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頁(1 / 1)

“盛應弦”。

她的眼中一時淚如泉湧。

幸好他什麼都看不到。

馬車在青雲巷盛府門外停下,謝琇先下了車,依照薛三郎的托付去叩門。

門房很快來開門了。

依然也是她的老熟人,勇叔。

可是現在,勇叔用陌生的眼神注視著她,禮貌而冷淡地詢問:“小娘子可有事?”

謝琇一時無言,爾後側身讓開了。

勇叔便看到了她身後站在車下、眼睛上蒙著白布條的人。

他失聲喊道:“六爺!您是……”

那人抬手止住了他,慢慢地走過來。當他來到盛府的台階下時,謝琇忍不住疾步走下去,抬手去扶他。

勇叔:……?

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家六爺,遲疑了片刻之後,道了一聲“多謝道長”,果真抬手搭在那小娘子伸過去的手腕上。

雖然還隔著一層衣服,但六爺真的是扶著她上了那幾級台階!

勇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謝琇眼看勇叔已經趕出來扶著他家六爺,便也沒有多作逗留。

她可不想現在就露出破綻啊,更何況謝太傅那裡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便向著他一拱手——其實主要是做給勇叔看的——說道:“薛三郎君既已平安到達,貧道便自去了。”

她說完,壓根沒等薛三郎說話,就噔噔噔一路下了台階,往馬車那裡走去。

薛三郎:!

他%e8%84%b1口而出:“等等!”

謝琇:?

她停了下來,問道:“何事?”

薛三郎猶豫片刻,問道:“道長前日所托之家事……”

謝琇啊了一聲,笑道:“那個啊,那是我編的。”

薛三郎:“……”

謝琇道:“荒郊野嶺,萍水相逢,我觀薛三郎君似是正人君子,有心相助,卻又恐三郎君拘謹不信,遂編造身世,以安三郎君之心。如今三郎君平安抵京,我也算日行一善,就此彆過。”

薛三郎:“……”

勇叔早已聽得怔了。

謝琇一笑,大步離去。

在她身後,薛三郎猶豫了一下,還是又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定雲道長!”

她在長巷裡再度回過頭來,應聲道:“嗯?還有何事?”

他猶豫再三,終於覺得還是應該說實話。

“其實——”

他底下的話被她的一聲輕笑打斷了。

“萍水相逢,即是有緣。”她道。

“但願薛三郎君早日康複。”

他愣住了。

聽到前方的長巷裡再無聲息,隻有那匹拉車的馬噴出一個響鼻的聲音;他忽然又感到一陣愧疚,飛快地再度揚聲道:“某隻是想說……其實我是——”

那細微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下定決心。

“我是——”

可是,定雲道長再度打斷了他。

“我知道你是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無聲地用口型說出了三個字。

……盛如驚。

他是薛三郎。是薛霹靂。是盛如驚。是盛六郎。

……也是,她的弦哥啊。

可是,時光飛逝,世事滄桑,眼下她容顏已改,頂著其他人的身份,即將去奔赴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即使他的雙眼無礙,此刻他們相對而立,恐怕也隻有沉默無言,見麵而不相識吧。

而且,她又要如何解釋自己“死而複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姓名、身份、年齡到容貌,沒有一樣能夠與“紀折梅”對得上號這個巨大的問題?

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古代世界,可並不是什麼仙俠世界,更不流行借屍還魂這麼一說啊。

謝琇深呼吸了一下,揚聲道:

“薛三郎君,保重。”

她說完這句話,眼看他居然還要摸索著下台階來送她,不由得差點氣笑了。

拘泥於這種禮儀與風度,在自己不方便的時候也要尊重旁人,這或許就是盛六郎的可愛之處吧。

她又後退了一步,聲音也提高了一些。

“天寒路遠,不必相送。”她道。

薛三郎……不,盛應弦——的腳步猛然一頓!

這一句話,他從前未曾聽彆人說過。但此時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平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內心卻忽而悸痛了一下。

就這麼遲疑的一瞬,他已聽到不遠處車夫揮鞭,車輪轔轔,馬車已重新前行離開的聲音。

他廢然低歎,道:“進去吧。”

勇叔攙著他進了府內,立刻就有小廝奔去稟告其他主子。不多時,他的長嫂——盛大郎盛應弘的夫人何氏,就率著人急急趕來了,一迭連聲地命人去抬春凳,請大夫。

他不得不出言阻止,說自己並無大礙,眼睛想必解了毒也就好了,來個人來扶他慢慢走回去即可。

此時他的長隨連營也趕過來了,慌忙來扶他。何氏又讓人拿著帖子去請太醫。

盛應弦想了想,也未阻攔。

他視力不便的消息傳出去也罷。說不定能激起一些水麵下隱藏的土%e9%b8%a1瓦狗。

他慢慢走回了“立雪院”,坐在正屋裡,掏了掏前襟,摸出幾個藥瓶來。

他晃了晃,聽見一個藥瓶裡發出的是沉悶的“噗噗”聲,顯然是藥粉。

他再晃了晃其它瓶子,大多是藥粉發出的噗噗聲,自然也有盛著藥丸子的,發出的是沉悶的“咚咚”聲。

當他搖晃最後一個藥瓶的時候,瓶子裡發出的卻是清脆的“嘩啦嘩啦”聲,倒像是幾枚質地極硬的圓珠子似的,聽上去和其它藥丸發出的聲音一點都不一樣。

他心下明了,這想必就是定雲道長所說的“解毒丹”吧。

他的手下意識摩挲著那個盛有解毒丹的藥瓶,腦海裡卻怎麼也勾勒不出那位女冠的模樣。

她說話行事的態度讓人感到一陣熟悉,仿佛跟她相處起來是很自然之事。她踩著他容忍的限度,如同在懸崖上起舞,卻從未踩到危險的範圍之內。

五年之後,他再度遇到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人。

然而,小折梅已經走了五年。

中京城外落雁山上的那座榮暉公主墓,也已矗立了快五年。

而剛才在府門外,勇叔對她的態度也是陌生的。他能夠感覺得到,勇叔對她的態度有一瞬間甚至有些提防,他知道那是因為勇叔情不自禁地想要替小折梅打抱不平,驅趕那些對他彆有用心的小娘子。

