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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東風夜放花千樹”,還是“眾裡尋他千百度”?

他的指尖微動,指腹下卻滑過一行凹凸不平的文字。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繁霜。

他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知道他在這裡所扮演的書生名叫“陸謂秋”,是一位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的才子。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幻境要叫他當陸謂秋,但他現在隱約猜到,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幻境想要叫他與這位姑娘相遇。

陸謂秋與齊繁霜,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才會引動這個已經折進去數位修士的幻境?

是否隻有找出他們之間的故事真相,才能讓他擺%e8%84%b1這個幻境的糾纏?

玄舒的眉心逐漸下壓,神情漸漸冷凝。

謝琇早就察覺到了他這一番心理變化,但她故作不知。

開玩笑,她上一回來,已經受夠了給這個外表溫雅、內心乖戾的佛子做知心姐姐,隨時排解內心糾結了。這一回,她可不那麼勞累啦。

看到機會就隨手推他一把,讓他自己跌跌撞撞地去完成任務就好了。

姬無凜那個窮劍修是她掏錢請的,又是未來的主線支柱,自然不能隨便死掉,還得她來操點心,燒一燒腦。

但佛子本就是背景人物,副CP都輪不上,在原作裡的番位排到六番都算過高,根本用不著他來支撐主線劇情,隻要騰出一隻眼睛定時盯一盯他,確保他彆又瘋批起來要滅世,也就罷啦。

這個幻境,誰來破局不是破?

謝琇十分想躺贏。

但照她看來,佛子這人觸發NPC對話和劇情分支的能力實在不行。他得到的線索可能還沒有她多。於是她隻好虛偽地再度假扮一下NPC人物,給他劇透一下下。

她依然沒有看向身旁的佛子玄舒,而是繼續凝望著煙花綻放的夜空,許久方開口道:“……謂秋。”

玄舒頓了一下,才意識到身旁的齊姑娘是在喚他所扮演的這個人。

但是,為何她的口%e5%90%bb,比日間在水廊上相遇時顯得要熟稔得多?

玄舒微微蹙眉,猜測是因為這個幻境裡所有的時間實際上都是顛倒混亂的。普通的一日一夜間,就有可能算作在幻境所敘的故事裡過去了很多時日,幾個月,甚或幾年。

他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按照這個幻境的安排來走。

他想了想,記起她的名字仿佛是“繁霜”,便又輕聲補充了一句:“……繁霜,有何事?”

謝琇:“……”

看不出佛子還挺上道的……改換稱呼如此順滑,壓根看不出他在現實裡其實是個出家人!

她虛偽地用團扇遮麵,強行撐住不眨眼直到雙眼因為眼眶乾澀而溢滿淚水,才輕輕說道:

“父%e4%ba%b2勢利,迷於未來的‘琢玉君’夫人這一頭銜代表的地位與財富,欲強行迫我嫁與姬家公子,如何是好?”

玄舒果然微微一怔。

“姬家公子?”他沉%e5%90%9f,忽而記起什麼,問道:“……姬沉璧?”

謝琇麵色黯然,斂下眼眉,長睫上一點珠淚似是搖搖欲墜。

“正是。”她發出一種類似“忍淚吞聲”的哽咽聲調來,演技之好,實在已經超越了曆次任務的發揮。

“謂秋……”她頓了一下,哀懇似的抬起眼來,凝視著麵前的佛子。

“你說,我應當嫁給他嗎?”

煙花絢爛的夜空之下,幽靜的園中小亭裡,美麗的女郎發出這樣絕望一般的疑問,實則在無聲地向他求救,祈求著麵前這位郎君的垂憐,因為她的一顆心仿佛像是懸在他身上的,然而此刻她卻麵臨著不得不嫁給彆人的危機——可是她又表現得如此英勇,如此愚妄,就好像隻要他點下頭來,她就能將一生許給他而不是其他人,即使其他人是這一城之主,是修道之人,未來將擁有漫長的生命和無量的財富,她的心意也不會轉變一樣。

……然而,玄舒沉默片刻之後,微微避開了她的視線。

謝琇用團扇擋住眼部以下的多半張臉,藏在團扇之後的%e5%94%87角勾起,露出一痕冷笑。

就知道他會如此。

慈悲若佛,郎心如鐵!

誰若是真的愛上他,那才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黴!

哦,對,上一回那個大冤種就是由她傾力出演的!

垂死病中驚坐起,冤種竟是我自己【。

在團扇和夜色的遮掩下,謝琇眼中的嘲諷都快要溢出來了。但她低眉垂目,聲音聽上去還是那樣柔弱而心碎。

“謂秋……?”她哽咽著又喚了他一聲。

但玄舒看上去有絲神思不屬,仿佛思緒已經飄到了彆的地方去。

他也確實在飛快地思考著這個故事後續的發展。

他當然知道琢玉君的名諱就是姬沉璧。他也知道琢玉君的夫人姓齊。

即使起初不知道這一對所謂的神仙眷侶背後的故事,現在他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了。

齊夫人在閨中之時,屬意的男子乃是這位“陸謂秋”陸公子。但不知後來出了什麼問題,又或者齊夫人的父%e4%ba%b2看中了姬沉璧的家世與富貴——當然,姬沉璧即使不論及家世,本人也是極為出眾的俊才——強行把女兒嫁給了未來的“琢玉君”。

思想及此,玄舒不由得輕輕歎息了一聲。

客觀而言,即使陸謂秋年少中舉,他的條件也比不上姬沉璧啊。

雖然姬沉璧如今還未突破元嬰,但作為鎮守琢玉城的城主來說,四十多歲的金丹期,這進境已然算是不凡。再加上他是修道之人,容貌停留在二十多歲的極盛時期,累世高門、家境豪富,又受過人皇的冊封,簡直是完美的典範——那位“陸謂秋”公子即使科場得意、官運亨通,算起來時至今日最多也就是三四品的京官,如何能與東洲第一大城的城主相比?

