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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色 李暮夕 4313 字 3個月前

群羽林衛都是訓練有素的,一開始的慌亂後很快就在裴鴻軒的指揮下?鎮定下?來?,有序地將他們?圍在包圍圈裡,以肉身護著他們?朝江邊後撤。

隻是前麵是密林,後麵是江麵,進退之路皆被擋住,實在是遁走無門?,不少?人臉色都顯出絕望神色。

“慌什麼?進林子,往西北走。”皇帝麵色冷沉,果?斷下?令,“江上沒有掩體,更容易成為靶子,朕記得西北邊有渡口,停有船舶,再往西北就是內湖,外有礁石群山阻擋,易守難攻。”

一堆人如找到主心骨,連忙依序朝西北徐徐撤退。

越往西北撤,岸邊林木越是葳蕤茂盛,夜色下?遮掩這幾?十人不在話下?,叛軍一時?追不上,眾人懸吊著的一顆心稍微往下?放了?放,隻要堅持到——

誰知走出不過百米,耳邊就有破空鳴笛之聲,咻咻之聲不絕。

“不好,是火箭——”劉全大駭,手裡長劍奮力砍斷一支疾馳過來?的箭矢,高喊“保護皇上”。

幾?十個羽林衛迅速變幻陣型,以肉身層層阻擋,將皇帝圍在最中央繼續往西北推進。

身邊人不斷中箭倒下?,血流成河,夜色下?滿地暗紅流淌,濃鬱的血腥味充釋著鼻腔,舒梵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悲戚難言。

方才還說笑著的活生?生?的人,轉眼間就死在自己麵前了?。

這些人,不少?也是意氣風發、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家中也有父母%e4%ba%b2朋。

晃神間聽到身邊有人喊道“娘娘小心”,一支箭矢迅疾朝她射來?,說時?遲那時?快,身邊一股大力將她拽開,錯身間,皇帝已經擋在她身側,那箭矢堪堪擦著他臂膀劃過。

“陛下?——”劉全和?眾人驚呼,肝膽俱裂。

皇帝臉色微白,手按住了?受傷的臂膀,指縫間,布帛破裂,有鮮血滲出,隻是,他受傷的手還緊緊握著她的手,先問她受傷沒有。

舒梵搖頭,心口酸痛:“陛下?——”

“朕沒事。”皇帝冷聲吩咐,“今日護駕有功者,無論生?死皆可封爵,死後便由子嗣承襲,妻子老?母皆可受封誥命。”

瑨朝的爵位大多不可世襲,唯有少?數幾?個,這是極其榮厚的封賞了?,惠及己身不算什麼,不管是為人子女還是為人父母,最渴望的無非是光宗耀祖、蔭庇後代,當下?不由愈加拚命,一刻後終於將帝後和?幾?個近臣護送到安全的湖心島中。

那天的記憶實在刻骨銘心。

皇帝受傷雖不嚴重,可那箭矢上竟然塗有劇毒,雖帶了?太?醫,但攜帶藥物不足,隻能剔骨去毒,處理得還算及時?,但仍是落下?了?病根。

此後每逢陰雨天,他都疼痛難忍,冷汗透衣。

夜半,紫宸殿內依然燭火通明,如白晝一般晃眼。幾?個兵馬司、禁軍護衛統領跪在地上請罪,冷汗涔涔,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皇帝手裡執著一卷書在看,太?醫還在為他換藥,內衫隻穿半邊,肩上披了?件外袍。

“陛下?,太?後及其黨羽已被拿下?,是否要押到紫宸殿聽候?”劉全稟道。

“不了?,朕%e4%ba%b2自去見她。”皇帝係上衣帶,穿好外袍,上了?輦車,不刻就到了?永安宮。

永安宮內如今已成了?一座荒殿,殿內死氣沉沉,門?窗都用釘子從外麵釘死,“嘎吱”的開門?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嫗伏在陰暗的角落裡,聽到動靜放縮了?一下?,眯著眼睛朝他望來?。不過幾?日光景,她頭發半白,麵色蠟黃,竟像是老?了?一輪,遠不似曾經那樣光彩奪目。

