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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帶著一絲冰冷的喟歎,從她的臉上一滑而過。

“自是……入京述職。”他靜靜答道。

“據急報中說, 他們前鋒軍中小將言道, 盛節度使聽從朝廷所召,身為忠臣, 遵旨……行事!”

謝琇一瞬間簡直覺得有一點無話可說。

“一派荒謬!”她怒道。

見她這麼生氣, 李重雲之前緊鎖的眉頭反而展開了一點。

他盯著她,似乎確定了她的怒氣完全是衝著盛如驚去的, 眉目就更平展了。

和剛剛邁進禦書房時那急迫的神情不同,他現在甚至還有了一點閒心安慰她:

“這也是人之常情……朝廷要削他的權, 可能還要想些更厲害的法子反製他,他若是坐以待斃, 就當不上這個朔方節度使了……”

謝琇:“……”

怎麼,你現在倒是突然寬宏大量起來?朔方大軍都要壓城了,你那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所為何來?

她兀自氣了幾秒鐘,忽然想到什麼,嗤的一聲,哂然失笑了。

……想來想去,怎麼我們兩人隻要碰到一起,總是能京師危急,大軍圍城?

我們這是什麼千古難尋的相衝八字嗎?

謝琇先前的那一陣怒火,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被打斷了。

她定下心來一想,也覺得既然這就是這個劇本安排好的劇情的話,那麼不管“謝太後”或者攝政王這兩個角色如何選擇,也終究必定有這一遭的。

現如今,反派可攻略也不是什麼新奇之事了。唯一新奇的是,這個遊戲倉按理說應該是隨機分配角色,怎麼就那麼剛好地把她所有攻略過的人氣角色,全部排布到同一個劇本裡,這麼做到底又有什麼目的,就很難懂。

謝琇重新坐回去,右手搭在憑幾上,指尖“叩叩”地輕敲著桌麵,似乎正在深思。

攝政王走進禦書房,回身輕輕關上了房門,徑直走到她的麵前。

謝琇向著一旁的圈椅揚了揚下巴,道:“坐吧。”

李重雲倒也不跟她客氣,從善如流地坐下。謝琇這才問道:“你有何對策?”

李重雲道:“立即從京畿周圍調兵,同時封閉京城八門,做好守城戰的準備。”

他似是早就計劃過一旦朔方軍來襲時的應對之策,此時一條條說得細致:

“京畿周圍能調之兵,再加上本身的京畿守軍,大約有二十萬之數。即使有些吃空餉的員額要減去,也儘夠了……”

“盛如驚號稱帶了十萬精兵入京,也不一定就是實數……畢竟十萬人一路上動靜不應該這麼小,該是和從前作戰時一樣,略略多報了些數字……”

“京畿周圍糧庫,我已秘密令人調糧入京。再有三五日便能全部調空。但盛如驚的前鋒軍如今已至距離京城二百裡之處,隻怕這些糧庫,得給他留下淺淺一層底了……”

“軍械也……”

謝琇忽然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你我都能想到之事,盛如驚就想不到嗎?”她平靜地反問道。

李重雲也不是笨人,聞言微微一怔。

“你是說,盛如驚為了奪取糧庫,有可能命一小隊精兵輕裝快行?”

謝琇頷首。

李重雲的臉色微微一變。

但他應該還是提前做了一些準備的,臉色並沒有多難看。

他在心底默算了一下,道:“無非是給他留淺淺一層底,還是給他留個兩成的區彆罷了。”

謝琇道:“然而他們那裡至多十萬人,還能從城外各處搜取百姓家中餘糧以作補充……說句不好聽的,他們若是要長期圍城的話,堅持幾個月,新糧便可以成熟,到時候他們吃飯,都能吃一碗、倒一碗!可京城一鎖閉,城中光軍隊就是二十萬人,人吃馬嚼!更不要說城中原本有多少百姓了!”

李重雲終於被她說得臉上微微變色。

“這也無妨……隻要我們速戰速決……”

謝琇冷笑道:“你是不是對盛如驚有點什麼誤解?”

她右手猛地一按憑幾,陡然起身,在禦書房裡來回踱步。

“更何況,若是京師被圍,這十萬軍不過就是他的先鋒軍;若是久攻不下,他到時候再從朔方往京城調兵,也不是難事……假如他還聯合了其它節度使的勢力,那就更難以收拾了……”

李重雲的麵色被她說得愈來愈陰鷙。

他並不是蠢人,這一切他也並不是沒有想到過。但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有謝太後從前與盛如驚訂婚的這一層情分在,又是盛如驚悔婚在先,按理說他在外頭的名聲不差,應該對謝太後多有愧疚才對,可他真真是動作起來,竟然一點都沒有顧及這點舊日的情分!

他甚至連送往朔方的聖旨上,都沒忘了同時蓋上先帝在遺詔中賜給謝太後、讓她有足夠權力臨朝垂簾的印章“順和同禧”。

這方小印,其實在聖旨上並不一定需要鈐上。他純粹是為了提醒盛如驚,如今朝廷之中,做主的人裡,也有他的前任未婚妻一份,倘若他還有些君子之風的話,就應當思及當初謝太後舉家罹難時,他是如何無情地拋棄了她;如今便應該念及這些愧疚之往事,對朝廷——不,對謝太後——多一分敬重才對。

不過,也說不定這樣做是起了反效果?

他盛如驚算是個君子,但他手下的那些軍頭兵痞可不是。

那些老部下們,想必對當年之事的內幕也很清楚。一旦思及如今朝廷中做主的是謝太後,對朔方有悔婚之仇、毀家之恨,說不定那些人早就要嚇得跳起來了!他們肯定沒少在盛如驚背後攛掇他起事!

