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鼓勵自己去追尋勝利的咒語。”
盛應弦微微皺了一下眉,很顯然他看出來她是在敷衍他了。
但是他並沒有生氣,而是歎息了一聲,說:“那不如……你也教教我?”
謝琇:“……”
啊,弦哥終於學會反將一軍了,是嗎。
她故意不去答他,而是雙手拉住拉鏈的下擺,唰地一聲,將拉鏈拉到最頂端。
那件連體衣實際上是一件工裝,是這座大樓保潔人員的標準著裝。因此謝琇為了偽裝的完整性,甚至還在這裡準備了保潔員要戴的工作帽——也就是類似棒球帽、隻是後腦多了一幅平時可收到帽內的帽簾,可以在大掃除的時候儘量保護頭發整潔的樣式,以及一輛保潔推車。
現如今剛好替盛應弦偽裝起來!
謝琇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頭發挽了起來,藏在後腦的帽簾下。前邊壓低帽簷,還可以遮擋一部分他的麵容——畢竟盛應弦此人,可是她名下角色的最受歡迎人氣榜首,正如同徐慎之是崔女士名下攻略角色的長年榜一一樣,總有幾個人該是會記得他們的長相的!
這麼一打扮之後,再加上他的刻意收斂,盛指揮使、盛侍郎、盛節度使的氣場淡去,當年在曹府後門充作送貨夥計的薛三郎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謝琇便也忍著笑,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喊他:“薛霹靂。”
盛應弦:“……”
他簡直啼笑皆非,無奈地搖了搖頭,回應她:“謝瓊娘。”
謝琇笑了。
“這就對了。”她說。
“忘記告訴你,我的真名,就叫做謝琇。‘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的‘琇’。”
盛應弦:……?!
他剛剛正在觀察那輛保潔推車,以更好地適應他全新的偽裝身份,驟然聽到她來了這麼一句,愣怔了一瞬之後,突然想到些什麼,身體都僵硬了。
他記得他們前往仙客鎮時,曾經談到要使用什麼作為化名。
當時,她不假思索地說她就叫“謝瓊臨”吧。
現在想起來,“謝瓊臨”與“謝琇”這兩個名字之間多有聯係,若說她本名就是“謝琇”,字“瓊臨”,也完全說得通!
難怪她要叫“謝瓊臨”,原是因為這個名字也是她習慣使用的,所以用起來一點陌生與窒礙都沒有!
那麼後來,她死而複生、再次出現的時候,所用的名字就已經變成了“謝琇”這個本名——那時候,究竟是因為謝太傅的長女確實叫這個名字,還是……有種什麼特殊的力量,讓謝太傅的長女,變成了這個名字?!
他一瞬間竟然感到有些遍體生寒。
他並不是懼怕她或者她背後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力量。
他愛她,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愛她。
他隻是突然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這一生所接觸到的、所經曆過的,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為人所改變過的?!
……就像是,他作為“盛節度使”的那些記憶,現在依然還在他的腦海中,存在得那麼清晰。
那些在臨沙和朔方與她青梅竹馬的記憶,在山道上狂奔的記憶,在盛府中肝膽俱裂的記憶,在京城的街頭目送她出嫁而心痛如絞的記憶……
仿佛都是真的發生過的一樣。
但什麼才是真實的?
那些是否都隻是一場虛妄?
他沒有答案。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第489章 【主世界夢中身】93
此刻, 再想起剛剛跟隨她一路走來時,經過的那一道道金屬門,樓梯牆壁上掛著的牌子上寫著他不認識的符號來表示數字,她提及的“天眼”一類裝置, 對這座大樓裡的地形十分熟悉, 甚至還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小房間裡藏著適合為他變裝的衣物和工具……
雖然他早有預感, 她隱藏著的秘密要比一個“借屍還魂”更為沉重和龐大,甚至令人難以想像;但他也從未像這一刻那般,深刻地認識到一件事——
他們已經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了。
當然,他隻是震驚,但並沒有產生任何“無法接受”的想法。
假如你曾經永遠地失去過一個人, 又失而複得……這種過程其實遇到過一次就已經痛斷肝腸,更不要說它還重複了兩遍的話,你當然永遠不可能對這個人真正放手。
這是他的想法。
他幾乎要跟著她一道埋進落雁山的土裡。雖然他還在行走、辦事、起坐如儀,但他的靈魂仿佛永遠缺失了很大的一部分, 那一部分已經跟著她一道消失了,消亡在那一天他在城樓上目送她離去的時刻, 消亡在聽到她“死訊”的時候。
假如經曆過那一切, 今時今日,隻要她還在他麵前, 就沒有什麼會比那時候更可怕。
或許他們之間, 還有許多秘密未解,許多隱瞞、許多差異、許多計劃、許多故事……許多他也不了解的真相。
但他知道一件事。
她曾經舍生取義, 為了一些甚至不屬於她本來這個世界的百姓。
為了正義。
所以,她永遠會是萬千人中, 最耀目的那一個。
也永遠都會是萬千人中,獨獨在他心上的那一個。
盛應弦沉沉地歎息了一聲。
那聲歎息並不高, 但聽在謝琇耳中,卻像是冥冥之中,亙古往複的風,吹過山間沉默的林海,像是宿命從千萬年不變的山川所發出的悠遠長%e5%90%9f。
她靜靜等著他的回應。
其實她也說不好自己在期待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句話。
他終於開口了。
“……所以,你不是小折梅嗎。”他輕輕地說。
謝琇:“……”
她垂下視線,一時間心頭竟是百感交集。
最後,她答道:“我是她,我又不完全是她。”
那個曾經一蹦一跳著,走在江北的春風裡,在他麵前磕磕絆絆地背誦著“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的小姑娘,並不是她。
然而,那個在遇仙湖上,以長篙挑起落入水中的繡球,再在歌女%e5%90%9f唱著“願妾身為紅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願郎為花底浪,無隔障,隨風逐雨長來往”的歌聲裡,略一翹%e5%94%87,手中用了巧力,將繡球挑飛向他麵前的那位目光閃閃、神采飛揚的少女,就是她。
他們曾經也共度過那麼多美好的時光,有過那麼多深刻得無法抹去的回憶……
但她並沒有把這些話都說出來。
假如他沒能想到這一點的話,那麼她也並不會去苦苦挽留他。
而且,她對他有信心。
她的弦哥,倘若真是那種薄幸寡情、不懂體諒、心地狹窄之人的話,從一開始,她就不會喜歡上他。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重新又抬起眼來,靜靜地凝睇他。
盛應弦就在這樣的眼神注視下,慢慢地綻開一個苦笑。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突兀地說道。
謝琇:“……何事?”
