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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挖了個淺坑,將黃表紙放在坑中才燒化,但火苗騰得高了一些,眼看就要點燃坑邊的一些草根。

謝琇歎了一口氣,先向著那座墓碑作了一揖,道“得罪了,若不滅火,隻怕這座山都要被燒光,兄台莫怪”,然後四下一張望,居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座更大些的墳墓,修繕得還不錯,墓前居然還擺著——不,實際上是在墓前的土地裡半埋著——一個黃銅製的小香爐,於是立刻衝過去,用力一把抄起那香爐回到遠處,口下腳上,朝著那淺坑中燃起的小火苗便是一蓋。

那火苗隻是一時竄得高了一些,論尺寸並不算大,竟然正好全部被那小香爐的開口容納進去,倒扣住了。

謝琇又回到那座修繕得很是不錯的墓前,發現那墓前居然還擺著幾隻瓷碟,碟子裡的供果卻已然腐爛皺縮了。

謝琇更是毫無心理負擔,拿起瓷碟一手一個,將碟中供果往旁邊一丟,走回去用瓷碟鏟土,再翻起那隻小香爐來看。

果然,底下的火苗已經差不多快要全部熄滅了。謝琇遂將碟中的泥土一股腦都倒在那淺坑裡,徹底壓熄了火苗。

及時將一場山林大火化為無形,謝琇拍拍手,拍掉手上的土,這才有時間去仔細觀察那座墓碑。

碑上的刻字很簡單,就是“吾兒陳大牛之墓”,底下連落款都沒寫。

謝琇:“……”

她繞著那座墓碑走了一圈,但那座墓碑上隻留下這麼幾個字。

她暗忖,隻看這幾個字,完全不知道這位“陳大牛”是犯了什麼事。

她正在思考,腳下就咚的一聲,踢到了甚麼硬|物。

那硬|物還會滾動,骨碌碌地滾到了一邊去。

謝琇:“……!”

糟糕,忘了從旁邊哪位仁兄墓前暫借來的滅火用具還未歸還了。

她慌忙彎腰撿起那隻香爐和兩隻瓷碟,拿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看。

這一看,她可嚇了一跳。

香爐底部竟然鏨刻著字跡。

瓷碟底下也燒著“大虞永徽年製”,單看那幾個字的字跡,寫得還挺漂亮,看來即使這瓷碟是民窯燒製,那也必定是質量較好、索價較高的民窯。

而香爐色沉,謝琇須得對著光線調整了半天角度,才勉勉強強看到幾個字的輪廓——

“集古知今”。

謝琇:……???

這可不像是什麼小攤子上賣的便宜玩意兒啊?!

她疾步走到剛剛那座修繕得很好的墓前,一抬眼就望向墓碑——

碑上竟然無字!

謝琇:!!!

第301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46

她愕然低下頭, 仔細看了看手中拎著的那隻小香爐。

爐底似有燒灼痕跡,不可能是沒有用過的。

而且她可沒忘,剛剛自己是先丟棄了瓷碟中變質發黑的供果,才抄起瓷碟去鏟土的!

既然有人上香供奉, 又怎會單單留個無字碑在這裡?!

埋在這僻靜背陰的山坡上, 這麼巴掌大一塊地方, 又不可能是則天大帝再世……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簌簌聲。

……是有人的腳步踏在地上的落葉雜草間,發出來的聲響!

謝琇猛地回頭。

盛應弦從竹林之中走出,迎著她的目光,一直走到她麵前方才停下, 向她一揖,道:“見過謝夫人。”

謝琇:“……”

她隻得也沿著他說話的風格,頷首回禮道:“見過盛侍郎。”

她倒不是不想還禮,而是——她手裡還拎著那隻小香爐和瓷碟呢!

她慌忙彎腰把香爐和瓷碟都放回墓前。但剛剛她拎起香爐時在地麵上造成的那個小坑卻一時沒辦法回填平整, 隻好尷尬地解釋道:“我方才到時,見一對母女剛走, 她們在墓前燒紙, 火苗竄得高了一些,險些點燃雜草……倉促間無處去尋水源, 隻得拿這香爐反扣在火苗上, 再拿瓷碟鏟土撲火,若是得罪了此間主人……”

盛應弦似是有些訝異, 他的目光沉了沉,道:“應是無妨。”

謝琇覷著他的麵色, 決定還是小小地試探他一下。

“能用得起這等銅香爐、還將它留於墓前的,想必不是一般家庭……如今我倒是不問而取, 也不知這家的遺屬會不會——”

盛應弦輕輕歎息了一聲。

“無妨。”他道,停頓了一下,說出了——讓她非常驚訝的話。

“反正這家人近期想必困於官司,是無暇再來掃墓了。”

謝琇:!!!

這句話幾乎等同於明示!

她%e8%84%b1口而出:“難道這用無字碑的墓主,就是……就是……?!”

盛應弦微微頷首。

“正是鄭大人啊。”他低聲道。

雖然四周無人,並且他們兩人皆身負武功,若是真的有人潛伏在側,他們想必也能聽得出來,但他依然壓低了聲音。

謝琇震愕道:“可是……鄭大人生前簡在帝心,聖寵不斷,何故去世後卻要埋在這偏僻山坡上?墓碑上連名字和官職也不寫?!”

盛應弦雙手負於背後,瞥了一眼那座無字碑,麵色難得地帶上了一絲陰晦。

“聖意難測……”他輕輕說道。

謝琇一愣。

但她很快就有了一個聯想。

“難道是……他做了什麼,導致他失了聖心?”她悄聲問道。

盛應弦抿著%e5%94%87,沒有回答她。

但盛六郎在不方便公開肯定時,總是像這樣抿著嘴%e5%94%87不言不語的。謝琇早已熟知了他的習慣。

因此她微微一凜,心頭有了些不妙的聯想。

“這麼說來……他的死因,豈不是也——?”