日光從僅有的門?縫中射入,皇帝就站在這片刺目的光亮裡,表情看不真切。

太?後眯著眼看了?他半晌,癡癡地笑起來?。

“母後,你笑什麼?”皇帝緩步踏進,繡有華貴章紋的袍角曳地,擦過冰涼油潤的地磚。

很快,一雙皂靴停到了?她麵前。

太?後抬起臉來?,臉上還帶著微笑,有那麼一瞬竟也有了?幾?分過去的姝麗。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要殺就殺,有什麼好廢話的?成王敗寇,哀家無話可說,隻恨當年不直接殺了?你這個孽種?,留你苟活至今,反倒害了?金城和?玄翊。”

“在母後心裡,兒臣這個兒子不是兒子,唯有六妹妹和?七弟才是嗎?”李玄胤漠然地望著她,心口如被刀鋒剜去一般。

早就知道結果?,這一趟不該來?。

他向來?是清醒理智的人,可有時?候又執拗地偏要一個答案,結果?隻是往心口上更深地插上一刀而已。

“朕沒有殺他,隻是將他軟禁,朕還是念著他這個弟弟的。”李玄胤道。

其實也曾動過殺念,對?於謀反之人、投敵叛國?之人、威脅朝局的人,他向來?是殺之而後快,且必將其族人儘皆處死,以儆效尤,如此酷刑方能震懾後人,穩定天下?。

可那到底是他的%e4%ba%b2弟弟,他嫡%e4%ba%b2的弟弟,他不但沒有殺他,還放過了?他的四個兒子,可她永不滿足。

一定要他去死嗎?!

他心裡如千刀萬剮鑽心之痛,可終究仍是淡然道:“朕不會?殺他,也不會?放了?他,如果?他能安分守己,朕也會?贍養他到天年。可他若是不安分,母後就不要怪兒臣無情了?。”

第40章 戀愛

李玄胤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薑氏和他說的話。

此後?的很多年, 哪怕他滅了柔然、征服了塞北、打通河西走廊,一統中原,那?天的事仍像是陰影一樣籠罩在他頭頂, 揮之不去。

是夜, 紫宸殿內隻亮著兩盞地紗燈,因皇帝不看折子, 便?隻擺在角落裡,暖黃色的燈罩一蓋,光芒變得黯淡又柔和許多。

先前還有兩個小太監在外麵探頭探腦, 隻因時辰到了,皇帝未叫傳宵也未和往常一樣叫入寢。

劉全過來時,小夏子和另一個小太監小陸子就在門口?徘徊, 他皺著眉,又怕打擾皇帝看書?, 壓低聲音將兩?人嗬斥一通,問兩?人在乾嘛。

小夏子苦著臉:“師父, 陛下遲遲沒有吩咐, 可這都子時了,怎麼辦啊?”

劉全的神色也肅穆了幾分,猶豫會兒,將兩?人打發了, 自己放輕腳步進?了殿內。

桌案上海擱著看了一半的折子,皇帝卻席地坐在台階上, 麵色蒼白, 低垂著眉眼一動不動。有那?麼會兒, 劉全甚至以為他要變成雕塑了,神色漠然冷靜到極點。

雖然他平時就很內斂, 與皇帝待了數十年的劉全卻能敏[gǎn]地察覺出他今夜的不同尋常。

一定發生了什麼。

“……陛下。”劉全忍不住開口?。

李玄胤如夢初醒,習慣性地抬眸笑了下,看到他:“劉全,是你啊。”

劉全噤聲,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皇帝的笑容虛無?到好似要隨輕煙散去,眼底是微笑著的,但似乎隱約噙著淚。倒不像是傷感,而更?像是自嘲,好似聽到了一個莫大的笑話。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他可能要碎開了。

