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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他的眼瞳中有著她小小的倒影。

她原來衣著也不那麼齊整,襟口有些鬆散,頭上發釵的鳳口中銜著的珠串下擺也勾在了她的發髻上,多半是剛剛一頓推拉之間剮上去的。

她迎視著盛應弦那張震驚無比的臉,慢慢地再俯下/身一點,幾乎整個人都趴伏到了他的%e8%83%b8膛上。

“今日也不肯從我嗎,盛相?”她的語聲裡含著一抹惡魔般的笑意。

盛應弦簡直要被她弄瘋。

“怎麼……娘娘怎能如此!”他氣息不穩,竭力想要往後避開她貼近的嘴%e5%94%87,但他的後腦已經抵在了堅硬的書案上,退無可退。

可是她並不肯放過他。

“我還以為……弦哥會念及舊情……多寬容我一些。”她含笑說道,仿佛就那麼滿不在乎似的,從她的紅%e5%94%87中吐出了那個他死死按在記憶的最底層、一點不敢記起的稱呼。

事隔多年,再一次聽到那個舊時的稱呼,他一瞬間呼吸就亂了。

……可是,他們還能怎樣呢?

“我……”他意識到自己在恍惚間竟然犯下了什麼大錯,慌忙改口。

“臣已然對娘娘奉上了所有的寬容……如娘娘今日一般肆意妄為的行徑,本就不該發生!可是臣還要為了娘娘遮掩!”

謝琇:……?

應該說,她從前不論是在“西洲曲”還是在“千裡光”的小世界裡,都沒有被盛應弦這麼疾言厲色地對待過。

“西洲曲”裡,她有著天然的“未婚妻”身份特權保護;而“千裡光”裡雖然沒有,但她開場就救了盛六郎的性命,“救命恩人”這個身份也能在他那裡刷到一點優待值。

誰會知道,如今變成了君臣,她卻還要受到正道之光盛首輔的嗬斥呢?

謝琇興致大起。

“弦哥……當真不知道我為何會如此嗎?”她無視盛應弦的怒火,微微偏過頭去,注視著他的%e8%83%b8口位置。

“我……心悅弦哥啊。”她放輕了聲音,語尾像是一抹歎息,在書房之中飄散,嫋嫋而儘。

盛應弦:!!!

他的身軀一瞬間就僵硬了,簡直僵直得像是一截木頭、一尊石像,讓他的神魂被困於其中,動彈不得。

“可你……我……我們現在已經……”

在一片茫茫然之中,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樣輕淡,那樣無力,甚至有一點破碎,仿佛陷在一片迷惘當中,找不到一個出口。

“沒有辦法了……”他聽見自己廢然長歎了一聲,語尾帶著那樣一種不散的惆悵。

可是那層惆悵一下子就被她趨近過來的臉容打散了。

“噓——”她輕聲道,忽然抬起手來,去撫摸他的臉頰。

“隻要你不說、我不說,這世上還有誰會知道?”她輕聲巧笑著,從那兩片紅潤柔嫩的%e5%94%87瓣間,吐出這樣……這樣大逆不道、又膽大包天的話語。

盛應弦震驚了。

“你……!你怎能……你也要顧及一下自己的身份……!”他試著語重心長地說服她。

“宮中耳目眾多,你能把所有人都殺儘嗎?何況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你……你花了多少心力,做出過多少犧牲,才來到今天的位置上,你……你不要因為盛如驚一人,就輕易丟棄掉這一切……”

可是她勾起%e5%94%87角笑了,笑得還有一點肆意,一點嘲諷。

“誰說我要放棄這一切了?”她反問道。

盛應弦的心驀地向下一沉。

“那……那你意欲為何!”他氣湧如山,一瞬間甚至忘記了控製自己的音量。

“你……你是想……”他氣得渾身發抖,抖得甚至連兩人相貼的衣袍都跟著擦蹭起來,發出簌簌的響聲。

“……想要臣不明不白地,做娘娘的入幕之賓嗎!”他終於把內心的隱憂一鼓作氣地低喝了出來。

“就像這樣、像現在這樣……任憑娘娘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每一天都拚命找借口求見娘娘,再……再在這種見不得光的地方……”

他氣得說不下去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猶如打翻了染缸。

他氣咻咻的,鼻息沉重,甚至氣昏了頭,忘記了原本的那些顧忌,伸過手來,就要去用力狠狠推搡她的肩膀,試圖把她從他身上推下去。

“哎哎——”謝琇猝不及防,差一點真的被他推倒。她慌忙展開四肢,像個八爪魚似的,牢牢禁錮住他的身軀。

盛相好像氣到了極處,完全不顧那些所謂的麵子和體統了似的,狠著心,咬著牙,伸手就攥住她的肩頭,手指微微用力——

“娘娘欲要讓臣如同薑明見與晏長定那樣,甘心做娘娘見不得人的……”他氣到了極點,甚至還結巴了一下。

“……的情人,臣縱萬死,也不敢奉命!!!”他怒喝道。

謝琇愣住了。

……糟糕。

她好像看到一世英豪的盛六郎,睜大的雙眸中,有些似有若無的水光在浮動。

她忽然感到一陣排山倒海而來的心虛。

在盛六郎大怒將她一把推倒在地之前,她忽然猛地合身撲上去,一下子就環抱住他的脖頸。

……這什麼辣%e9%b8%a1if線的劇本?本太後一把火都要給你燒了!

