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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於那裡的,是“謝女俠”。

是行走於江湖、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快意恩仇的俠女。

不知為何,皇帝抿起了%e5%94%87,微微地笑了。

他們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一交錯,仿若彼此心領神會一般,兩人的手同時一收,再幾乎同時都往後躍了一步。

彼此間的距離又瞬間拉開。

這一回沒了兵器,他們也不再相約以何種武器對打,而是就地取材,飛石落葉,無不可用。

……哦,確切地說,是謝琇單方麵就地取材,無不可用。

小皇帝居然還真有幾分秉著俠義之道、不肯與手無寸鐵的女子用武器相鬥的想法,迎著謝琇那邊偷懶以飛石激射而來的攻勢,卻隻是以衣袖和手掌拂開或震落,並不惱羞成怒,也撿起什麼去攻擊她。

謝琇其實隻是起了一點捉弄和試探之心而已。見皇帝始終規規矩矩地恪守仁義之道,她也覺得無趣,於是停止了她的暗器攻勢,打算在幾招之內迅速結束這場比試。

笑話,內力、體力若是都耗光了的話,她可怎麼有力氣再去設法救弦哥?

而且……

想到弦哥,謝琇的腦海之中,忽而油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她很想念他。

想念到……即使正在跟彆人比試,實在不宜分心,她也不由自主會想到他。

夜風颯颯,城外的郊野上,樹冠被風吹動,發出簌簌的輕響。

謝琇忽然想起了一闕詞。

“可憐窗外竹,不怕西風,一夜瀟瀟弄疏響。”

說的想必就是眼下的情境吧。

但那闕詞還說:“奈此九回腸,萬斛清愁,人何處、邈如天樣。縱隴水、秦雲阻歸音,便不許時閒,夢中尋訪?”

是啊,弦哥,你到底在何處?是否正遠在天邊,路途迢迢,歸期未定,更有人從中作梗,不得尋訪?

謝琇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半長的指甲淺淺刺入掌心,那種微微的痛感,讓她一瞬間又恢複了冷靜——以及激起了更多的氣勢。

她忽而伸足,足尖輕輕往上一挑。

一根原本落於塵埃之中的花枝,便向上飛起,被她握在手中。

那根花枝從枝頭墜下,上麵竟然還帶了三兩朵花,可見之前正在枝頭時,上麵的花開得何其燦爛盛大。

而今它卻被纖指拈著,慢慢後撤,橫在一張桃花芙蓉麵的臉側,上麵幸存的那三兩朵花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墜落一般。

然而,下一刻,落下的不是花朵,而是劍招。

詩曰:空山雨過,月色浮新釀。

把盞無人共心賞。

空山雨落,劍勢如虹,一枝化作千萬條,劃裂了曠野上浮蕩的空濛月色。

詩曰:可憐窗外竹,不怕西風,一夜瀟瀟弄疏響。

花枝在那桃花芙蓉麵的小娘子手中騰挪撚轉,化出萬點幻影,卷起一陣清風,風中還似帶著一點花香,卷起花葉簌簌,直向麵前的青年而去!

數息之間,兩人已交手了數回,花葉落處,各有勝負。

詩曰:奈此九回腸,萬斛清愁,人何處、邈如天樣。

花枝如雨,千條萬條,劍勢九回,半天風露。

皆不過為了劈開前路,去尋那人,及時拯救他於危難之中。

詩曰:縱隴水、秦雲阻歸音,便不許時閒,夢中尋訪?

轉瞬間,萬千劍勢,倏而收作一點。

花枝的一端,正正停留在麵前那俊朗青年的眉心處,不再往前半分。

花枝猶自顫顫,而枝上花葉,已然全數落儘。

那芙蓉麵小娘子忽而發出一聲輕笑。

“你輸了。”她柔聲說道。

那青年閉了閉眼睛。

“……是啊,我輸了。”他低聲承認道。

她還來不及得意,下一刻,青年睜開眼睛。

那雙眼裡寫滿了沉肅與警戒。

不再是“遊龍戲鳳”的任性天子,也不再有那些“先帝唯一愛子、無人與之相爭”的理所當然、肆意妄為情緒。

那雙眼睛直視著她,深不見底。

青年一字一頓地問道:“可是,你是誰?”

謝琇:!!!

……怎麼這個任務原來還是非輸不可,才能證明自己有資格去救弦哥的嗎!

她心裡惱了一瞬,外表卻麵色無波。

“我是謝瓊臨。”她一字一字答道。

她這種確信的語氣,好像沒有再加深皇帝的疑心。

他那雙深眸一寸寸滑過她的臉容,微微有絲猶疑。

“可是,你——”

謝琇翹%e5%94%87一笑,打斷了他。

“臣妾若無這點本事,一介孤女,何以活到今日?”她反問道,隨即收回了那根花枝,隨手拋落於地上。

“隻怕不等謝家找尋到我的下落,便早已無聲無息湮滅在江湖的哪個角落裡了……畢竟,行走江湖,本就十分危險,一場仇殺,甚至隻是一次不幸被波及……就可以毫無破綻地收割掉某個人的性命。”

她聲音冷靜地提醒皇帝道。

“就像是……那些人在懷陵渡的計劃一樣。”

“一場落水,再自然不過了……夜間行船,本就不可能萬無一失;剿匪不力,也自當問罪當地官員……背後隱藏著的,究竟是什麼人呢,誰又會知曉?”