盛六郎這一次搖了搖頭。

“我不能說得更多了。”他的聲音裡含著一絲歎息。

“引你來此處,已是我徇私了……”

謝琇愣了一下,心頭湧起了一陣負疚感。

但此案是劇情的重大突破口,她不得不換了一種方式,委婉地繼續打探。

“好,那我可以問些彆的事嗎?”

盛應弦頷首,示意她“請講”。

謝琇問:“那麼,既是如此,鄭蟠樓又犯下叛國大罪,此次應是不能得到赦免的……”

盛應弦沉默良久,低聲道:“我本也如此認為……直到大理寺複核未過。”

謝琇道:“那也有可能是薑少卿有意為難,卻正巧遇到張家聲勢太旺,皇上有心敲打,兩下裡碰到一起,雖然目的不同,能采取的最簡單方法,可不就是將‘蟠樓案’打回刑部?”

盛應弦目光微微一震。

但片刻之後,這站在陽光之下的俊朗郎君,臉上卻逐漸漾開了一個苦澀的笑意。

“……我又何嘗不知?”他的聲音低得輕似耳語。

“因此,皇上才命雲川衛協辦……正是要在其中找個平衡之意。”

謝琇:“……”

她這一瞬間忽而有些恍然一夢之感。:-)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啊,對。

畢竟中間相隔了五年——於他來說,是五年;於她來說,是更久更長的時間——因此她幾乎忘卻了,盛六郎是正義清直的代表,但他並不是不懂得變通之人。

若他一味的隻知道剛直,那他不可能邁過那麼多風波——張杜之爭,私印失竊,父%e4%ba%b2亦對“末帝秘藏”有些陰暗打算,未婚妻搖身一變成了邪派護法……樁樁件件,都有可能絆倒他,但他一路上皆大步邁過這些溝溝坎坎,一往無前,去往更遠更高之處。

因為他明白,隻有自己坐到那個位置上,才有可能以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來保證正義得到最大限度的維護。

他可以通融,懂得忍讓,明白取舍,同時心頭也有一杆秤,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她的心頭一動,霎時間對麵前這個人湧起了無限的愛憐。

這一路上,他不斷地在失去,但他並沒有退縮,也沒有怯懦,甚至沒有沉溺於己身的傷痛而踟躕不前。

她曾經愛他清正,曾經愛他勇敢,曾經愛他執著,當然亦曾愛他大義凜然。

自然,也曾愛他一腔赤誠,滿心真情。

然而此刻,她隻能目送他匆匆留下一句“若晏世子有心,可從此查起”,便轉身離去。

兩人共同站在這山坡上的時間,尚不足一刻。

謝琇將那隻香爐重新埋入墓前的淺坑中,瓷碟重新擺好,還從旁邊的野果樹上摘了幾個果子,在瓷碟中壘好,聊做供品。

然後,當晚間她將盛應弦提起的要點轉告給晏小侯時,晏小侯並沒有眼前一亮,反而因為不知想起了什麼,麵色愈發晦暗了。

謝琇:……?

“哈……好個盛六郎!”小侯爺冷笑了一聲,隨手將腰間的玉帶解開,啪地一下丟到了窗下的榻上。

謝琇:“……盛六郎怎麼了?他不是告訴了你此案的要點之一嗎?”

小侯爺本來還好像帶著幾分閒氣,扯開外袍衣襟、更換燕居服的動作也有一點大;但聽了他這位總是溫言細語、仿若滿腔柔情的夫人,用反問句直截了當地把他的話堵了回來,他拉開衣襟的動作忽而一頓,有點不敢置信似的慢慢轉過身來。

謝琇:……!

說話就說話,換衣服就換衣服,把中衣的衣襟也拽得鬆鬆垮垮的,算怎麼一回事啊!

她差點條件反射地把雙眼閉上。

但這麼一來,未免就暴露了她的情意全是偽裝出來的;她隻好控製住自己那種有害的衝動,反而微微睜大了眼睛。

“……怎麼了?”她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有點衝,遂刻意放柔了聲音。

小侯爺稀奇地盯著她,盯了好一陣子,忽然意味不明地發出嗬的一聲輕笑。

“沒什麼。”他輕飄飄地說。

他又轉過身去,%e8%84%b1下外袍,披上擺在床頭的燕居服,一邊穿衣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是覺得盛六郎那等大好人,難得肯鬆一鬆口,給我們泄露一點線索,因此覺得我這麼抱怨,是沒有良心?”

謝琇:“……這又是從何說起?”

小侯爺的語氣帶著一點難得的尖刻,讓她感覺有點陌生。

可是他掩飾得很好,並沒有表現得太過刻薄,也就沒有引起她的強烈反彈,隻是心頭閃過了一絲異樣。

小侯爺慢吞吞地拉上燕居服的雙襟,頭也不回地說道:“盛六郎是個聰明人,情知張家已被皇上防備,在此案重審中會被限製,他就索性將關鍵線索通過你遞給我,因為我是被皇上推出來平衡勢力、與張家相爭之人,我去查,說不定也能有個結果,而不必擔心會被皇上所忌……”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剛剛謝大小姐%e8%84%b1口而出的那兩句反問,讓敏銳的他略微感受到了一點謝大小姐潛意識裡對盛如驚的信任,因此他笑了一笑,語調變得有一點譏誚。

“真是想不到啊……正直如此的盛六郎,也有這麼深的心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