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覺得這個節目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隻是——”皇帝麵色一冷,“這也太危險了,要是失誤燙到怎麼辦?下次不許這麼魯莽。”
“我小時候跟著我師父在廣州那邊練過無數次,怎麼會失誤……”
被皇帝冷冰冰的眸子一盯,後麵的話又咽了下去,隻是瞧表情,顯然還是不服。
中秋佳宴算是圓滿落幕,皇帝賞了她六十?金,不少人都覺得賞得少了。倒不是錢少,而是皇帝賞賜金銀是其次,價值才是最重要的,金銀反而瞧著最不上心像是隨手一賞。
平心而論?,這宴會確實辦得不錯,哪怕是和衛舒梵不對付的孟娉婷也挑不出?什麼錯漏。
中秋過後,天?氣逐漸轉涼,禦花園的楓葉紅了一片,遠遠望去如火如荼,酸棗掛在沉甸甸的枝頭,橙黃鮮亮,是晦暗天?色裡一抹亮麗的景色,瞧了讓人心曠神怡。
這日一早,晉王便被皇帝召進?宮,在禦花園南苑陪著下了幾盤棋。
李玄風將手裡的棋子一丟,嘻嘻笑道:“皇兄棋藝高?超,臣弟實在不是對手,還望皇兄繞過臣弟。”
“這話不老實。”李玄胤撚著棋子轉了轉,手一指棋盤上的東南北角兩處,“方才朕落子時,你明明可?以在這兩處圍困,卻視而不見,處處謙讓。是覺得朕輸不起??”
李玄風笑著,麵上一概不知:“皇兄太瞧得起?臣弟了,臣弟真?沒注意到。”
李玄胤丟了棋子起?身,懶得再?理會他。
自打他登基後,這個弟弟平日說話也是愈發油滑,儘學些?溜須拍馬的勾當,不見從前半點兒率真?,隻覺得無趣得很。
站在高?闊的殿宇廡頂下深吸了一口冷氣,他心裡默然無語。
“宣衛舒梵。”半晌,皇帝道。
舒梵前腳剛處理完針工局庫存積壓的事,後腳夏毅就上門了,她連口茶都沒喝就被拖了出?去:“姑娘快彆耽擱了,趕緊的,陛下召見。”
“你總得先讓我喝口茶啊!”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禦花園,皇帝卻微微抬手道:“坐,陪朕下盤棋。”
舒梵:“……”
她到底還是坐下,隻是,眾目睽睽的,%e5%b1%81%e8%82%a1隻敢沾著石凳子一點,垂眸不言語,倒很是乖覺。
皇帝似乎很喜歡她這副和私底下截然不同的模樣,眼?中多有戲謔之色。
舒梵的棋藝實在算不上高?超,不過三兩下就敗下陣來。
“就你這水準,還敢說自己會下棋?”皇帝冷淡不屑的聲音隨著棋子被丟入棋盒的聲音一道響起?。
舒梵忙起?身請罪:“微臣獻醜了。”
皇帝道:“坐下,陪朕再?下兩局。”
舒梵:“……”
皇命難違,她隻好硬著頭皮又坐下,舍命陪君子。
可?惜棋藝這種需要常年浸%e6%b7%ab鑽營的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她陪著下了幾局,無一例外都是慘敗,可?以用片甲不留來形容,實在淒慘。
李玄胤朗聲笑起?來,頗為開懷。
舒梵覺得他的快樂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著實過分。
可?她又不敢公然和他叫囂,隻能低眉順目當沒聽見。
可?皇帝好像玩上癮了,一時三刻沒有收手的意思。舒梵好幾次偷偷看他,見他麵色淡靜,落子優雅,心裡的疑竇便想要打消。
可?剛剛按捺下去,又覺得自己猜想的沒有錯,他就是在逗弄她……
心裡憋了口氣,就見夏毅躬身過來稟告:“陛下,東閣大學士薑茂和文淵閣大學士陳一亮在宣德殿外求見。”
“讓他們稍候,朕去禦書房見他們。”皇帝站起?來。
除了舒梵隨侍,其餘人都在原地?恭送皇帝離開。
禦書房。
“兩位愛卿急著請見,可?有什麼要事?”皇帝在禦案後虛抬了一把,示意跪伏的兩人起?身,又讓賜座。
兩人忙躬身稱不敢。
這位新帝登基之初以雷霆血腥的手段鎮壓內外,很快就穩固了朝局,可?見不是什麼善茬。雖然這兩年隨著朝局穩固,手段趨於?溫和,對幾個朝臣也算客氣,兩人可?不敢拿著客氣當福氣。
“陛下,關於?臣日前上奏的變法一事,不知陛下可?否允準?我朝雖朝局穩固,但各地?士紳豪強侵占良田、放貸者趁隙盤剝,積貧積弱日盛,國庫愈漸空虛,變法刻不容緩。”薑茂言辭懇切,深深一揖。
“愛卿所言甚是。隻是這總領變法的人選——”皇帝說到這裡略頓了頓,似乎是在沉%e5%90%9f,深邃的目光徐徐落到他身上,“不如就由——”
薑茂連忙搶在他開口前高?聲道:“不如就由陳一亮陳大人總領此事。陳大人能力?出?眾,德隆望尊,實在是總領變法的絕佳人選啊!”
原本?站在下麵靜靜垂聽的陳一亮聽了,登時不乾了,心裡頓時罵出?了聲。
好你個薑茂,你這是要害死我!
變法觸動的是廣大士紳豪強地?主?階級的利益,那些?人或在地?方為官,或在京都任要職,或家族強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他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不說變法之艱難,就算成功,也是得罪了一大片人,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絕對不能攬下這閻王差事!