她知道,即使隻是if線,因為完成這個任務世界的人是她,所以其它衍生劇本的人物性格設定,也不能OOC。

也就是說——

不管她從前遇沒遇到過“李重霽”這麼一個人,也不管他們有沒有成婚——

“弦哥,你知道李紹為什麼是宮人子嗎?”她緊貼著他的耳畔,低聲問道。

盛應弦本欲蓄力的雙手一下子就喪失了大半的力氣。他的手虛虛搭在她肩頭,停頓了許久,才硬梆梆地答道:“……不知。”

謝琇彎起眼眉,笑了。

“……那自然是因為,我和先帝,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曾在一起呀。”她悄聲說道。

盛應弦:……?!

他萬分震驚,幾乎是立刻就猛然側過頭來,想要逼問她此事的真假。

可是她就貼在他那一側的耳畔,他一轉頭,嘴%e5%94%87便直接碰到了——她的臉頰。

盛應弦:!!!

他幾乎是震驚而茫然地,驟然停在了那裡。

謝琇微笑,雙手攀過去,扳正他的臉,和她麵對麵。

她湊得很近,兩人呼吸可聞。

“倘若我站到如此高位,還不能選擇我想要愛誰的話,那麼……即使我做了女帝,那又有何趣味?”她捧著他的臉,幾乎鼻尖碰著他的鼻尖,一字字低聲說道。

盛應弦:!!!!!

他心神巨震,一時間竟然難以呼吸視聽。

他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聽在耳中,他總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一絲不真切,仿佛飄在很遠的地方。

“你……我……”

可是她並不容許他逃%e8%84%b1。

她捧著他的臉,就活像是在給他下什麼魔咒一樣,一字一句地說道:

“弦哥,我即使是太後,難道就不再是你的小折梅了嗎?”

“你忘了嗎?那些頑劣的孩童……他們要你背你的小夫人回家……”

“走在江北春天的風裡,她還可以背詩給你聽……”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她一字字背著詩,雖然兩人近在咫尺,她依然不屈不撓地睜大雙眼,像是要從他的眼瞳之中,一路看到他的靈魂深處去似的。

不知何時,盛應弦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而她背詩的聲音猶在耳畔。

“……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他腰間的玉佩與她腰間的墜飾相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哢噠一聲,他金玉製的腰帶應聲落到了地上。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他感到她攀了上來,於是抱緊了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仿佛陷入了一種譫妄和昏亂之中,身軀緊繃得發痛,像是掙不%e8%84%b1泥塑木雕外殼的神像,隻能任憑在他身周盤桓的那位調皮又大膽的天女,仿若拿著羊毫,一寸寸地拂過他軀殼的表麵,為金漆剝落、彩畫褪色的那具開始萎敗的軀殼上,施展技藝,再塗金漆、重繪彩畫,讓他重新變為從前那一尊又神氣、又莊嚴、又英武、又漂亮的天神塑像,受到眾人的景仰。

他顧不得那一層層未乾的油彩會不會沾濕她的身軀和衣袍——又或者,他就是想要她和他變得一樣狼狽。

曾經在湖中蓮舟上踏波起舞、含情流眄的天女,如今下降到他懷中來了。

不再是他觸之難及的、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皇後或者太後,而是當年那個%e4%ba%b2%e4%ba%b2熱熱地攬著他的頸子要他背她、還故意在他耳畔和頸間呼氣,惹得他又癢又不敢亂動,擔心會把她摔下去的小折梅。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小折梅在他耳畔悄聲說。

盛應弦隻覺得咽喉間仿佛被什麼堵住,一時間幾乎失語。

他隻得用力地點點頭。

小折梅就笑著說:“我背完了,沒有出錯,弦哥要給我獎賞,大大的獎賞——”

盛應弦說不出話來。

他還能說什麼呢?

……他已經整個人都是她的了啊。

他在陌生的巨浪之中浮沉,勉強維持著鎮靜,擠出一句話來。

“你……你要什麼?”

緊接著,他就聽到她笑了。

笑聲清脆,就像是當年的小折梅一樣得意,一樣開朗。

她忽而又朝著他俯下/身來,貼近他的%e5%94%87畔。

“要你。”她說。

天女笑意盎然,悠然懸宕在他的上方,等待著他為她俯首,要他拜倒在她蹁躚的裙下,終生追隨於她、仰慕於她、忠貞於她。

將一顆心全部奉獻於她。

盛應弦睜開雙眼,視野搖蕩,他幾乎看不清楚天女笑意盈盈的模樣。

可是他知道,隻有她能使他變得若此。

如此昏亂、如此激狂、如此矛盾、如此軟弱、如此有違常理、又如此……不顧一切。

全部都是為了她。

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重又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間,沒有再移開。

盛六郎的一世英名,究竟還能維持到何時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再徒勞地去追究了。

他抵抗過了,但事實證明,對她的一切抵抗,都隻是徒勞無功。

盛六郎一生所獲得的勝利無數,但在她麵前,卻隻有一敗塗地的份兒。

他不可能在她麵前取得勝利,就如同他不可能真正抗拒得了她的垂憐。

相府孤枕衾寒,於他而言,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他隻有在看到她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不再是那個一心為國為民,大公無私地奉獻出一切的“盛如驚”,而是活生生的、貪嗔愛恨都十分明顯,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