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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嗡嗡響。

原本刑部尚書鄭嘯的女婿張伯衡是京師北門的守將,當年的北大營嘩變事件,若叛軍真的衝擊京城的話,北門將首當其衝,但他表現得很好,戰後因功還升了一級,暫留原職調用。

但新太子借由“闖宮之變”上位之後,朝中便有了一股聲音,說北陵大軍南下,若攻京師,北門應是首當其衝的要害之處,但張伯衡是張皇後的族侄,恐對扳倒張皇後與仁王的新太子李重雲心有怨懟,不宜再委以重任。

太子本人倒是寬宏大量地沒說什麼,但這種意見甚囂塵上,也不方便就此壓下去。

最後太子表示,他愛惜張伯衡是個將才,但朝中物議沸騰,也不能完全不顧及,因此將張伯衡調任西門值守,而將原本守衛西門的守將宋溪為則調任北門。

而京師唯一的火器營——翊麾營原本就紮營在西門外,因此還決議調動翊麾營到北門守衛。

這麼一來,倒是兩下裡無人再多說些什麼。即使是張家殘餘的勢力,眼見張伯衡並不算是丟失了關鍵的職位,倒也無話可說。

盛應弦卻也知道新太子的心思。

中京城裡實在是無將可用。

大虞重文輕武,當今皇帝又疑心病頗重,文臣在朝中主事,他還不太敢胡亂伸手,但武將在外駐守,他那點疑心病一發作,就將人調來調去。甚至因為大虞開國迄今三代,國庫依然空虛,皇帝節省到了軍餉上頭,一下子是裁減兵員、一下子是拖欠餉銀,弄得軍中上下積弊頗多,武將也多是出不了頭。

如此這般幾十年打擊下來,開國的老將紛紛凋零,將門也不剩幾家,如今倒是各自在邊關駐守,其中就包括莊信侯晏尚春。

但白城關破,晏尚春戰死,他自己又沒有子嗣,眼看這一支也將凋落了。

如今北陵大軍來勢洶洶,中京城裡除了平時駐守的那些武將之外,最多也就是接到了調兵令,及時抵達的那幾位,在外頭呆得久了,京裡根基不穩,單管一路事務是沒問題的,但要做個總帥,卻還有些缺陷。

最後還是由武將勳貴出身的安國公朱勉重新出山來掛帥。

朱勉從前戎馬半生,現在上了年紀,渾身舊傷,要在陣前與敵方小將大戰三百回合是不成了,但畢竟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用兵有道。

朱家也和莊信侯晏家一般,到了年輕一代,已經凋零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位世子,還是體弱無法習武,隻能走了讀書的路子,眼見著一代將門,也後繼無人了。

不過太子起用朱勉掛帥,盛應弦倒是覺得這算是一著妙棋。

朱勉後繼無人,自是要抓住最後的機會立下殊勳,好為他唯一的兒子討些傍身的恩典。而且朱家並無直係後人,可以繼續在軍中延續他打贏“中京保衛戰”積攢下的人望和榮光,所以也不用擔心這一戰後朱家又漸漸發展成為把持一方軍權的勳貴。

盛應弦有時會想,這位新任的太子殿下,真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不要說平庸且唯唯諾諾的仁王,就是當年讀書時相對表現更好一點的信王,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可是,他覺得自己十分卑劣。

因為即使太子是這樣的一位未來的明君,他也失去了為臣之道的本分,惦記著……一些大逆不道之事。

理智明明告誡他,他日夜思念著的人,如今已是太子妃,再也不是他可以觸及之人了;但感情卻猶如%e8%84%b1韁的野馬,一頭栽入了死巷,還要猛撞南牆,一直到撞穿為止,就是不肯回頭。

他可以一腔熱血儘忠國事,但同樣也控製不了自己對太子妃娘娘產生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奢望。

他再也不是昔日那位光風霽月、正氣凜然的磊落君子盛六郎了。

留在這裡的,隻是一個居心不良、心思陰暗的小人。

他不但想要謀奪他人之妻,他覬覦的,還是大虞未來的皇後。

盛應弦在黑暗的宮道上暫時停住了腳步,疲倦地捏了捏眉心,短暫地閉了閉眼睛。

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啊。

他現下雖然隻是刑部左侍郎,但因為通曉兵事,又身懷高超的武功,今日為了要不要把他調入兵部,兵部尚書劉蔚洵和刑部尚書鄭嘯兩個人險些在太子麵前大吵起來。

兩個老頭兒一聲比一聲高,而他位於爭吵的中心,簡直是左右為難,安慰誰都不對。

最後還是太子揉了揉眉心,一錘定音。

“命刑部左侍郎盛應弦暫入兵部,署侍郎職,協理各營軍馬事。待北陵退兵,再行恢複原職。”

太子殿下一句話之後,盛應弦的職權就猛然擴大了許多倍。

……也虧得太子真的敢任用他擔此大任。

雖然兵部侍郎要做的很多都是相關的瑣碎事宜,但若是又加了個“協理各營軍馬事”的職責範圍,便是在軍議時也允許他發表意見了。

盛應弦都忍不住在想,以情敵的身份來說,太子殿下的這份心%e8%83%b8不可謂不廣。

和隔壁仁王眼見這位外頭的遺珠長兄聲望高過自己,就要策劃一起遇襲案陷害兄長入罪的小人行徑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光風霽月的盛六郎有點心情複雜。

但他這種複雜的心情浮現了還沒有三兩息,就猝然感到一陣不對。

宮道上原本有夜風吹過,但現在那股冰涼的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再凝神一聽,四周竟然寂靜無聲。

盛應弦:!

