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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過。”

小折梅不說話了,也沒有再笑,就那麼抿著%e5%94%87,不作聲地凝視著他。

盛應弦感到有點臉熱——而這一次不是因為感情波動所致,而是因為愧疚——但他依然站在原地,不閃不避,接受著小折梅的審視,靜等著她斥責他。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事,也曾經想過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他要鄭重其事地好好向小折梅道歉,但事情發展得太快,他被下了大獄,雖說問心無愧,卻不知道在刑部大牢之外的朝堂上,那些水麵上的、或水麵下的多方勢力,將會怎樣博弈。

他是皇帝的臣子,即使平步青雲、少居高位,也不過是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若是將來此事難以收場,抓不到陸飲冰、也找不回那枚私印的話,皇帝若一定要找一個人發落,那麼他也不是全無危險的。

到了那個時候,他再來對小折梅說“抱歉啊,你一直在因我而涉險,這是我的過錯”或者“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事,希望將來還能有機會百倍千倍地報答你”,就顯得很沒有誠意。

因此,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還頂著“雲川衛指揮使”這個頭銜的時候,就這樣告訴她。

他十分真誠地這樣說了,可是,小折梅卻報以良久的沉默。

她慢慢抬起眼來,隔著寬寬的木質欄杆,她望向他。木質圍欄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使得她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弦哥,你可真是……”她含笑喟歎道,然而“可真是”什麼呢,她卻並沒有說下去。

“……弦哥。”她轉而又喚了他一聲,尾音含著笑意落下去,像是一聲歎息。

“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她說。

“因此,你永遠無需對我說抱歉。”

盛應弦:!

“折梅。”他%e8%84%b1口喚了她一聲。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要喚她呢,喚了她之後他還能說些什麼呢,他卻渾然不知。

然而小折梅卻轉而一笑,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那幅‘長安繪卷’上,繪有‘蜀之八仙’圖。圖下小字,是晉人譙秀《蜀記》中的記載。‘首容成公、隱於鴻閈,今青城山也;次李耳,生與蜀;三董仲舒,亦青城山隱士;四張道陵,今鶴鳴觀……’”

盛應弦臉上的表情,隨著她背誦《蜀記》的文字,而漸漸落了下來。

“……我也記得這段話。”他沉聲道。

小折梅道:“背景是山水風景圖,有瑤台仙樹,八仙之身姿與背景結合得很好。除了‘蜀之八仙’之外,圖上亦繪有民間流傳的‘八仙過海’之八仙,底下的小字則是雜劇中呂洞賓的唱段……”

她竭力回憶著,像是要把全部細節都用言語傳達給他,好讓他有儘可能多的線索分析這其中的隱秘似的。

“‘第一個是漢鐘離權,現掌著群仙籙;這一個是鐵拐李,發亂梳;這一個是藍采和,板撤雲陽木;這一個是張果老,趙州橋騎倒驢……’”

盛應弦認真地聽著,不時皺起眉,捏著她的手指也忽緊忽鬆。

等到她全部都說完了,他才沉沉歎出一口氣,坦誠地說道:“……不行,我完全想不出來,這麼一卷‘長安繪卷’裡,能藏下什麼……呃,延年益壽之術。”

謝琇苦笑,忽然又向他拋出一個令他震驚萬分的問題來。

“那麼,弦哥,我可以回去逼問一下你的師妹嗎?”

盛應弦:!?

“什麼?問師妹?”他愕然道,“問師妹什麼?師妹也不曾見過這‘長安繪卷’吧……”

小折梅聽著他下意識的反問,卻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是要問一下宋姑娘,她究竟對陸飲冰此人了解多少。”她的笑聲方歇,聲音裡忽然透出了一點說不出的冰冷凜然之意來。

“那天陸飲冰到訪侍郎府之前,她究竟有沒有私下再與他通過信、見過麵?她知不知道陸飲冰之前做過什麼?知不知道他後來的打算?……”

盛應弦驚訝萬分地望著她,好一陣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但是……這些問題,之前我也都問過她了……她一概都說不知道,不清楚,沒有……”他為難地說道。

小折梅哼了一聲。

“即使她一概都說不知道,不配合,你就真能狠下心來,把她趕出侍郎府去,任她流落街頭?”她反問道。

盛應弦:“這……師父早已駕鶴西去,師妹孤苦無依……”

小折梅冷哼。

“她可是有些江湖朋友的。你瞧,她的朋友一上門,就直接讓你掉進了圈套。”

盛應弦:“……圈套?!”

小折梅一笑,笑容裡忽然浮上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嘲諷感。

“是啊,圈套。”她說。

“盜賊給捕快拜年,能安什麼好心?”

盛應弦:“……”

啊,小折梅忽然變得咄咄逼人,他深感無力應對,可怎麼辦。

他無可奈何地說道:“但叫我就因為這個,就把師妹趕出侍郎府,我也……”

“做不出來啊”還沒說出口,小折梅就冷笑了起來。

“無妨。”她說。

“我們同為女子,想必會有更多話題可說——我倒是要看一看,宋姑娘對陸飲冰的了解究竟有幾分,又願不願意搜索枯腸,把這些了解都倒出來,以幫助弦哥破案!”

