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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色 李暮夕 4365 字 3個月前

,鼻息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

她說不清是酸楚更多還是不忿更多,亦或者是無力。

他做的一切好像都理所應當,從來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

侍奉的小太監夏毅更是惶恐,捧著茶端下去不是,擱下也不是,尷尬極了。

好在皇帝神色如常,從他手裡接過茶盞喝了口,讓他退下。

“奴婢告退。”夏毅忙退了出去,不忘將殿門緊閉。

此時已是深夜,內殿隻亮著兩盞紗燈,更用明黃色的紗罩籠了兩層,屋內光線黯淡而柔和。

皇帝高大修長的影子靜靜投映在金石磚地上,站了半晌,複又看她:“你是在怪朕利用你誘殺江照一事?”

舒梵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道出緣由,一時竟有些怔住了。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竟也不惱,又低頭喝一口茶,將那茶盞隨手擱置案上。

輕輕的“啪”一聲,卻像是拿什麼東西投擲到她心湖裡,激起陣陣漣漪。

他望著她倔強的模樣,雖礙著身份極力忍著,但眉眼間都能看出不忿,忍不住失笑,語氣卻柔和許多:“朕並非有意。”

不是他不信衛舒梵,隻是為保萬無一失,需得試上一試,以確保她和江照不是一路的。

他倒也沒有將江照一行人趕儘殺絕的打算,逼他至此也隻是打壓居多。漕幫在江湖上的勢力可見一斑,要是漕幫垮了,其餘那些大大小小的反瑨不臣的幫派更沒了掣肘。

雖隻是猜忌多少有些愧疚之情,此刻她跪伏在那邊,瘦瘦小小的樣子,實在伶仃可憐,他心裡惻然,將手平直地遞到她麵前:“起來吧。”

舒梵餘光裡看到他寬大的手掌,骨節分明的手指,隱含力道,那樣大大方方地展現在她麵前。

她心情複雜,終是借著他手裡的力道起了身。

“過些日子便是新元了,你有什麼想要的嗎?”他和顏悅色地問她,不似往日那樣疏離。

語氣雖淡,眼神卻讓她有些發怯。

舒梵那日猶豫了會兒,說:“我想要和團寶在一起。”

過了二月,天氣愈發嚴寒,宮人的衣服都換了一輪,一應穿上夾厚絨的大襖,舒梵也領了新衣。

一開始她並沒有發現端倪,直到有日春蟬替她收衣服時麵色不對,揉著衣服翻開看了好一會兒,嚷嚷道:“怎麼你的衣服要比我的衣服柔軟許多,這棉絮也要厚得多。還說你不是劉公公的%e4%ba%b2戚,他乾嘛這麼關照你?”

劉全這樣在宮裡浸%e6%b7%ab多年的太監,最懂得的就是察言觀色,不用主子開口就能明白主子的心意。

舒梵知道他是看皇帝的態度行事的,但想著他之前不允她出宮和團寶在一起的事,多少還是有些不忿,並沒有什麼感激之情。

隻會允一些小恩小惠,卻不讓她出宮和團寶團聚。

她不是個多會隱藏情緒的人,這日去禦書房侍奉時,不慎打翻了端硯。

一旁的小太監正磨墨呢,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直呼“萬歲饒命”。

皇帝並不著惱,也不看那小太監,反朝她斜挑來一眼:“對朕不滿也不用這麼明顯,嚇到旁人了。”

他是噙著三分笑意的,說完這話也不管她尷尬忐忑的神色和小太監詫異的神情,斂眸四平八穩地將最後一筆書寫完,又將筆擱回了禦案上。

他寫的是塞上曲之一的一首,用詞簡略,但字裡行間豪邁%e8%83%b8襟躍然紙上,尤其是那句“不遣胡兒匹馬還”,一筆一畫如鐵畫銀鉤,大開大合,可字體偏窄長,豪邁磅礴之餘又不失清雅秀麗。

