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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色 李暮夕 4375 字 3個月前

悄悄抬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相比於沉穩的氣質而言——顯得有些過分年輕的臉。

他是微微含笑著的,手裡提一酒壺,很隨意地自斟自飲著。哪怕坐著,也能看出身形高大,器宇不凡,姿態分明很鬆弛,背脊身姿又很挺拔。

他身邊的幾人明顯都很緊繃,這個人的身份應該不一般。

這個是晉王,那這人……也是王爺嗎?

那叫蕭凜的侍從目光看的也是這人,似乎是在等他的指示。

他神色倒無不耐,隻是有些興致缺缺的冷淡,隻略略抬了下手。蕭凜會意,回頭跟她們道:“走吧,主上恕你們無罪。還不快離開?”

“真是嚇死人了。”一鼓作氣離開那個院子後,衛文漪拍著%e8%83%b8脯說。

回頭,卻見舒梵神情訥訥的,似乎是在走神。

衛文漪皺眉:“我跟你說話呢。”

舒梵回神,笑一笑道:“你說什麼?”

“我說剛剛那幾個人,身份應該很不一般,尤其是那個穿白衣服的。”衛文漪氣呼呼地又重複了一遍。

舒梵不覺就笑了:“是很不一般。”

當朝聖上,能一般嗎?

她這麼口沒遮攔的,也就皇帝不跟她這種幼稚小女孩計較,不然有八個腦袋也不夠搬家的。

“不過,長得可真好看啊。是不是哪位王爺?”衛文漪好奇道,去看衛淩雪。

衛淩雪也說不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呢。”

衛文漪不滿道:“你平時不是號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嗎?這都猜不到?”

衛淩雪苦笑,不跟她爭辯,目光卻看向衛舒梵。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衛舒梵今天的反應有些不一般。

可又說不出,到底哪兒不一般。

其實她一直都不太看得透衛舒梵,看著溫溫柔柔好像從不跟人爭執,但實際上,似乎又沒人能拿她怎麼樣,包括她們父%e4%ba%b2衛敬恒。

她好像,也不太把衛敬恒的話放在心上。

第5章 養崽

關於團寶的教育問題,目前是壓在舒梵心頭的一座大山。

他也不是不會說,偶爾也能蹦出一些音節,但就是懶得開口,遑論安分地坐下學習了。

為此,她讓人四處尋訪名師,奈何收效甚微。

直到這日裴鴻軒來彆院拜訪她,跟她說起他有個遠房表兄,最會教導小孩子了,或許可以一試。

他還帶來了一盒子蜜餞:“這些果子我都去核了,且都很軟糯,可以給團寶吃。”

團寶聽到自己的名字,忽的從遠處的玩具堆裡抬起頭,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朝這邊望來。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好的眼力,一下就看到了那一盒蜜餞,左搖右擺地朝這邊衝來。

“你小心點兒——”舒梵一個頭兩個大,忙伸手去攙扶。

可他雖然走路搖搖晃晃,卻像個不倒翁一樣,根本沒有摔到,一下子衝到近前,小手已經握了把蜜餞往嘴裡塞。

不止一隻手,還是兩隻手分彆抓了一把。

可小嘴裡根本容納不了兩隻手的量,堵在那裡,咀嚼得艱難。

“少一點啊,你慢慢能怎麼樣?”舒梵怕他噎著,把他撈過來就從他嘴裡摳出了蜜餞。

他“哇”的一聲哭出來。

“不哭不哭,喝奶喝奶。”舒梵從阿彌手裡接過溫好的羊奶,把壺嘴塞他嘴裡。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團寶抱著紫砂壺奶罐慢慢地啜吸起來。

等他喝完了,才給喂一顆蜜餞。

他吧唧吧唧咀嚼起來,眼睛還盯著她手裡剩餘的蜜餞。

“一天最多兩顆,吃這麼多,你牙不要了?”

