走後全靠著散秩的小公爺撐門麵。

長滿壽說不對,橫豎他憋勁兒的埋汰人家,說榮壽瞧上了密貴妃身邊的大丫頭,大丫頭成了榮壽的對食兒,榮壽孝敬密貴妃就像女婿孝敬丈母娘。

“上回兩個人躲在位育齋配殿裡掏乾井,叫張來順撞見了,真丟人你說下頭都沒了,還窮折騰個什麼?敢情過過手癮能長塊肉?”長滿壽衝地啐了口,“皇後娘娘是老實頭兒,真要抓密貴妃錯處不費力氣,一抓一個準。就她偷摸著受宮外地方官員賄賂那樁事兒,彆以為瞞得過那麼多雙眼睛。交宗人府查查,夠她喝一壺的了。”

素以不懂那些勾心鬥角,反正她糊裡糊塗成了“保後黨”,那就忠心耿耿替主子效命吧!和瓊珠立場不一樣,無非死磕到底。磕到她出宮,這事兒就結了。一年辰光,過起來快得很。再想想自己不能老吃暗虧,看準了機會也得下點絆子,得叫她碰碰釘子什麼的,好解心頭之恨。

大駕接著走,後來幾天無波無瀾,就是瓊珠太不要臉,老愛往皇帝跟前湊。旁的不論,她連那貞的差事都搶,榮壽也縱著她。

你說你一個司衾的,整天戳在皇帝眼窩子裡,你想乾嘛?

素以扒著窗戶朝外看,“我覺得吧,咱們倆可以歇著了。她愛乾,連著我的差事一塊兒總攬得了,咱們樂得逍遙。”

那貞舒展著身腰躺在車廂裡,音調拉得長長的,“可憐呐,萬歲爺跟前沒人嘍,就剩這麼個倭瓜臉了。照我說,廢那麼大手腳乾嘛?通通路子晉個位就完了,何必來和咱們搶奴才當,你說是不是?”

素以直點頭,“可不!搶著獻茶算什麼,她要是上趕著爬龍床,我這個括兒好,又%e8%84%b1衣裳又%e8%84%b1褲子的,想乾什麼都能成。”

那貞撐起身子,邪性的笑著,“你可算知道這括兒好了,那你還乾看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素以這才醒過味兒來,“照你的意思,司帳都得乾點什麼唄?那先頭走的那位怎麼說?伺候了兩年,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嘛!”

那貞重又泄氣的跌回去,仰著身道,“也是,萬歲爺不動跟前人,這是老規矩。我聽說皇子貼身的女官,早前就是準備做通房用的。可是萬歲爺打龍潛時起,橫是沒有過這方麵的傳聞。咱們私底下猜過,不知道是誰破了他老人家的身子,該不是當初的%e4%b9%b3娘吧!”

兩個人說起這種事渾身來勁,嘻嘻哈哈的捂嘴笑。瓊珠忙著端茶送水的時候,她們躺著聊天吃零嘴,這一路同人不同命,顛顛蕩蕩的走了十來天,也就到了熱河了。

進城掐時候,十月十八卯牌三刻,打頭陣的六十四個先到太監手執翠華紫芝入德華門,後麵一道道的儀仗依次過,滿世界近視隆隆的禮炮和清樂。圍觀的老百姓沒見過這陣仗,震聾了耳朵也看花了眼,烏泱泱跪了一地,齊聲高呼“皇帝萬歲”。素以她們的輦車進城就放了簾子,外麵什麼情形都看不見,隻聽見煙火炮竹亂竄的聲響。空氣裡混著火藥味兒直鑽進鼻子,嗆得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徐徐緩行一陣才到山莊門口,漸漸的人聲靜下來了。前麵禦仗一停,立馬就有蘇拉扣圍板,恭恭敬敬道,“回姑姑話,到地方了,請姑姑們下車。”

兩個人忙整理衣裳,踩著二板凳下地。趕著上前侍奉皇帝左右,就見禦道兩側跪滿了命官,各色的補服頂戴,帽子後拖著翠生生的孔雀翎子。打眼一晃瞧見小公爺穿著黃馬褂,神氣活現的調度指派,到現在才知道他是這趟隊伍的總管帶。

來迎駕的不光是承德的官員,還有內外蒙古的王爺台吉。宮女在這時候派不上用場,議政的場合還是要靠太監伺候。她們被告知先到延薰山館安頓,其後的差事全等皇帝回到寢宮再說。

素以趁這當口往人堆裡看了眼,皇帝戴著正珠珠頂冠,穿十二章金龍褂。鑲了海龍皮的披領覆在袞服外,像張翅的海東青。原本就是漂亮的人,和那些五短身材老樹根似的藩王站在一起,眾星拱月下愈發顯得如珠如寶的堂堂好相貌。

那貞見她發愣拉了她一把,“知道萬歲爺俊,彆看了,先把差事卸了要緊。”

這園子還是大鄴朝時期遺留下來的,太上皇在位時修繕過,如今皇帝繼承大寶,點了工部和戶部籌措擴建事宜。聽老宮人說宮牆繞園一圈有十幾裡,比北京的頤和園還大一倍。大夥邊走邊看,園子裡秋意正濃,和外麵的蕭條截然不同。這裡古木參天,近前是海子,遠處是朦朦的雲山,若是盛夏時節來,該是怎麼樣一種鮮煥的景致啊!

皇帝駐蹕在煙波致爽齋,西邊有一溜瓦房,前朝時是專供皇子讀書用的。隻因皇帝的幾位阿哥年紀尚幼,秋獮又是短暫停留,這趟就沒有帶著隨扈。屋子空出來了,為方便就近伺候,暫時作為宮女他坦用。

那貞和素以先進屋打點行李,這趟住的是通鋪,也不存在挑鋪位一說。各自收拾好換了衣裳,才看見瓊珠跟著一個老太監過這兒來。

那貞對素以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那位心高氣傲的奶奶神褂子歪了,頭發也亂了,一副萬裡奔襲吃了敗仗的樣兒。那貞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