舒梵知他不是耽於享樂之人,侍奉他的這個把月,他每次禦膳所食不過四碟,月錦緞綢帛不過二匹,實是勤儉之至,珠寶銀器等物更不怎麼碰,實在沒什麼興趣。

他幼年被寄養在劉貴妃膝下,衣食是沒有短缺過的,過的也是富足優渥的皇子生活。隻是他天生不喜奢靡,過慣了那種日子也挺厭倦。

他當政後其實國力已經蒸蒸日上,國庫也不似前些年那麼空虛,隻是他不好享受罷了。

他在掖台修行時可忍受清苦貧瘠的生活,甘之如飴,成為天下之主後也不耽於享樂,品性堅韌,其實舒梵這一點還是挺佩服他的。

“你先下去。”皇帝對那小太監道。

早跪得惶惶不安的小太監如蒙大赦,忙退到了殿外。

屋內隻剩下他們二人,空氣裡好似摻了膠,氣氛變得尤為古怪。

舒梵垂著頭,呼吸都遲緩了很多,隻覺得皇帝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格外強烈。

“跟朕置氣?”半晌,他似乎無聲地笑了笑。

雖然語氣隨意,舒梵一點也不敢托大:“奴婢不敢。”

“此間隻有你我二人,不用自稱奴婢。”皇帝似有些不悅,但不知想到了什麼,語氣還是放緩,收斂著道,“不是不讓你出宮,得過些時日。你一個女官,將孩子接到宮裡養著成何體統?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他說得懇切,不似平日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舒梵還是不理解,沒多想,%e8%84%b1口而出:“那為何一定要強留我在宮裡?我……”

“你說為什麼?”他斂了笑意,雙目炯炯地望著她。

漆黑的眸子清晰倒映出她茫然怔忪的樣子。

第10章 戀愛

舒梵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太過直接,讓她不知如何招架。

可轉念一想,喜歡又如何,不過三分興趣罷了。

他是天子,她隻是個五品小官之女,日後也不過是他充盈後宮中的一員罷了。

男女之事不過如此,正如她父母,衛敬恒年輕時不也對鄭氏千依百順、寧願跋涉千裡也要送她遠行。

可後來呢?情誼恩愛都隨著老去的容顏和後宅摩攃日益散去。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1]。

一腔熱血漸漸冷卻,她原本的赧顏也漸漸消退,心裡反有幾分寒涼。

這麼想,舒梵垂下頭:“奴婢愚鈍,實在不懂。”

屋裡靜極了,午後的日頭透過暗色的紗窗映到室內,隻餘淺淺的光亮,像將暮未暮的黃昏。偶有微風揚起簾子,吹到身上微微發涼。

腳底踩在地龍熏熱的磚石地上,卻是暖和的。

這樣一冷一熱,倒像是置身於火冰二重天。

舒梵頭也不敢抬。

李玄胤仍是靜靜地望著她,英俊的麵孔上並無異色,隻一雙淡若遠山的眸子深沉難辨,就那樣盯著她看了許久。半晌,他淡然道:“下去。”

之後幾日她稱病,皇帝也沒有再召她,像是把她給忘記了。

舒梵卻覺得鬆快很多。

隻是心裡頭仍牽掛著團寶,實在實難下咽。

又過兩日天氣急轉,氣溫陡降,不刻就白雪茫茫。翌日起來,青灰色的瓦簷上覆上了厚厚一層霜色。

她更想念團寶,也不知他在莊子上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正思索著,就見劉全領著幾個宮人進來,手裡揚著拂塵麵上又堆著笑。

還未靠近他就對她笑得臉上都起褶了,直喚她“姑娘,日安啊”。

舒梵正不解他為何突然造訪,忽然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她喜不自勝,緊趕幾步上前從宮人手裡接過團寶,眸中不覺滲出了眼淚,是喜極而泣的。