盛應弦:“……”

啊,小折梅忽然變得殺氣騰騰的,好可怕。

第174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72

從刑部大牢回來, 謝琇說乾就乾。

說起來,謝琇也是在心底把已知的原作劇情來回斟酌了好幾遍,然後愕然發現,這也是一處盲點。

她之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是因為在原作中, 作者采用的是盛應弦的視角, 主要都在寫他下獄之後如何在心中反複斟酌線索,複盤案情之類的,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刑部尚書鄭嘯的視角,寫他如何因為得力助手盛指揮使下獄而遭受著雙重煎熬——看好的晚輩無辜下獄,謎團一般的案情無從下手——

最後, 當盛應弦被釋放,回到侍郎府中之時,案子還沒完全破,隻是因為陸飲冰又在京城的城外露了行蹤, 為了緝拿他,永徽帝才額外開恩, 開釋了盛指揮使, 讓他戴罪立功。

盛應弦回到家,才發現小師妹不知何時已經黯然離開。他還找了一段時間, 可惜並無所獲。原作裡還描寫了一下他如何麵臨著限期破案的壓力, 以及找不回小師妹、又愧對先師的心理壓力,還要擔心小師妹孤身一人流落在外, 萬一遇見危險可怎麼辦;小師妹天真不諳世事,萬一被人騙了可怎麼辦……真是世間萬千壓力集於一身。

然後還有一段狗血的劇情線, 狗血到謝琇當時還以為作者那陣子沒空碼字,就千字三分找了個蹩腳的槍手——

那段劇情寫的是, 盛應弦追緝陸飲冰,半夜與陸飲冰在街頭激鬥,鬥了幾百回合,陸飲冰漸漸不敵,虛晃一招,就要回頭遁走。

盛應弦在後緊追不舍,兩人飛簷走壁,最後到了一處暗巷裡,牆上忽然飛下一個穿著一身夜行服、以黑布遮麵的人,掩護陸飲冰先走,舉劍要與盛應弦再戰。

但那黑衣人武功平常,盛應弦不過十數招過後,就成功將對方麵上的黑布挑開。

……竟是已離府多時、行蹤不明的小師妹,宋槿月!

盛應弦大為震撼,一時失神之際,宋槿月已一劍襲到,直刺盛應弦左肩!

這含恨帶怨的一招偷襲,竟然真的刺進了盛應弦肩頭,傷了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謝琇還記得原作裡當時極儘形容,什麼“盛應弦垂頭一看,那柄劍還深陷在自己的血肉之中,唯有劍刃上寒光凜凜”,什麼“他複又抬頭望去,不敢置信地對上了小師妹既驚愕、又含怨的表情,忽而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又好像已經失去了一些什麼;混合著肩頭傳來的刺骨疼痛,一時間竟然說不清心中所思所想”……

謝琇:……想起來就有氣。紀折梅還是他的未婚妻呢,在原作裡攤上過這麼一大篇愛恨交織的形容嗎!這文筆,這劇情!給他千字三分都嫌多!

作為紀折梅 v2.0,她的心情可以如此形容:

瑤台下長的是仙草,原野裡長的是荒草,而她的庭院裡呢?觸目所及,長的都是生草。

謝琇盤點完劇情,仔細一想,立刻就發現了華點。

……陸飲冰逃去無蹤,盛應弦被捕下獄,但是,當日那次登門拜訪的第三人,不還活蹦亂跳地呆在侍郎府裡嗎?!

她也是案情相關人員,怎麼她師兄就下得大獄,她卻能安坐府中,高枕無憂?大虞朝的官兒這麼不值錢的嗎,有事官大人頂在前麵受苦受難,孤弱民女卻能全身而退?這劇本是誰寫的?這也太金手指了叭——

謝琇立刻命人去把小師妹宋槿月叫到自己的居處“立雪院”來。

不多時,小師妹惶惶不安地來了。

難得她如此聽話——而且還是聽“紀折梅”這個情敵的話。情敵擺出主掌中饋的正室夫人模樣傳召她前來,她居然也順從地來了。

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是心虛?

謝琇心裡想著,臉上卻還是一副平靜的神色,端坐在“立雪院”的正堂上,見了宋槿月進來,才從容起身,對宋槿月略一頷首,道:“宋姑娘,請坐。”

宋槿月略帶慌亂地瞥了她一眼,卻沒能從她身上窺得半絲端倪,猶豫了一下,隻好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青棗端了飲子來,是豆蔻熟水,一人一盞,在她們手邊的茶幾上擺了,又無聲無息地退下,到了門口,接收到謝琇拋過去的眼色,還很順暢地隨手將房門關上了。

眼看房門吱呀呀地一點點合上,宋槿月內心勉強壓抑的緊張終於浮到了表麵上來。

“這、這是——?”她忍不住問道,卻並不敢把臉轉向謝琇的方向,直視著謝琇發問。

謝琇泰然一笑。

“密談。”她吐出兩個字來。

宋槿月:“……”

啊,和她初次進府的那時候比起來,現在的情形是多麼的不同啊。

那時候她挾著亡父的遺命前來,自覺理直氣壯,更兼有一點對自己身為“林泉居士”愛女的強大自信,以及對師兄留在鄉下的那個孤女未婚妻的淡淡蔑視。

她以為師兄與那個小孤女之間並無多少感情,以為那個小孤女生長在鄉間,無論學識還是武功都應當遠不如她……

但是到了最後,她才恍然發覺,師兄不肯毀棄姻盟,孤女處處強於自己,那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無論是父%e4%ba%b2,還是自己,都隻不過是枉做小人而已。

然而,風雲突變。

師兄被陸少俠連累而下獄,現在滿京城的人——那些朱紫高官,那些雲川衛與刑部的差役、校尉、小旗、百戶、千戶……都在苦苦尋找著陸少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