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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卻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眼角滑下的那一道水痕,以及他可憐地幾乎全紅了的眼眶、緊抿的%e5%94%87角、微皺的眉心……

他看起來像是想要馬上就鑽進她的懷裡,牢牢地糾纏住她的身軀和四肢,讓她沒有一點行動的空間,更無法擺%e8%84%b1他。

他那麼眷戀地凝視著她,深邃的眼眸裡浮著一層水霧,讓那雙眼眸減少了幾分淩厲的色彩,卻多了幾分難以名狀的淒楚。

但他自己卻好像並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這個樣子的。他隻是完全依照著直覺行事。

“好,好……”他低聲說,聲線完全都是顫唞的,宛若即將被遺棄的小獸,雖然一再地告誡自己要乖巧聽話,這樣或許才能贏得主人的最後一絲憐愛,但卻止不住地會感到害怕,恐懼於未知的未來似的。

將要被她遺棄了,他將會怎麼樣呢?他什麼都不知道。

仿佛自從認識她以來,他人生唯一的希望就根植於她的身上。從前,是渴望著能夠金榜題名、獲得一個去她家提%e4%ba%b2的機會;後來,就僅僅隻是渴望著能夠站到她的麵前,離她近一點、更近一點,幫上她的忙,即使要賭上自己這條性命也無所謂……

但是現在呢,現在他對她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嗎?

但就在他這麼想著的同時,他卻看到她啞然失笑,移過手指來,用指腹拭去他眼下的水跡,道:

“我會派護衛和你一道回家鄉,以免你路上遇到什麼事情。”

她的聲音安靜而溫柔。

“戶部什麼時候都可以整頓,對我來說,它雖然重要,但也不值得讓我犧牲你去做……”

“平安地把食鐵獸帶來給我啊,高韶瑛,好嗎?”

她的大拇指指腹一下下地摩挲著他的臉頰,那一句“好嗎”沒來由地稍微撫平了一些他內心的隱憂。

雖然還不明白食鐵獸何以與積弊深重的戶部相提並論,但是……

倘若她真的那麼想要他去做這件事,他就去做。

高韶瑛終於用力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他看到她真正地展眉而笑,就像是當年在街頭,謝大姑娘從天而降,然後替他驅散了一切長久以來困擾他的噩夢,提攜他登上青雲之路一樣。

……

高韶瑛離開了,但國師大人還在。

當然,既然身為國師,自矜身份,又是為她的私事奔忙,因此在“榮枯齋”坐等謝太後再度登門拜訪,也是應有之義。

因此,謝琇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外表和著裝,就又浩浩蕩蕩地坐著肩輿趕去了榮枯齋。

內侍通傳之後,榮枯齋的大門隻過了幾息便轟然打開。

國師大人——或者說,佛子玄舒——和白晝裡看起來毫無一絲差彆,隻是身上多披了一件袈裟,上麵勾勒出田相的金線,在黯淡的天色下,依然閃著奪目的光芒。

雖然心中還牽掛著都家大表哥疑似鬼上身的事,但看到此刻國師大人穿得這麼金光閃閃,一點都不像是記憶中與她一道行走於世間,緇衣芒鞋、樸實素淡,卻不掩那張臉容之俊美的佛子,謝琇還是不由得趁他不注意,微微勾起%e5%94%87角,笑了一下。

果然不愧是接受皇家供奉的國師大人,這般華麗的行頭,也隻有佛子那張五官俊美、神情莊嚴的臉能夠壓得住了。

謝琇上前合十為禮,道:“聽聞國師大人尋我,不知有何大事須得麵談?”

國師大人瞥來一眼,轉身向著榮枯齋內又走了回去,隻有清冷的聲線,還留在他身後。

“茲事體大,為顧及娘娘家人,須請娘娘入內密談。”他道。

謝琇心想,國師大人還真的挺顧及受害者家屬的顏麵的……

迄今為止,“沐恩侯府長公子中邪”或者“鬼上身”的事情,也隻不過止於傳聞而已。但這件事一旦被國師大人金口玉言證實,都瑾的名聲自然會受到極大損害。

而都瑾隻是她一拐八千裡的表哥,嚴格說起來並不算是真正的外戚,讀書又有天分,是要走科舉之途正正當當晉身的!萬一傳出他被鬼上身,難免會有人借題發揮,說若不是他立身不正,為何會被鬼糾纏之類的……

以都瑾本人的品格,自是不至於如此。但朝中也不乏看不慣她女主當國的老頑固,可是她全家儘忠殉國,並無外戚之禍可以攻訐;若是有心人拿這一點去攻擊都瑾,那都瑾豈不是被她所累?

謝琇深吸了一口氣,道:“多謝國師大人好意,我感激不儘。”

或許是謝太後也很少對人這麼客客氣氣,放低身段,國師大人正往裡走的腳步一頓,隨之半轉過身來,又看了她一眼。

“……看不出娘娘心裡,還是十分重視沐恩侯府長公子的。”他那清清冷冷的聲線又揚了起來。

謝琇:……?

在這個故事裡,我家人死得隻剩這幾個了,人家家裡對我又有養育之恩,我不該多牽掛一下嗎?

她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壓力,仿佛隨著國師大人投過來的那一眼而降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這是為什麼?

榮枯齋的大門,複又被跟隨國師大人一道修行的小沙彌關上。

國師大人已在蒲團上坐下,並伸手比了個“請坐”的手勢,隔著一張矮幾,指向對麵的那隻蒲團。

謝琇稍微為難了一下。

再來多少次,她也不能很好地在顧及優雅儀態身姿的情況下,還能完美地落座在地上的蒲團上!