皇帝的目色徹底地陰晦了下去。

寧妃一語道破天機。

他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

他沒有想到的,是寧妃居然身手如此高妙,而%e8%83%b8中丘壑,又不下於一時俊傑!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茲事體大,他目前不能夠相信任何人。

派禦前侍衛連夜出京趕往懷陵渡,或許是解決方法之一。

然而……萬一對方陣中有真正的高手,而禦前侍衛不敵對方呢?!

此事不容有失,不能存僥幸於萬一!

他原來就聽說過這位謝小姐混跡江湖的過往——自然,那個時候,議論她的人,甚至是她的家人,都是拿那些當作黑曆史來看低她的。

謝小姐並沒有替自己辯解過什麼。或許是她俠女心腸,氣度闊落,根本不覺得和那些井底之蛙有甚麼可說的。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蟲不可語冰。

見過江河大海之人,怎麼會與那些隻見過府中一汪死水的淺薄之輩一般見識呢?

然而,他也從不曾想到過,謝小姐真實的身手,竟然……竟然,不在柳城郡王之下!

他可以把這樣一個事關重大的任務,托付給她嗎?

他可以……信任她嗎?

他可以……將一國之安危,都全盤托於她之手嗎?

第550章 【主世界夢中身】154

年輕的皇帝忽然微微揚起頭來, 望著陰晦的夜空。

今夜的天空裡始終翻滾著一片片烏雲,月亮總是半隱在雲層之後,月色晦暗,不見星光。

這或許就是某種預兆吧——不太妙的預兆。

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選擇更穩妥的解決方案了。

……如若那位柳城郡王失陷在江南, 甚至丟了性命——

社稷動蕩, 山河不穩, 近在眼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

“以下之言,隻能出得朕口,入得你耳。”他低聲道。

謝琇:……?

“……你且附耳過來。”皇帝沉聲道。

謝琇隻好順從地靠近過去,微微偏過頭。

或許是因為對武學很感興趣、習練不輟之故,皇帝的身形並不算單薄, 與那種謝琇想像中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缺乏鍛煉的白斬%e9%b8%a1可一點都不一樣。

離得近了,還能感受到他身上隱約傳過來的蓬勃熱力,是因為剛剛一番激鬥,從他身上蒸騰而起的熱意, 向著她撲過來,讓謝琇有一點不自在。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但皇帝好似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隻是專注地盯著她的側顏, 見她靠近過來, 便也微微俯低身軀,接近她的耳畔, 壓低聲音, 說道:

“朕……我與你一道去懷陵渡。”

謝琇:!!!

她太驚愕了,下意識猛地仰起頭來, 額角差一點撞到皇帝的嘴%e5%94%87上。

皇帝猝不及防,隻感覺她那還帶著一點茸茸碎發的鬢角, 似有若無地從他雙?%e5%94%87上掠過,但究竟碰到了沒有呢, 他一時間也無法確定。

但他的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轟然一下燒起來,雙?%e5%94%87發麻,像是一瞬間就喪失了所有的知覺,隻留下那一點似真似假的觸?感。

謝琇似乎也察覺哪裡不對,捂著額角剛想跳開一步,但手腕卻被皇帝及時牢牢地握住,阻止了她的離去。

“咳……茲事體大,不是能離得遠了大聲說的事情……”皇帝的聲音聽上去都尷尬得有一點沙啞,但他握住她腕間的手卻一點也沒有鬆動的跡象。

謝琇驚訝地垂下視線,盯著他的那隻手。

……不是一接近女配就嚴重偏頭痛嗎?!怎麼還有這麼大的力氣?

皇帝也沿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她目光的終點。

他頓了頓,沉沉歎息了一聲,並沒有鬆開她,而是將她再往自己身前拖得近了一點,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接下來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要跑掉。”

謝琇:???

一個遊龍戲鳳的劇情,究竟還能發生什麼能夠嚇跑她這個假寵妃的事情?

緊接著,她就聽到皇帝說道:

“我非天子。”

謝琇:!?

你不是天子,那誰才是天子?!

……啊,對了!

她的大腦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原版“遊龍戲鳳”故事裡的一個著名的梗。

威武大將軍朱壽!

當皇帝扮成“威武大將軍朱壽”出征的時候,自然是那位“威武大將軍”才是真正的皇帝了!

而這個故事既然有與之相似的地方,那麼——

謝琇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起來,很快就得出了一個足堪稱作驚悚的結論。

“你……才是真正的……柳城郡王?!”

皇帝——不,柳城郡王——凝視著她,抿著嘴%e5%94%87,鄭重地點了點頭。

謝琇的大腦轟地一聲,險些爆炸。

“那麼……那些匪徒要在懷陵渡伏擊的‘柳城郡王’,才是真正的……天子?!”

柳城郡王的神色更加嚴峻了。他的薄%e5%94%87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重重地點了點頭。

謝琇衝口而出:“這不是胡鬨嗎?!”

柳城郡王握住她腕間的那隻手緊了一緊。

“……休要妄議天子。”他低聲提醒她。

謝琇的腦袋都快要冒煙了。

“他頂著你的身份,給自己封個欽差的頭銜,跑到江南去剿匪?!”她一句一句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捋通順,覺得事情簡直變得匪夷所思。

柳城郡王垂下視線,一臉欲言又止。

“然後,還讓你呆在京城假扮他?替他處理朝政,應付……太後?!”

謝琇雖然一直在提醒自己,事態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