團寶看到她也是高興得不行,趴在她肩頭興奮地嗷嗷叫,小胖手不停揮舞。

劉全叫人將東西放下,又遣散旁人才對她道:“陛下準了,讓你將孩子帶在身邊。”

舒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思~兔~在~線~閱~讀~

這本就不合規矩,她原本也隻是心裡埋怨他不讓自己出宮,沒想到他會這樣破例,又想到太後,心裡不免惴惴不安。

“當然,為生事端也為了安全起見,將孩子以‘寄福’的名義養在太皇太後身邊,但你隨時可去太皇太後宮裡看望。”

見她還愣怔著,劉全忙道:“還不快謝恩?這可是天大的恩典。”

舒梵忙福了一福謝恩。

見她沒有彆的表態,劉全壓低了聲音道:“陛下對姑娘的心思,天地昭昭。姑娘前些年在宮外為何事事順利,可以開緞莊、置田產?若無陛下暗中庇佑,哪能萬事順遂?”

舒梵心裡微震,垂眸不語。

她本就模樣俏麗,端方之餘不失嬌柔明豔,低眉斂目安靜地站在那邊也是楚楚動人得很。

劉全知她通透,點到即止,也不多說了,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翌日她起早去當值,正遇昨夜大雪,庭院裡的積雪足有膝蓋那麼深。舒梵走得艱難,到了紫宸殿鞋襪都濕了。

皇帝已經下朝,正由隨侍的太監換上常服。

回頭見了她,她心裡一跳,卻見他隻淡淡掃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去了內殿批閱奏疏。

一上午舒梵隻站在一旁替他研墨,低垂著眉眼很是安靜。

李玄胤寫完一個字,不經意抬眸便瞥見她。

有些日子沒見,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下巴尖尖,一張巴掌大小的麵孔晶瑩白皙,纖腰不堪一握。

他忽然想起初見她時的情景,那時他在掖台清修,聽見山林中有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便登高望遠,在山峰上朝下望去。

他目力極好,一眼就瞧見了一身杏黃色窄袖勁裝的小姑娘在林中和丫鬟追逐嬉戲,背上背著個藥簍,手裡鐮刀一揮就準確割下一捧藥草。

褲腳束得高高的,露出兩截伶仃纖瘦的小%e8%85%bf,卻是矯健有力的,奔跑起來像敏捷的小鹿,不刻就消失在了蔥鬱的山林中。

彼時鮮活明快的她像闖入他晦暗生活裡的一縷晨光,是陰暗的牆院裡不得多見的明亮。

也讓他駐滿苔蘚的心房上,被瞬息照亮了那麼片刻。

那段時間,他受她師父費遠照料療養,又是戴罪幽禁之身,不見外客,唯有她陪伴著他度過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寒暑。

可惜她卻不記得他了。

一開始她隻是隔著丈遠山巒聽他吹笛,有一次隔著山林問他:“尊下吹的是什麼曲子?”說好聽,拍了好久的手,問他是不是京城中人,又說她師父說過,隻有京中的貴胄公子才能吹這麼好聽的曲子。

他沒理會她,漠然轉身,隻留下一地清幽的落葉。

他許久不言,一雙湛黑的眸子定定鎖著她,叫她一顆心更亂,愈發不敢抬頭。

半晌,他收回目光,聲音沉冷道:“去將鞋襪換了。”

舒梵一怔,這才瞧見靴子上的水漬將綿軟的地毯洇濕了一片,忙不迭告罪,退了出去。

換好鞋襪再入殿時,李玄胤已經靠在榻上午憩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他身上蓋著的被褥有一角垂到了地上,舒梵猶豫再三伏低了過去,半跪著將被角攬起,正要替他蓋回。

誰知不慎踩到了方才洇濕的地磚,收勢不住,人一頭往前栽倒,就這樣不偏不倚摔到了他身上。

他的%e8%83%b8膛堅實溫熱,手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