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姑娘倒是有此興致,造訪我這偏僻小院呢?”他依然拿腔拿調似的說著,語調裡好像還帶上了幾分刻意為之的怨懟。
他的戲真是隨時說演就演,往往是戲台還未搭就,他卻已戲癮大發。
謝琇在心底感歎一句,麵上卻紋絲不動,道:“自是為會試舞弊一案而來。”
長宵挑了挑眉,視線在她身上慢慢地逡巡而過。幾息之後,他側身讓開窗下的一片空地,問道:“那麼,你不進來說話嗎?”
謝琇略微尷尬了一下。
她倒不是不能走窗子,但是……在他注視之下鑽窗子,還是多多少少有點賣弄身手之嫌的。
她輕咳一聲,道:“……我還是走正門吧。”
長宵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下意識用另一隻手的手背微遮了一下%e5%94%87角,卻遮不住他滿臉的笑意。
“咦,原來謝大姑娘也記得某這書房,有一道正門嘛?”
謝琇:“……”
啊,多時不見,怎地他還學會了陰陽怪氣的本事?
他今天無論是稱呼她、還是自稱,聽上去都古怪得緊,不像是睥睨一切的禍神長宵習慣用的風格。
他從前倒也不是沒有用過這種風格說話。
謝琇還記得當她以自己的血在他後背上繪下“鎖妖符”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用各種各樣的敬稱來稱呼她,比如“主人”、“十二小姐”之類的;而用各種各樣的謙稱來自我稱呼,比如“在下”、“某”,有某些時候還會自稱為“奴”——
比如“主人,奴侍奉得好嗎?”——哦,那副拿腔拿調的口%e5%90%bb跟今夜一般無二。
當然,那些時刻都不太適合在此刻回憶。
第463章 【主世界夢中身】67
謝琇深吸一口氣, 提醒自己不必與他在這裡做口%e8%88%8c之爭。
她足尖一旋,轉向房門的方向,大步流星走了過去,並不理會他的挑釁。
長宵倒是也沒有繼續生氣, 而是在她身後輕笑了一聲, 隨即放下了那扇支摘窗, 謹慎地將它完全關緊了。
謝琇推門而入,正好看到他將那根支杆放下。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半倚在窗口,轉過頭來,身姿有種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謝琇懷疑他擺出這麼好看的POSE, 是故意給她看的。因為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不過,在這個劇本裡,似乎還算是第一次。
但現在不是欣賞美男的好時候。
謝琇無心觀賞,單刀直入。
“禦史已上奏, 彈劾會試考官上下連通,共同舞弊。”她冷聲道, “關鍵人物, 就是琢城舉子薑北海。”
長宵聞言,意味不明地抬眼望過來。
謝琇道:“你這裡, 可掌握了什麼證據?”
長宵垂下眼, 但在那個動作之前,她準確地捕捉到了他眼眸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薑北海?”他不屑地撇%e5%94%87笑了一下。
“那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顆棄子, 一隻螻蟻……而已。”
謝琇的眉心微微一動。
“你的意思是……此次舞弊的舉子,不止他一人?還是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被長宵的一聲輕笑打斷了。
“隻要對照全部墨卷與朱卷,自有分曉。”他說。
“但你要傷腦筋的不是這個。”
謝琇:“……為何這麼說?”
長宵道:“雖然本座懶得去管你們人間朝廷勾心鬥角之事, 也知道現今朝廷三分,太後、攝政王與輔政大臣,各有勝負。”
謝琇並不驚訝。
這種事街頭巷尾,人儘皆知。他還應該知道,太後與攝政王之間,一會兒相鬥,一會兒又聯手,立場靈活得很。
果然,長宵冷笑道:“我還聽聞,你與朝臣中那些老頑固極度不合,他們憎怨你牝%e9%b8%a1司晨,挾持幼帝,乾預朝政,可謂是沒有任何調和的可能性……而攝政王就在其中左右逢源,可滋潤得緊哪。”
謝琇:“……朝政嘛,不過如此。”
她儘量輕描淡寫。
沒必要向他抱怨這些。反正他除了“把不服你的統統都宰了!”之外,也不會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這個遊戲歸根結底隻是一個乙遊。誰見過一個乙遊殺得血流成河,一口氣就把位高權重的NPC滅掉十個八個?
但長宵並不肯放過這一點。
他用眼睛冷冷夾她一眼,道:“你眼下聽了那位昭王的花言巧語,又同意與他結盟了嗎。”
謝琇:“……隻是借他的手,辦些自己不方便出麵的事情。”
長宵笑了一聲。
“嘖。”他發出一聲像是帶著諷刺、又好像有些不耐的聲音。
“那麼本座要告訴你的秘密,豈不是會壞了你的事?”
謝琇一怔。
“你是說……你要告訴我什麼關於攝政王的壞消息不成?”她有點驚異地反問道。
李重雲雖然心機深重,但也不至於去操縱會試吧?!
換句話說,他能下得了狠手,但卻不會行齷齪之舉。
……這是一位小世界男主最基本的必備素養!
長宵並不正麵回答她,反而問道:“你可知,那個甚麼……吏部尚書,是誰的人?”
謝琇驚訝,“李蒼永?”
