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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儘了。

看見謝琇進來, 他一軒眉,很快站起身來迎接她。

謝琇也沒有與他多作客套, 頷首致意後來到桌邊坐下, 一開口便直奔重點。

“盛侍郎一路辛苦,可有發現?”

盛應弦提著壺正打算為她倒茶, 聽見她一息都沒有浪費, 立刻發問,手中動作一頓, 還是把那杯茶倒滿了,推向她的麵前。

“的確有。”他的聲音低沉。

謝琇一摸茶杯, 發現隻是溫熱,正好入口。她這一路匆匆趕來, 窩在車廂中也頗為燥熱,於是端起茶杯來就飲了一大口。

當她喝第二口的時候,盛應弦又說話了。

“順伯確為橫死。”

謝琇一口茶含在口裡,險些噴出來。

她以強大的意誌力控製住了那種衝動,咕咚一聲把茶水咽下,才放下茶杯,驚訝地看向盛應弦。

“果真如此?”

盛應弦道:“應是中了毒。”

他言辭簡潔,並未解釋具體的情狀,也沒有解釋他為何會做出這一推斷。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盛六郎不會對人說毫無根據的假話。

謝琇放在桌上的手,一瞬間就五指攥緊了。

“那麼……”她道,慢慢抬起眼來,望著盛應弦,聲音有絲發緊。

“鄭大人之死,便極為可疑了。”

盛應弦沉默不語,半晌方應道:“……嗯。”

謝琇問:“盛大人這是剛剛從外邊回來?”

盛應弦道:“今日正午方歸。因為茲事體大,我在路上便思考過了,還是應當告知你……晏世子一聲。”

他說到一半,便改了口,但言外之意,卻讓謝琇心下忽而一陣激蕩。

……其實,他本來是想說,茲事體大,他覺得應該立刻告訴她,是吧?

可是此刻不宜追問。

謝琇斂下眼眉,道:“既如此,鄭大人生前曾經辦過什麼事,便極為關鍵了。”

盛應弦頷首,道:“此事說來倒也不難,隻是繁雜耗時些——雲川衛中,一應記錄都齊全,隻是現下我不好大規模去查找……”

謝琇笑了。

“那正是我應當出力的時候啊。”她說。

“事不宜遲,我這便去尋晏世子。”

她思忖了片刻,又補充道:“但此事隻能在雲川衛內部悄悄查找,卻是不方便引入盛大人如今的人手的,以免事機不密——”

她重新抬眼望著盛應弦,但眼神裡寫著的,分明是“以免打草驚蛇”幾個字。

盛應弦心下一黯,歎了口氣。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樣行事,是為了避開誰的耳目。

他盛六郎自認也是忠君愛國之輩,當初年紀輕輕便執掌雲川衛之時,又何曾想到過有一天他竟然要將懷疑的目標指向皇帝的身上呢?

可是,鄭故嶠的地位身份何等特殊,若不是皇帝的意願,又有誰能真的動得了他、事後還不被皇帝追查呢?

他%e8%83%b8中翻滾著的情緒極為複雜,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什麼才好。

沉默良久之後,他才說道:“……一切小心。我也會回去再秘密提審一下鄭蟠樓,看看還能從他口中挖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謝琇一愣,這才意識到蟠樓案未結,鄭蟠樓想必正被關押在刑部大牢之中。

她也點點頭,站起身來。

“如有發現,我定會再轉告你的。”她說。

辭彆了盛六郎,謝琇匆匆趕回莊信侯府。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順。

小侯爺下值前打發人回來說,他晚間約了友人飲酒,讓世子夫人莫要等他吃飯。

其實謝琇一點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回府共進晚膳什麼的,但這也算是做戲的一個環節,他們從第一日就持之以恒地表演到了今天,這份默契自然也是要維持下去的。

……但是今時不比以往,她還有件事需要讓他立刻去辦啊!

謝琇欲待多問兩句“可知道世子是去哪裡了嗎”,但晏小侯派回來的長隨也隻是到了門房上說了一聲,等到丫鬟管事一層層通傳進來的時候,那長隨早就又回去小侯爺那裡了。

謝琇無法,隻能按捺著性子等。

然而眼看戌時都已經過去了一大半,小侯爺依然未歸。

謝琇心想,蟠樓案的重審也不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啊……而且雲川衛的舊檔想必就和山一樣高,要從中查出究竟是哪件事讓鄭故嶠觸了黴頭,犯了殺身之禍,難道是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嗎。

事情都十萬火急了!小侯爺居然還在外頭呼朋喚友搞社交!真讓人上火!

蟠樓案從皇帝下令重新調查開始,迄今為止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而就她所知,雲川衛還什麼成果都沒有拿出來上稟!

即使她不算是一條心要把小侯爺拱上太子之位的忠貞賢妻,暫時也算是和小侯爺同在一條船上,他這個進度簡直要讓人急死!

他現在就因為辦不好蟠樓案而失了聖心的話,還怎麼在北陵大軍圍困中京之時成功監國?

謝琇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小侯爺要請人,不外是那麼幾個地方。而他遲遲未歸,有可能去的地方範圍就更縮小了一些。

小侯爺是個事業批,所以單單是跟什麼狐朋狗黨出去倚紅偎翠的話,雖然也算是耗時較長的一項活動,但他實際上是不會應承的。

小侯爺又不傻。在這種關鍵時刻傳出他流連青樓或喜好尋歡作樂,能有什麼好結果?