這麼說來,勇叔真的不認識她。

她真的隻是一個陌生人。

……

謝琇讓馬車來到謝太傅府門外,背著包袱跳下車,打發走了馬車以後,就上前去咚咚咚地敲門。

為了趕路時變裝和盛應弦偽裝成新婚小夫妻,她並沒有作女冠的打扮。也因此,太傅府的門房並沒有把她認出來。

“您是——”門房拖長聲音,帶著狐疑和提防。

謝琇輕咳一聲。

“你們連大小姐都認不出來了嗎?!”她冷笑道。

門房:“……大小姐?”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e8%84%b1口而出:“大小姐不就在府中嗎?這是哪裡來假冒的……”

謝琇臉色一沉。

“我多時不回府,卻不知道如今二小姐已經鳩占鵲巢了。”她嘲諷地說道,“既如此,我便在此提前恭賀二小姐新婚了——”

一想到資料裡的謝二小姐謝瓔,心頭的白月光就是刑部左侍郎——當然,她現在知道了,刑部左侍郎就是她的弦哥!——還對盛六郎糾纏不已,甚至還為了他拒%e4%ba%b2;她就感到一陣惱火。

她一仰臉,鼻尖快要戳到天上去,傲慢道:“盛侍郎就由我來接收了,多謝二小姐成全!”◤思◤兔◤網◤

說著,她扭頭就走。

第264章 【第五個世界千裡光】9

她這一連串炮轟一氣嗬成, 順滑無比。

門房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

謝家的大小姐——不,二小姐心許刑部盛侍郎,為此居然還拒絕了皇上賜婚一事, 鬨得滿城風雨, 他們這種就在太傅府做下人的, 自然更是清楚。

現在門外這位小娘子,揚言自己才是謝家的大小姐,並且直言諷刺二小姐,還要去接收盛侍郎……這、這要命的女閻羅,就是老爺視為救命稻草的那位自幼送去道觀裡做女冠的大小姐嗎!

他慌忙拉開大門, 奔出去一下子跪倒在大小姐腳旁,叫道:“小的有眼無珠,不識大小姐芳駕,求大小姐莫要跟小的一般見識啊!小的這就替大小姐開門, 迎接大小姐歸家!”

謝大小姐聞言,這才慢慢地轉過頭來, 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傅府那兩扇黑漆大門。

許久之後, 她的%e5%94%87間發出一聲冷笑。

“我離家已久,世事皆非, 若是沒有大開中門的話, 我可是不認識該從哪裡入府的。”

……威脅!直白的威脅!

門房不敢自專,慌忙道:“請大小姐稍待片刻, 小的這就去回——”

“回誰?”大小姐敏銳地反問道。

“難不成是我孤陋寡聞了?父%e4%ba%b2這幾年竟又為我娶了一位母%e4%ba%b2?”

門房:“……如今府中,是張姨太太帶著二小姐在管事……”

大小姐聞言, “哼”的聲音簡直要衝破天際。

“我乃原配嫡出的大小姐,要回府竟然還要看妾室和妹妹的眼色?”她冷笑道。

“現在就給我大開中門!否則的話, 你們就等著恭賀二小姐與小侯爺新婚大喜吧!”她厲聲道。

門房:“這……”

太傅府門前鬨的這一遭,自然也引來了一些左鄰右舍好奇偷窺的眼神。

謝琇目光一掃,就知道左鄰右舍都在門後找好了位置偷看太傅府的熱鬨。

不過,倘若她今天不在這裡把調子定下的話,回去還要受謝瓔的氣,她是萬萬不肯乾的!

謝太傅寵愛謝瓔,但他現在急等著他的長女救命呢!這個欺君之罪會不會落下來,就要看她願不願意幫忙了!

雖然她必須得根據劇情去幫這個忙,但她可不能現在就流露出來。

她還得儘量替自己要點好處呢。

亦正亦邪男主角的府邸裡,即便不是龍潭虎%e7%a9%b4,婚後生活想必也很艱辛。她勞苦的日子還在後頭,現在當然不能受氣。

仗勢欺人,心黑手辣,這種屬於反派的爽感,都好久沒有重溫了呢。

既然她結婚的對象也不算是完全的善類,那她也就不必再忍了吧。

門房左右為難,爬起來跑回大門邊,向著門後說了幾句。

然後他又跑回來,在她身旁點頭哈腰地討好。

“大小姐請稍待,稍待……既是如此,小的就讓人去請張姨太太和二小姐出來迎接……”

謝琇笑了。

此人倒是個妙人。

她順手從腰間摸出一塊銀子拋給他。

“有勞了。”

門房沒料到大小姐經曆了長年清苦的修行生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