按這個劇本裡的人設來說,李蒼永五十幾歲,年齡既沒有老到足以邁入那群老頑固之流,又沒有年輕到樂意向太後靠攏、以謀取更多利益的地步。
由這樣一個人來擔任吏部尚書,也是當初多方角力,權衡之下的結果。
他在明麵上與哪一派都沒有很深的牽連,而且他也隻是剛巧姓李而已,與宗室的那個“李”八竿子打不著;又因為他隻有一子一女,姻%e4%ba%b2隻有三家,一家是禦史、一家隻是個外放的知府,嶽丈家是個沒落勳貴,細究起來身上貼的派係標簽可能還沒有她這個謝太後多,所以才得以上位,擔任至關緊要的吏部天官一職。
可是長宵今天先提起攝政王李重雲,再提起吏部天官李蒼永,這決不可能隻是閒聊。
謝琇愕然道:“難道他們兩人竟然暗地裡勾連到了一起?”
長宵哼笑。
“你還以為你那……呃,‘小叔子’?你們凡人是這麼稱呼的吧?——是什麼良善好人呢?”他諷刺似的說道。
“他可是個野心家……一方麵在你麵前哀哀乞憐,表現出一副求而不得的痛苦模樣,騙你心軟,同意與他結盟,給他些好處……回過頭來,就能拋出更多好處,把這個那個要臣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謝琇:“……”
她實則並沒有多少驚訝的意思,心想這些正值壯年、位置緊要的大臣們,若是要選擇一方靠攏的話,攝政王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頑固們在高位上呆得久了,牢牢把住不肯放權,又老當益壯,也不知道他們還能活多久,總之看起來短期內是不肯告老讓出位置的。若是真投到他們門下,上升空間很小。
而投向謝太後,雖然可能收益會更大,但相應的,風險也會更大。
小皇帝遲早有一天會%e4%ba%b2政,她這個謝太後如今也不過是靠著平衡之術來駕馭不同派係,一下子與攝政王翻臉、把他手底下的戶部從上到下清洗了一遍;一下子又與攝政王結盟,溫言軟語也不過是為了拿著情分互相要挾對方合作的方式……如此而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而攝政王雖然也總有一天會卸下“攝政王”這個頭銜,但他依然是昭王,是實權%e4%ba%b2王,上朝也有資格站在第一位,仍然可以手握大權。小皇帝即使%e4%ba%b2政,也不免還要為他掣肘。
李蒼永暗中倒向攝政王,實際上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不過,這樣一來,會試舞弊一案的查處,說不定就會掃倒一大片……
謝琇原本隻是想簡單粗暴地把舞弊之人找出來,該流放的流放、該革職的革職,該剝奪功名的剝奪功名,處罰了有罪之人,再確保都瑾不被牽涉其中而已。
但是現在,聽長宵的語氣,他恐怕深挖到了水麵之下、泥沼之中的一連串大魚。
接下來,拔出蘿卜帶出泥,隻怕沿著藤蔓和纓子,能提溜出一大串人來。
刑部和大理寺的監獄恐怕要人滿為患了……
謝琇還沒思考完畢此事要如何操作、如何了局,長宵在一旁就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或許是以為自己揭露的事實打擊到了一貫自信滿滿的她,讓她沉默良久也毫無辦法,於是他那股因為發現了驚天大秘密而趾高氣昂的氣焰,驀地下降了許多,還猶豫了一下,抬手輕輕一彈她的前額。
謝琇:“……喂!”
彆以為人間的太後就不是天潢貴胄啊!
長宵傲慢地說道:“本座不叫‘喂’。而且本座幫了你這麼多,你難道不應該好聲好氣地對本座說話嗎?”
謝琇一陣無語,隻得放柔了一點聲調。“……好,那你先告訴我,你都查到了一些什麼?”
長宵要的就是她這種和顏悅色的態度,聞言也不多要價,乾脆利落地說道:
“那個薑北海走的的確是你要拿下的那個邢老頭兒的門路。他家中不知是何來頭,出手極為豪闊。那個邢老頭兒一開始並沒有立刻答應,但他家中應是許了一整條海商的路子給邢老頭兒做後盾,那老頭兒手底下依附他的門生、小官、手下也一大堆,沒點來錢的路子,也養不起這麼多人,所以雙方一拍即合。”
謝琇:……!
很好,從科舉舞弊直接牽出官商勾結,邢元渡的生命可以開始倒計時了。
雖然這個遊戲歸根結底算是一個乙遊,但能在乙遊裡打出這種事業線,也不枉費她進來玩了一場!
掐指一算,高韶瑛和李重雲兩人算是戶部積弊案那條線的,而李重雲、都瑾與長宵則是會試舞弊案這條線的——哦,根據長宵的調查結果,看起來李重雲也能牽涉到這條線上;盛應弦則更有排麵,他一個人就獨占了一整條朔方藩鎮割據線!
綜上所述,攻略男主的進程,就是她謝太後治理國政、排除異己(?)、解決難題的事業線進程啊!
這個劇本竟然完美迎合了那些事業心與攻略心俱強的尊貴VIP們!難怪會被選為試玩版就上線的劇本!
謝琇精神一振。
“那就從這裡下手,先把邢元渡那老兒一黨解決掉再說!”
長宵見她忽然戰意十足,不由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忽而挨近過來,還故意單手立起,擋在%e5%94%87邊,像是要鬼鬼祟祟地跟她說些見不得人的悄悄話似的。
謝琇:?
長宵輕聲在她耳畔說道:“我本以為你是為了給你那位好表哥解決命中大劫,才如此拚命的……但你似乎並非如此。”
謝琇:“……你說什麼?”
長宵輕輕地笑了。
“你說,假如你那位好表哥知道你不過是為了在朝中排除異己,才愉快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