他回來得這麼晚,隻有一種解釋——

他是真的在什麼私密安全之處與人見麵,商談一些要緊之事。

而謝琇所知的、小侯爺心目中的“私密安全之處”,就那麼一個地方。

她匆匆出門,尋了一輛低調得看不出來曆的青布馬車,直奔“嘉福居”。

由於她與晏小侯也一道來了這裡數次,因此夥計倒是不曾防備她,還對她十分熱情,迎她進去;但麵對她“世子是否在此”的提問,則吞吞吐吐,不敢儘言,也不敢帶她去見晏小侯。

於是謝琇便明白了,晏小侯的確是在這裡,並且在約見要緊人物,以及——

他們的會麵,很有可能沒有旁人在場,萬般緊要,甚至連她這個世子夫人也無權出席旁聽。

謝琇點了點頭,麵無異色地說道:“本是有急事相尋我家世子,既是如此,我便在此等候好了。但我今日出門,不便鬨得眾人皆知,還望替我尋個隱蔽地方,好讓我等待世子事畢,出來見我。”

那夥計和掌櫃齊齊鬆了一口氣,低頭商量了一番,倒是也把她引到了後院,開了另一間屋子,請她進去。

沒辦法,這家店就這麼大地方,前邊人來人往,不太能夠保證不讓旁人見到世子夫人孤零零一人在此——更何況,世子夫人都不消說話,隻要讓彆人見到她深夜一人隻身在此,恐怕都能鬨出很多傳聞去!

那夥計隻好把她引到後院——後院的這幾間小屋倒是蓋得結結實實,以磚瓦建造,極為厚實堅固,即使是把耳朵貼在牆上,也不太可能聽到屋內的聲音。

謝琇進入後院時,眼睛微微一掃,便看到東側一間小屋內亮著燈。

那夥計把她引到西側一間屋前,開了門點燈,請她進入,不多時又送來茶水點心,又不多時,還敲門詢問她是否需要燃香。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夥計來來去去出現了好幾回,謝琇便也明白了,這多半是晏小侯之前給他們的培訓——即使有客在此,隻要不是晏小侯本人也在,那麼便要找各種借口,隔一陣子進來觀察一下客人的行為有無異狀。

……真是個狡猾的人啊。謝琇心裡想。

不過,她倒是也有些淺薄的對策。

這屋子照舊麵積不小,正中擺著一架屏風,將屋子分隔為內外兩間。

謝琇繞過屏風進去看了看,果然見到一張繡榻。

於是她便在那夥計下一次進來說要添茶時,用困倦的聲音道了一句“我在此小憩片刻,若世子爺那邊事畢,再來喚我”。

夥計躊躇了一下,應聲退下,退下之前還體貼地替她在牆角香爐裡燃起了安神助眠的香料。

謝琇鼻子也很靈,聞到香味之後,不由得在屏風後冷笑了一下。

……真是滴水不漏啊。

安神助眠的香料倒不是真的就能讓人倒頭一睡不醒,但總之也會讓人感到一陣昏昏欲睡。

她這個堂堂世子夫人聲稱要在此小憩,夥計自不好再三番五次地進來打擾;但燃起助眠香料後,此刻又已交亥時,她本身的困意被香料一激發,隻怕更會困倦三分,也就不會再四處亂跑,壞了小侯爺大事了。

……區區一個夥計,腦袋裡怎麼可能有這麼多應急預案呢,這一定都是小侯爺教得好。

謝琇在心裡冷笑數次,及待那夥計真的不再頻繁來看了,她才走到後邊的窗下,一點點推開後窗。

她也曾經使用過靜音符隔絕符咒範圍內外之聲,上一次使用,還是在她那個不省心的妹妹謝瓔去盛府鬨事時,恰巧在門外路遇盛應弦歸來,她靈機一動,將謝瓔推入馬車,又下了一道靜音符,使這個妹妹聽不到車外她與盛六郎的交談。

這個符咒的持續時間不長,一般來說,即使在靈氣充沛之地,最多也不過持續一刻鐘,還不能疊加施放,放在從前的仙俠世界裡十分%e9%b8%a1肋。

此符的作用原理,大概就是調動靈氣建成一個大罩子,將符咒範圍內的一切都罩進去,使之內外隔絕音聲。

如今這個世界裡靈氣匱乏,要建立大罩子不太現實,上一次她有些投機取巧,把符咒範圍剛好限製在她與盛應弦兩人的上半身——就這麼小小的一個罩子,也抽儘了方圓數十裡的靈氣方能實現。

現在她要一個人行動,便將符咒範圍限定在了自己整個人身周方圓一尺處。

這個距離足夠讓她打開窗戶時發出的“吱呀”之聲不至於被人聽去,至於她翻窗時的砰然落地聲、走路聲種種,也是如此。

她很快就來到了東側那間亮著燈的屋外,蹲在後窗根,思考了片刻,用了個最古早的法子——

捅破窗紙。

果然,屋內毫無覺察。

但是,這扇窗子乃是內間的後窗,她望進去,也隻能看到與她剛剛呆的那個房間一模一樣的陳設——繡榻和屏風。

而晏小侯與他的貴客還在外間,謝琇隻能聽到他們壓低聲音的交談聲,卻看不到那位貴客的身形長相。

隻聽晏小侯的聲音道:“……盛如驚引我調查鄭故嶠之死,不知是何緣故。我猜,說不定鄭蟠樓好好兒地忽然作死,跟他爹的死因也有些關係。”

室內沉默了片刻,另一道聲音揚了起來。

“世子高見,咱家也是如此想的。但可恨鄭故嶠死時,咱家還沒到那個位置,即使有何深因,也不得而知——”

謝琇:!!!

聽這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