李重雲有些懊惱,但這些事是沒法對謝太後說的,他隻能獨自慪得%e8%83%b8中怒火滿腔而已。

但謝太後本人,倒是先一步把這些事擺上了台麵。

“說起來,也說不定是朔方諸人忌憚我,怕我掌握大權之後,對朔方心懷怨恨,遲早要對他們下手,所以想著先下手為強呢。”

她忽然站定在當地,轉過身來,朝著李重雲微微一笑,笑容裡帶了點自嘲的意味。

李重雲心下一悸,立刻否認道:“哪有這樣的事?這和嫂嫂並無關係,是那盛如驚,從頭到尾都無情無義——”

謝琇搖搖頭,道:“無妨。事已至此,既然那些人對我也有所忌憚,此事便都著落在我身上好了。”

李重雲:“……嫂嫂這是何意?!”

謝琇:“自然是說,我來和他們交涉。”

李重雲:“但他們要的就是京城!再說大一點,他們要的就是那個位置!”

謝琇真情實感地在心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誰家的乙女遊戲能打得破家滅國啊?!

“我知道。”她平靜地應道,目光落在李重雲的臉上。

那張臉一直是十分漂亮的,有的時候她甚至承認要超過她的任意一個馬甲。

畢竟……她自始至終,做的任務裡,多是炮灰。一個炮灰,再漂亮也是有限的。因為若做炮灰,美貌無用。

然而,那張臉還是太過年輕了。

在這個故事裡,他甚至沒有經曆過“奪宮之變”那樣驚險的劇情。

他生來就是天潢貴胄,貴妃之子。就算晚生了數日,也依然是堂堂正正的皇二子昭王。他的兄長占了嫡長,卻一直病弱;即使能夠登上大位,也時時刻刻要生活在這個二弟有可能隨時取而代之的陰影之下。

沒錯,他嫉妒兄長,難道他的兄長就不嫉妒他了嗎?

他年輕,漂亮,健康,聰穎,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文武雙全,受眾人的仰望。

而他的兄長,因為長期的病弱,到了最後幾乎瘦%e8%84%b1了形;他陰鬱,慘淡,瘦削,蒼白,病骨支離,腦袋空空。因為一直身體不好,上課的時長都支離破碎,從學識到權術,都沒怎麼學通。

這樣一個人,偏偏占著太子的位置。父%e4%ba%b2要扶他上位,他又豈敢把自己的心虛顯露出半分?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他永遠都在和上天掙命。多掙出一天來,都是好的。但與此同時,他的二弟可以儘情地在京城的駘蕩春風中鮮衣怒馬,縱情長笑。

這是人力所不能及之處。

他經曆了太多磨難。而他的二弟,沒有經過任何磨難。

可他經曆的磨難不能化為閱曆,因為他有太多學識沒能學會。

他二弟所學會的那些學識,又缺乏磨難等等閱曆的支撐。

他們都不如盛如驚。

所以今時今日,他們才落得如此地步。

朔方大軍壓城,而她隻會簡單粗暴的解法。

“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去見他。”她輕聲說道。

“問一問他究竟想要什麼……倘若他要的東西太過分,我不能給的話,那就——”

就什麼呢?

她最終沒有說出口。

第428章 【主世界夢中身】32

朔方軍的推進速度很快。

他們似乎並沒有打算將沿途城鎮全部攻占下來的意思, 而是一路推進,直逼京城。

這也證實了謝琇的一部分推測——他們所帶的兵力不足,不能讓他們一路攻占城鎮,然後分兵駐守, 最後到了京城, 還有足夠的兵力對朝廷進行威懾。

但這也不能讓她釋懷多少。因為她赫然發現——

京城周圍這些軍隊, 再加戍衛京師的禁軍,吃空餉的實在太多了!

號稱二十萬的人數,最後連老弱病殘能喘氣的都算上,隻有十三萬人。而且這其中訓練有素的精兵,打對折都不到。

謝琇仔細翻閱了一下兵部的記錄, 這才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劇本裡好像連續三代皇帝平庸的平庸、病弱的病弱、幼小的幼小,但這個國家好像氣數未儘,竟然已經有幾十年沒有爆發過什麼大戰了。

沒有發生過大戰的和平年代固然很好,但在“朝廷腐敗”這個條件之下, 人人居安而不思危,軍中偷懶、徇私、吃空餉成風, 又沒有經曆過大戰的洗禮, 幾乎已經掏空了軍隊的底子。

而朔方軍戍守邊境,幾十年來曆任節度使都富有野心, 操練不輟, 又時有與胡虜交戰的經曆,從上到下不說是百戰雄兵, 也能算是一支勁旅,又對盛節度使忠心耿耿, 隻聽從他一人指揮;比起京城裡臨時拚湊起來的那十幾萬雜兵,個個將領還各自有著小算盤, 看起來完全不在同一檔次上。

這一回的前提條件,可比上一世謝琇與晏行雲經曆的中京保衛戰還要糟糕。

上一次的中京保衛戰,晏行雲竭力騰挪,底下官員、武將與兵士也沒有爛到根子裡,總有十之六七是願意為打贏中京保衛戰出力的。雖然可能單兵戰力遠低於那些蠻子,但事先有了準備,糧草也未告急,還有火器輔助,算起來竟是比眼下的情形好上許多倍。

而在這個副本裡,火器完全沒有,設定就是冷兵器時代。這種時代對於單人戰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