當下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又極力?給薑茂戴高?帽:“薑大人德才兼備,超群出?眾,又年高?德勳,才是變法的不二人選啊!”
兩人在禦前竟爭執起?來,皇帝臉色難看,喝止道:“夠了!法子是你們提出?來的,讓你們去辦實事了又諸多推諉,貪生?怕死,個個都是嘴皮子功夫厲害,隻會紙上談兵!”
兩人都悻悻地?垂下了頭。
薑茂卻忽的想起?女兒安華跟他說過的事,又道:“陛下,臣倒是可?以舉薦一人。”
“說。”皇帝冷冷道。
“都察院都事衛敬恒。此人雖有些?夜郎自大,頗具才乾,不失為變法的好人選啊。”
皇帝麵上波瀾不驚,瞧不出?什麼。
薑茂愈發不敢抬頭,剛想斟酌著再?次開口,就聽見上方傳來一道清冷女聲:“家父有何才乾?若是他真?有才乾,也不至於?為官多年還隻是個從五品都事?薑大人此言,是在暗指皇上不會選賢舉能嗎?”
“還是不願擔此變法重任,所以隨便拉了個庸碌之人出?來墊背?也不怕耽誤了社稷大事,實在是居心叵測。”舒梵又道。
薑茂被她懟得氣煞:“胡言亂語!你一介女流懂什麼國家大事?你……”
“行了。”皇帝喝住他,“變法人選朕自有道理。”
又命他們跪安。
見皇帝動了怒,薑茂也不敢再?多說,瞟了衛舒梵一眼?才和陳一亮一道離去。
“彆氣了,朕早晚會收拾他,隻是還不到時候。”皇帝將手邊的一盞清茶遞給她,示意她潤潤嗓子。
舒梵接過來卻沒喝,皇帝抬眸看來,清清淡淡的一眼?,她才掀開茶盞抿了一口。
隻是,心裡餘怒未消。
衛敬恒再?混賬也是她父%e4%ba%b2,輪不到旁人陷害算計。
他有幾斤幾兩她還不知道嗎?接了這差事等於?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說起?來,你真?的不希望自己父%e4%ba%b2的官職能升上一升嗎?朕不是說這件事,但朕可?以給他派一些?彆的活兒。”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他有些?能力?但無大才,多謝陛下美意。”
李玄胤笑了,自此確認她和衛敬恒的關係確實不睦。
也不知道衛敬恒打哪兒知道了她在禦前反駁他接差的事兒,特?地?找到她這兒質問她。
“變法,你要去?”舒梵如同看著一個傻子,“你要去的話,我回頭就幫你向陛下請奏。”
衛敬恒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攬這種要命的差事,他隻是借題發揮罷了。
“我好歹也是你父%e4%ba%b2,你如今官居侍中,就不能替我謀個好點兒的差事?”他總算是說了出?來,臉色還有些?不自然的漲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說到底,這並不是什麼光彩事。
尤其是衛舒梵下一刻挑了下眉,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那目光似乎在說,你一個父%e4%ba%b2竟然跟女兒索要官職?
衛敬恒老臉更紅,更有惱羞成怒的跡象。
舒梵已經懶得再?搭理他:“陛下尋我有事,父%e4%ba%b2回吧,耽誤了差事,豈是你可?以擔當得起?的?”
衛敬恒隻能眼?睜睜望著她離去,氣得七竅生?煙。
他氣了整整一個月,到了十?一月初都沒消氣,心裡慪得很,偏偏拿這個死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隻是,跟旁人提起?這個女兒時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口%e5%90%bb。
幾個同僚還以為他是在故意明貶暗抬地?炫耀呢,心裡鄙視不已。
衛敬恒看他們的眼?神,心裡更慪了。
他此生?的目標就是為了升入內閣,官居一品!
可?他這些?年毫無寸進?,連他的學生?裴鴻軒如今都是中書侍郎了,他這個老師,都在自己徒弟麵前抬不起?頭來,過得實在窩囊!
這種怨氣在官署中倒罷了,回家那是藏都藏不住。
衛府眾人這些?日子也都躲著他,免得一不小心被殃及池魚。
過了幾日他才冷靜下來,決定還是要和衛舒梵修好關係,且得讓她回心轉意和裴鴻軒定%e4%ba%b2。
他知道衛舒梵不缺金銀器物,月底時叫人捎了些?孩子喜歡的蜜餞果子給她。
舒梵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藥,給他回了信,和他約在月底見麵。
地?點就是她在朱雀巷的那座宅邸中。
那日天?氣不錯,秋高?氣爽,天?空中難得沒有幾綹雲彩,藍澄澄的格外通透。他乘坐的馬車在門外一停他便下了車,早有人侯著,恭迎他一路往裡。
舒梵在前廳見他,隻是,他沒想到廳內還有一個年輕男人。
那人穿一件紫青色交領暗紋常服,腰盤紳帶,身形高?挺,正端著一盞茶坐在上首,低頭吹著茶麵,水汽將他的麵孔籠罩在一片氤氳中。
衛敬恒的腳步登時刹住。
第31章 養崽
興師問罪的話還未出口, 對方已抬起眼簾,不鹹不淡地?瞟了他一眼,問的?卻是舒梵:“這就是你父%e4%ba%b2——都察院都事衛敬恒?”
簡單一句話卻聽得他心驚肉跳, 大腦頓時高速運轉中。
這目空一切的?氣度和談吐, 必是出身大族的王侯公子無疑。
且他點出自己官職時如此雲淡風輕不以為意,全然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 必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人。
那一瞬他的?腦中也隻?夠轉過這些,隻?是覺得這人的?聲音極為耳熟,像是在哪兒聽過似的?, 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注:女主爹官職不高,不需要每天去上朝,每次上朝都是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