“……陛下,您……”劉全屏息,心裡萬分擔憂。哪怕知道自己不該多問,可皇帝於他而言,感情非比尋常,他是發自內心關心這位君主的。

李玄胤抬手抹去眼中殘淚,緩緩起身,麵色已經恢複了和往常一樣的淡靜,語氣淡到聽不出什麼情緒:“劉全,你去替朕辦一件事,做得隱蔽些?,不可走漏風聲。”

劉全下意識站直了,心裡已經明白皇帝大概要他去做什麼了。@思@兔@在@線@閱@讀@

他名義上是禦前總管大太監,實際上是內衛首領,專為皇帝刺探朝中情報,勢力遍布各大朝臣的宅邸後?院,皇帝若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去辦,他便?是最鋒利的爪牙。

“陛下請吩咐。”劉全跪下。

“去幫朕除一個人。”皇帝的語氣冷漠到,好像這隻是一個毫無?關係的陌路人,“漕幫前任總舵主,費遠。”

劉全心裡如掀起驚濤駭浪,卻不敢發問,忙應聲退下。

殿內重新歸於沉寂,李玄胤負手站在窗前,心底同樣心如止水。

“你以為費遠當初為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救你?他可是反我?大瑨的反賊!李玄胤,你真以為他是什麼清高?傲岸的義士。”

“我?告訴你,因為你根本不是我?兒子,你是南楚人,還是南楚孝文?皇後?之子!昔年南楚齊王叛亂,弑兄殺弟登上帝位,孝文?皇後?便?殉節了。太-祖皇帝與孝文?皇後?曾是故識,傾慕於她,才將繈褓中的你帶回?,不然你以為太-祖皇帝為什麼那?麼喜歡你?愛屋及烏罷了。”

“你覺得我?對不起你?你對我?而言就是一個拖累,隨時都會爆炸的火團。你害得我?還不夠嗎?”

“你以為費遠是你的恩人?你不過是他的棋子,指不定哪天他就把你的身世昭告天下。皇帝血統不正,名不正言不順,屆時瑨朝大亂,他們漕幫要取大瑨豈非如探囊取物?”

……

薑氏的話他並非全信。

但也夠了。

李玄胤漠然地看著頭頂的一彎冷月,隻覺得那?色澤淒清、宛若透明,美好虛幻到不真實。夜風吹在身上有些?微微的涼,可站久了,好似這一點微薄的知覺都失去了,天地間隻剩下安靜的風聲,一聲一聲,在耳邊回?蕩不絕。

極致的痛苦早就過去,而今隻剩下難言的荒謬。

他勾起%e5%94%87角,眼底卻沒笑意。

舒梵是除夕夜之前得知費遠死?訊的。

彼時,她正抱著團寶在東暖閣給他剝果?子吃,滿滿的一盤紅果?,鮮豔欲滴,因她手抖的動作紛紛滾到地上,咕嚕嚕散了一地。

李玄胤忙起身扶住她,蹙著眉問劉全:“到底怎麼回?事?費先生好好的怎麼會死??”

“據說是內亂。”劉全跪在地上道,“漕幫內部?亂了,在關河渡□□發了空前龐大的械鬥,費先生身中數刀,被亂刀砍死?。”

“不可能!師父武功高?強,絕對不會被人殺死?!”舒梵顫唞著手握了一下,似乎是要抓住什麼,尋得什麼安全感,慌亂中抓住了李玄胤的手。

她驀的朝他望來,眼神帶著祈求和懇切,好似是想要他給她一記定心丸:“玄胤你說。師父他武功高?強,怎麼可能出事呢?”

“舒兒,你冷靜一點,人死?不能複生。”李玄胤握著她的手,神情是萬分的關切,似隱含不忍,空出的另一手撫上她的麵頰,寬慰道,“我?也不相信費先生會出這樣的事。”

眸底厲色一閃,如箭矢般射到劉全麵上,“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全搖頭歎道:“以費先生的武功,原也不會如此,但他中了毒。”

“中了毒?”舒梵怔怔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