他震驚得立刻睜開雙眼,結果赫然發現麵前站著一個人!

他一瞬間下意識倒退了一步,結果麵前的人立刻就叉起了腰來,從鼻子發出“哼”的一聲,半帶調侃似的問道:“弦哥?幾天不見,我已經要把你嚇跑了嗎?”

她一出聲,盛應弦就一顆心落了回去。

是小折梅啊。

第372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117

所以, 想想看,什麼風停了,聲音消失了,這種事情應該也都是她在使用那點神通。

她或許是用了什麼方法, 把那些都隔絕在他們周身一個固定範圍之外了。

但盛應弦依然下意識地環視四周, 確定周圍無人之後, 才問道:“……怎麼了?”

他的語氣很柔和,但遮掩不住略帶沙啞的嗓音之中的疲憊感。

他這種警惕得炸起毛來四處巡視的模樣,真可愛啊。謝琇心想。

……是因為此時還是在宮中,而他覺得他一介外臣,與所謂的“太子妃娘娘”就這麼私下碰麵, 似乎對她的名譽而言不太好?

謝琇一時間覺得他簡直愚拙得有趣,一時間又有點哭笑不得。

她隻好解釋道:“我用了些法子,沒人會看到或聽到我們……隻是我們要快些。這裡的靈力恢複得太緩慢了,幾天過去還是隻有這麼一點……撐不了多久。”

盛應弦這才好像略微放心了一些, 他上下打量著她,像是幾天不見, 他就擔心她餓瘦了一樣。

“這幾天……你還好吧, 折梅?”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謝琇垂下視線。

“有一件事,我必須現在就告訴你。”她說。

盛應弦:“……是什麼事?”

謝琇道:“我與太子殿下發生了爭執, 然後, 我一怒之下,把我就是榮暉公主的事情告訴了他。”

盛應弦:!!!

他一瞬間簡直愣住了, 有那麼幾息時間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那麼,他……他知道‘榮暉公主’就是……就是……”他聽到自己震驚得都結巴了。

小折梅彎起眼眉, 似乎對他笨拙的反應感到有趣似的。

“他知道。”她乾脆地點點頭,“他看到了雲川衛的秘檔。裡頭寫了紀小娘子就是‘月華郡主’。”

盛應弦:“……”

啊, 對了,雲川衛的秘檔。!思!兔!在!線!閱!讀!

他當初動用了一些手段,沒有在秘檔上記載小折梅另外那個“天南教拜月使傅垂玉”的可怕身份。但他也不能完全抹去小折梅與“月華郡主”之間的聯係,因為這些秘檔,倘若有一天皇帝忽然起意要查看的話,若是和真相有極大出入,或在沒有皇帝允許的情形下抹掉了大量內容,那麼吃掛落的將不僅僅是他,隻怕雲川衛上下都要跟著遭殃。

他不怕自己吃掛落,但他不能讓跟著他這麼多年的忠心弟兄們受累。

他們不該為他們效忠的指揮使的私情而受到責罰。

更何況,小折梅作為“月華郡主”,在北陵做出過的功績,也不應湮沒於世。

結果,誰知道,永徽帝沒有去查看過那些舊檔,反而是小侯爺看了呢?

盛應弦一時不由得有些心虛,目光也閃爍起來。

“這、這麼說,他、他應該知道……咳,你……我……”他突然變得不擅措辭起來,說話更加結巴了。

小折梅不由得輕巧地向天翻了個白眼。

那個白眼相當俏皮,並不讓人覺得有所冒犯,反而讓人心頭一軟。

“我說,你到底在心虛個什麼勁兒啊,弦哥?”她用一種半開玩笑的口%e5%90%bb反問道。

“畢竟,你才是原配啊?”

盛應弦:!!!

什……什麼原配!!

他那點在禦書房裡來來回回爭吵了一整天所積累出來的疲憊之意,如今早就被嚇得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他現在隻覺得頭痛。太陽%e7%a9%b4一跳一跳的,而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關切地望著小折梅。

“那麼,他為難你了嗎,折梅?”他儘量放柔了聲音,問道。

小折梅好像在暗影裡笑了笑。

“沒有。”她的聲音聽上去輕飄飄的。

“他還能如何為難我呢?反而是我把他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盛應弦:“……”

他想了又想,也實在難以想象,太子殿下的“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到底是個怎麼千載難逢的場景。

在他看來,太子雖然年輕,但已經有著很深的城府和心計,遇到太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一潰千裡的戰報——雖然會露出怒意,但他處理起事情的方式還算是穩重冷靜的。

因此,小折梅到底要如何把這樣一個人逼到牆角,才能露出這種類似於……崩潰一般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的心頭忽而酸溜溜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他心裡明白,像太子那樣的人,並不是隨便一個人、隨便一件事,就能揭破他戴得很好的麵具,讓他如此失態的。

又或許是因為,他忽然意識到,雖然太子與小折梅之間確實是以“協議夫妻”的假象開局的,但事到如今,誰能不喜歡小折梅這樣一個活得又精彩、又努力、又熱忱、又真誠的人呢?

他自認為還不夠了解太子。但他知道,小折梅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太子是個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