更何況,玄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袍,從衣料上來判斷,陸謂秋雖不至於家世寒素,但也並不算富貴,這衣料甚為普通。

綜合眼下與齊姑娘相約看煙火的情境來判斷,與心上人夜會,還是隻能穿這樣的衣服出現,那位“陸謂秋”陸公子,隻怕是養不起齊繁霜這朵富貴花。

玄舒微微一歎,心下已然將這個故事的結局猜了個大概。

陸謂秋無論是懦弱地退縮了,還是一心為著齊繁霜好,他都不可能答允娶齊繁霜為妻。

玄舒雖然並無男女之愛那根弦,但世間癡男怨女何其多,他行走於世間,也見識過無數不同的故事。

他歎息一聲,終是按照現世裡的結局,低聲說道:“……‘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想來齊姑娘應當也是明白的。”

這就等於委婉的拒絕了。

謝琇臉色一沉,剛想說話,忽然感覺眼前一花。

……她竟然又回到了琢玉府裡!

她低頭一看,就連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變了。

好個一鍵換裝!這幻境怕不是琢玉暖暖?

等等!怎麼就讓她回來了!她還沒罵那個負心漢呢!

謝琇氣得猛地跺了跺腳。

結果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咦,乾嘛在這裡跺腳?你鞋底踩了狗……呃,泥?”

謝琇:“……”

第216章 【第四個世界三生事】12

狗什麼, 有本事你就把整個詞語都說出來!狗男人!

這個窮劍修真行啊,還知道不能惹怒出錢的金主!但他的話都說了一半了再改口,其實等於什麼都說了……

她猛地回過頭去,一句“再詆毀我就扣你錢”差點%e8%84%b1口而出。

隻見那位窮劍修一身錦袍, 腰係玉佩, 頭戴金冠, 渾身都散發著一股金錢的氣息,施施然從房裡走了出來。

謝琇:“……你這是怎麼回事?”

姬無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頭,漫不經心地答道:“啊,誰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剛剛在榻上盤膝入定,忽然感覺哪裡不對, 一睜眼,身上的裝束已然變成這樣了——”

他說著,竟然還伸展開雙臂,在陽光下旋身轉了一圈, 好教她看個清楚。

“我還從來沒有這麼富貴過呢——你剛剛做了什麼?怎麼刺激到這個幻境的操縱者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謝琇:“……”

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這幻境果真引我去見了那個‘陸謂秋’陸公子。”她說。

姬無凜神情一振。

“噫!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琇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實相告。畢竟, 說不定故事再發展下去, 遲早也要給姬沉璧與陸謂秋製造碰麵的機會,她若是言辭閃躲地隱瞞, 反而會顯得心虛。

“你大概想不到這個幻境把誰拖進來扮演陸謂秋了……”她用恰到好處的感歎語氣說道。

“是佛子玄舒啊。”

姬無凜:!!!

佛子之大名如雷貫耳, 即使是靈璧宗的窮劍修,自然也知道。

但姬無凜此刻關心的是另外的問題。

“……這個幻境不會還給佛子變出了頭發吧?!”他語氣驚悚地問道。

謝琇:“噗……哈哈哈哈哈哈!”

啊, 無凜劍君原來竟然是個妙人。小師妹有福了啊。

她一邊笑著,一邊點了點頭, 然後就看到姬無凜的表情更微妙了。

“也不知道佛子會不會覺得被冒犯啊……”他歎息道。

謝琇臉上的笑意未歇,隨意道:“這有什麼?佛子無心, 豈會困於外物?”

可能是她的語氣裡不小心帶出了一點諷刺來,姬無凜愕然。

“……你好像很了解佛子啊?”他嘖地一聲吸了一口涼氣,露出一個“來,請說出你的故事”的表情。

謝琇:“……這算什麼了解?這不是常識嗎?”

姬無凜:“不不不這哪裡是什麼‘常識’啊!一般的‘常識’應該是,佛子深懷悲憫之心……之類的,跟什麼‘無心’啊‘困於外物’啊,可一點都挨不上邊啊!”

謝琇更沒好氣了。

“我跟他的會麵並不愉快,讓我抱怨兩句會怎麼樣?”她質問道。

窮劍修到了這個時候終於發現金主姑娘的怒火了,他摸了摸頭,後知後覺地問她:“……會扣錢嗎?”

謝琇:“不讓我抱怨的話,就會。”

姬無凜躺平得很快,且十分絲滑。“……那你抱怨吧。”

他還體貼地問她:“需要幫你一起抱怨嗎?”

謝琇:“怎麼?你對佛子也有意見?”

姬無凜:“……”

他對佛子能有什麼意見!他都沒%e4%ba%b2眼見過佛子!而且佛子做的全都是大慈大悲、濟貧扶危的大好事,哪個正派宗門的弟子會去抱怨他!

可是他聰明地察覺到,金主姑娘搞不好有一肚子怨氣要發作。他大可不必跟閃閃發亮的靈石過不去。

出錢的金主最大。更何況得罪金主姑娘的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