團寶委委屈屈地看著她。

舒梵把蜜餞盒子蓋上,不由分說鎖到了櫃子裡——沒得商量。

團寶一開始還不情不願的,轉頭就又忘了,開開心心跟阿彌到院子裡玩騎小木馬去了。

“舒梵,我和你說過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裴鴻軒有些忐忑地望向她。

舒梵坐在窗邊給團寶納鞋,神色溫柔而平靜:“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裴大人,勿要再提。你我之間,隻能是朋友。你有大好前程,勿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聽你父%e4%ba%b2的話迎娶孟家娘子吧。”

裴鴻軒垂著頭默不作答,好幾次想要抬眸,卻隻敢用餘光望著她,窗邊有一盆舒葉蘭,隨風輕曳,巨大的葉片在她明麗的麵上蒙上一層陰影。有那麼會兒,裴鴻軒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舒梵是翌日起來接到陳釗輝的傳信的,邀她在城東朱雀橋往西一裡外的福源茶樓見麵。

舒梵換了衣衫戴上鬥笠便乘車前往。

樓內擺設有些陳舊,大堂內沒什麼人,顯得有些冷清,一個四五十餘的男子垂著頭站在櫃台後算賬。

“掌櫃的,我要兩斤西湖龍井。”她徑直走到櫃台前,將一枚金錠擱在台麵上。

掌櫃的一怔,快速瞥了那錠缺了個小口的金子一眼,抬眸朝她望來,銳利的眸光裡帶著幾分探究,語氣倒是四平八穩:“客官弄錯了,咱們這兒不賣西湖龍井。”

“怎麼會弄錯?是陳三爺介紹的,你再去問問。”舒梵笑著道。

目光與他在空中交彙,巋然不動。

“許是我搞錯了,姑娘,稍等。”掌櫃的回了後台。

不刻他又回來了,說是他搞錯了,有貨,請她到樓上一敘,陳二爺%e4%ba%b2自跟她談。

舒梵按照他的指示進了二樓東邊最裡麵的廂房。

陳釗輝果然在,一身藍色勁裝,頭發利落紮起,看到她就幾步上前笑道:“梵娘!”

“我不是跟你說過,沒事不要聯係我嗎?”舒梵臉色不好看。

“沒有要緊事我當然不會聯係你,有條從真陽過來的船被扣在運河上了,上麵有大量的鹽鐵和香葉。”

“香葉就罷了,鹽鐵?你們是瘋了嗎?這可是死罪!”舒梵差點厥過去。

其實在瑨朝建國以前,天下盜賊四起,百姓衣不果腹,井鹽盛行,販賣私鹽的行為屢禁不止,各地豪強都有囤積大量私鹽。隻因官鹽太貴,各中利潤豐厚,自然有人鋌而走險。

且當時戰亂不止,哪有人管這些?直至太-祖皇帝平定中原建立瑨朝一統,才開始嚴格管控,到了李玄胤當政後,直接嚴刑峻法,凡是膽敢有販賣私鹽的,一律處死,輕則砍手砍腳,重則淩遲,這幫鹽商才收斂了些。

漕幫這些年已經鮮少私運這些違禁品了,但幫內那麼多兄弟的生計是個問題,有時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彆說這個了,你有什麼辦法可以把船弄出來?”

舒梵眉頭緊皺。

陳釗輝怒道:“要是不行,我直接帶幾十人去劫船,把那個狗官給宰了!”

“你這麼衝動,會害死大家的。”有人從側門笑著推進來。

來人修長高挑,手裡持一把玉笛,步履款款,很是優容。

陳釗輝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二師兄江照,又鬆了口氣,埋怨道:“老二,你彆這麼嚇人行不行?”

江照卻看向舒梵,抱著肩膀挑一下眉:“怎麼樣,我們的女諸葛有什麼好辦法嗎?”