以前扮演那些皇後乃至貴女的時候,即使入寺廟真的需要跪或盤坐在蒲團上,她身旁也有侍女相扶,因此儀態不致有失。

可是現在,她身旁什麼人也沒有。

若說從前扮演“阿九”時,她也曾無數次身姿輕盈地落座在蒲團或乾脆坐在地上,有武功輔助,毫無壓力。

……可她現在是“謝太後”!何以解釋她那過於輕鬆的動作?

她左右為難了一下,最後選擇先跪坐下來。

作為一位專門訓練過的優秀任務者,她這個跪坐的過程,不僅從容優雅,屈膝落座時彎腰擰身去捋平衣擺的身姿,也是經過無數次練習而產生了肌肉記憶的,確保在旁人麵前無懈可擊,甚至可以隨意截圖為證,有一秒鐘的表情管理失敗都算她輸!

她這本是無奈之舉,但當她坐定後,一抬眼,卻剛好捕捉到國師大人深邃目中一閃而過的、某種極其細微的……異樣情緒。

謝琇:??

但那絲微光一掠而過,她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而對麵的國師大人已經開了口。

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都家長公子,確被某個存在……上了身。”他字斟句酌地說道。

謝琇注意到了他的措辭,是“某個存在”,而不是簡單的“鬼”。

……國師大人,應當能夠分辨得出妖鬼——還是禍神的區彆吧?!

這個念頭一瞬間就無法遏製地湧了上來。

可是她無法現在就問出來,因為她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能預知結果。

她隻能維持著微微驚訝的神情,問道:“‘某種存在’?您的意思是……附身我表哥的,不一定是鬼?”

國師大人頷首。

“那個存在,並無什麼鬼氣。反而是……當貧僧試著驅除他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實力深不可測。即使是厲鬼,也不可能有這麼高的實力……”

謝琇心想,那是當然。

那可是以妖鬼之身,成為禍神、後來又成為那方小世界的“三界共主”的長宵啊。

隻是不知,在這裡,長宵為什麼還要附身於都瑾?

第405章 【主世界夢中身】9

其他人的設定和故事背景雖和他們本人有相似之處, 但基本上都已經微妙地——剛好拿掉了他們那些失意的部分。

高韶瑛不再是隻能以性命賭一個未來、甘冒奇險為永王做臥底的高家棄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晏行雲也不再是身世存疑、毫無天家血脈,隻能鋌而走險發動“奪宮之變”的私生子。

國師大人也不需要再將“佛子”的重擔背負於肩,日複一日地扮演著一個完美的偶人。雖然依然需要摒棄七情六欲,但受到皇家供奉的他, 大可以以這一身精妙高深的能力, 來護佑家國百姓。

甚至連都瑾本人, 都不再是全家在風雨飄搖之中被貶謫出京,父叔俱喪、被迫以年少荏弱之軀照護全家的孤弱天才。

……這麼算起來,長宵也不應再是那位以妖鬼之身撼動神界,被騙去神界、在“九幽深獄”中關押了一千年的禍神才對。

那麼他也無需以神識從“九幽深獄”之中逃逸。

可他依然附身於都瑾,這又是……所為何來?

她垂下視線, 似是不解地問道:“但……以國師大人之能,也無法看穿附身於我表哥的,是何等存在嗎?”

這一問可謂是有些小小地刺了一下國師大人高傲的心。

他垂下長睫,麵容裡可見地染上了一絲不快。

“或許……尚需一些格外的手段。”他清冷的聲音響起。

瞧瞧。

謝琇心想。

不愧是國師大人, 這句話說得極其巧妙。

目前的狀況,正如同以最鋒利之矛, 攻擊最堅實之盾。佛子和禍神皆是各自的小世界之中的實力值天花板, 如今佛子要驅除禍神,禍神則因為某些原因而拒絕離去……這樣爭持下去, 到底誰勝誰負, 尚在未定之天。

謝琇毫不懷疑玄舒有些額外的高深法門,但強行驅除禍神的話, 是否會對都瑾的性命產生威脅?

她目露擔憂之色,將自己的擔憂直率地說了出來。

“那存在若不願離去, 耽擱得久了,可會傷及我表哥的性命?”

玄舒冷淡地抬眼直視著對麵的這位年輕太後, 本想不加掩飾地把那些糟糕的後果全部都直言相告,但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卻又頓了一下,斟酌著措辭,說道:

“那‘存在’既是不願離去,必有所求。正如一般厲鬼附身,不是為了向受害人複仇,就是自己能力尚且有限,因此威脅受害人,讓對方替它向自己的仇家複仇。”

“若是妖物,可也沒有甚麼妖氣……而且妖物附身,不是為了入世方便,就是想著結一段因緣。”

他頓了一下,看著她變得愕然的神情,還是補充了一句。

“……因果緣分,是為‘因緣’。不是娘娘想的那種。”

謝琇:“……”

這不能怪她!一說妖怪,誰還想不到狐狸精之類的!狐狸精出現,那必定就是為了來段情情愛愛嘛!

她尷尬得臉色漲紅,表情管理都要失效。

“咳,”她垂下視線,刻意轉開話題。

“國師大人可否有方法與‘它’溝通?畢竟我們也要弄清‘它’的來意與所求,才好再做打算……”

她垂著眼,因此沒有看到玄舒臉上一掠而過的奇怪神色。

他像是極為古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