盛應弦很慢地低下頭,笑了一聲。
他說:“走在江北的春風裡,躲在我書房的窗下來看我的人,並不是你。”
謝琇:“……”
不知為何,他用一種很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她的良心竟然有一點發痛。
可是現在到了坦白的時候了。
她微微一頷首,說:“……抱歉。”
他似乎有點驚訝,還真的低下頭想了一想,才搖頭道:“沒關係。”
室內重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剛剛那些因為溫馨曖昧而滾燙暖熱的氣氛,此刻已無影無蹤。││思││兔││在││線││閱││讀││
盛應弦卻好像對此毫無所覺一般。
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又說道:“……但是,來京城盛府的那個人,是你。”
謝琇隻得又答道:“是的,是我。”
不知為何,他的身上忽然顯示出一種鬆快了許多的氣氛。
“所以,我……”
說到這裡,他忽然又停下,就好像接下來要說的話極為燙嘴一樣。
謝琇:……?
盛應弦翕動嘴%e5%94%87,嘗試數次,終於說道:“……也許我這麼說,不太妥當。”
謝琇:“嗯?”
他就好像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疑問一樣。
“而且,那一位小折梅,盛家亦有愧於她……”
謝琇想,正義感過高的人容易陷入一些道德的迷障,此言真個誠不我欺。
盛應弦繼續說道:“我……我好像有點愧疚。”
謝琇簡直想要大聲歎氣。
哦!你可真誠實啊弦哥!
如果不是她與他相識多時,多多少少有了一點“心有靈犀”的技能,感覺他此言並不是真的後悔沒能與真正的小折梅成就鴛盟,而是單純的因為道德值過高而自我苛責的話,那麼她剛剛還念過的那句咒語——“HAPPY ENDING”——不就泡湯了嗎?!
破壞彆人的HAPPY ENDING,是要被抓去關小黑屋的,知道嗎!
謝琇沒甚麼誠意地彎了彎眼眉,帶著一絲假笑,繼續靜聽他講。
盛應弦自我反省過了,也積聚了足夠的勇氣,這才重新開口:
“因為……她是我實際上的未婚妻,但是……我卻心悅於旁人。”
謝琇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簡直要拔劍,聽了後半句,忽然那種興味又冒了出來,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挑了挑眉。
“哦?”她這個音節簡直發得一詠三歎,意味深長。
“光風霽月的盛六公子……又是心悅於誰啊?”
盛應弦:“……”
他從來沒有聽過她這麼怪腔怪調地用“盛六公子”來稱呼過他。乍聽之下,他有些尷尬和不自在,但再一想,也就苦笑了一聲。
小折梅……不,琇琇。
琇琇真是個促狹又活潑的人。好像無論在何種時刻,她都不會真正喪失性格裡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從容感。
即使是在十分危急的時刻,在痛苦或悲傷的時刻,在萬分艱難的時刻……他所見到的她,或許會失去笑容,但決不會失去韌性。
他此刻再去追憶腦海中那個在江北盛家村裡的小丫頭的形象,卻赫然發現已經十分模糊了。
他十幾歲就離開了家,拜師學藝,學成下山後,也是徑直前往了京城投入仕途,想來和那位小姑娘最後一次見麵,就是在十幾年前他離開盛家村時。
記憶裡的那個小姑娘因為太過年幼,情竇未開,所以並不知道婚約是怎麼一回事;而他當時雖然被人開過很多次玩笑,說讓他背著他的小媳婦一道回家,可那個時候他一心讀書,一心要學成文武藝之後建功立業,壓根沒有真正想過情愛之事。
現在想起來,那個小姑娘與其說是他的“未婚妻”,不如說是他自認為在婚約成立之後應該擔負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