舒梵知道他向來瞧自己不順眼,也懶得搭理他的嘲諷,略一沉%e5%90%9f道:“你們先不要衝動,回去等我消息。人隻要還沒判罪,自然有回轉餘地。現在已不是康平初年了,那時百廢待興,對鹽鐵自然嚴格管控,這些年地方上販賣私鹽的也多得是,法不責眾,也不是個個都要抓起來淩遲處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玩意兒從來都和經濟掛鉤,早些年國家窮,自然管得嚴,現在形勢早不是早兩年那樣嚴峻了。

“還是提早做好準備。”江照幽幽一笑,一雙桃花眼,流瀉出來的光芒卻極是冷酷,“若是不成,也絕對不能讓梁世成開口。”

“你什麼意思?”舒梵看他。

江照無動於衷,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梁世成在漕幫職位不低,要是被嚴刑拷打,難免不吐出一些東西。

這種事情,舒梵自然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讓人私下賄賂負責審理此案的都官郎中沈千鶴,三次林林總總花出去八百兩,終於把人給贖了出來。

好在過程還算順利,梁世成雖然受了一些傷,總體無礙,對舒梵自是感激涕零,一再作揖才離開,上了馬車。

“你相信他什麼都沒說嗎?”江照抱著劍站在她身側,目送梁世成的馬車遠去,眉目冷峻。

舒梵懶得搭理他,轉身就回了馬車上。

殊不知,梁世成的馬車在離開內城馳到京郊後便停了,見四下無人,鳴哨將一隻信鴿放出。那信鴿穿過叢林,越過高山,速度越來越快,終於在日落時分抵達驛站。

館譯戍衛將之抱起,閱讀後,換上另一封通譯後的函件塞到另一隻信鴿腳下,將之往上一拋,信鴿即刻振翅翱翔,日暮前落入皇城內司。

酉時三刻,紫宸殿內依然燭火通明。

李玄胤仍穿著下朝時的服飾靜立在石階上,玄衣纁裳,神色凜然,五色垂珠的冕冠後,一張英俊的麵孔無甚表情。

如玉般的手中,持一冊帛書漫不經心地翻看著。

劉全和李玄風一左一右垂站在台階上,他沒開口,自然不敢說話。

至於裴鴻軒,隻配站在劉全身後。雖不是第一次近距離得到皇帝接見,他還是說不出的緊張,頭也不敢抬,每一次的呼吸都感覺被掐住了似的,壓根不敢放鬆。

天子威壓,豈是兒戲?

殿內的氣氛有些厚重凝滯。

半晌,皇帝看完帛書將之合起,隨手扔到桌案上:“不用去管,鹽鐵之事曆來是越禁止越猖獗。”

“皇兄英明,堵不如疏。若是逼得那些地方豪強無利可圖,恐怕會鋌而走險,還不如多收些稅收,讓他們底下人自己去打。”李玄風嬉笑著說。幾人中,似乎也隻有他敢這樣恣意。

皇帝濃長的眼睫仍是微垂著,似是沉思,沒有應答。

裴鴻軒悄悄抬了下眼簾,不慎對上一雙漆沉深邃的眸子,心裡一驚,連忙垂下。

“希文你可有良策?”

皇帝問話,裴鴻軒當然不敢不答,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可設鹽鐵市官,在各個市集中設立代表,由各個代表來專賣食鹽,便將可矛盾轉移到那些豪強鄉紳內部之間。還可以設立舉報製度,凡是舉報私賣者,可獲高額獎勵,還可獲得一定時間的專賣權。這樣,朝廷便不用花費大力氣去整頓監管,自有下麵人幫著監督管控,還可收取高額的鹽稅,何樂而不為?”

“妙啊,希文這辦法好。”李玄風忙不迭誇讚。

書生麵皮薄,裴鴻軒被他誇得麵頰微紅。

又有些忐忑地靜等著皇帝的指令。

過了會兒,一直靜默不語的李玄胤笑道:“就按你說的辦。”

劉全慣會察言觀色,連忙躬身稱是,領命退出去了。

待裴鴻軒也離開,殿內便隻剩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