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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著他,輕聲道:

“弦哥,你真可愛。”

盛應弦:……!!!

說……說什麼?!男人是應該用這種字眼來形容的嗎?!而且她把黑暗森嚴的堂堂刑部大牢當成什麼了!一下子說行賄獄卒,一下子又說他可愛……她眼裡還真的對這裡一點懼怕都沒有啊!

他又是慌張,又是無奈,還混合著一些忽然在此地再見到她的激動,種種情緒,到了最後,使得他隻能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低聲道:“……折梅,你到底在說什麼哪。”

他本以為她會再促狹地說些令他臉熱的話,或是一本正經地辯解她並無意於戲弄他;但他剛剛說完,就感到自己的掌心裡微有些異樣。

是她不知何時將一張疊得很小的紙條已藏在手中,此時趁機塞入了他掌心。

盛應弦眉目一凜,剛剛的那點窘迫之意立刻全部被衝散了。

他飛快地略微一側身,利用身形擋住遠處那獄卒的視線,看似整個身軀都靠在牢房的圍欄上,像是渴望著更接近她一點的樣子;但實則以這個姿勢為掩護,很快地展開了手中的那張紙條。

他一眼掃過那紙條上的字,忍不住身軀隱隱一震,立刻抬眼望向小折梅。

小折梅用氣音低低說道:“此為神禦閣中找到的相關記載。”

盛應弦一把將那張紙條揉皺在自己掌心,那隻手卻並未立刻展開,而是緊握成拳,並且愈握愈緊。

“問道於天”私印是前朝末帝的愛物?四壁上都刻有“江山錦繡”圖?那麼為何留存到如今的“問道於天”私印上,隻有一麵有陰刻的圖案?

他閉了閉眼睛。

他在腦海中竭力回憶了一下,隻可惜他平時並不能得見那枚私印,腦海裡浮現出的圖樣,還是私印失竊後,皇上命人畫下的印章圖形。

他還清清楚楚記得,那一麵刻著圖畫的,的確是隻有起伏巍峨的山川景象,因此那張小圖底下寫著“此麵陰刻‘山川錦繡’圖樣”,他當時一點也沒有起疑。

……然而,為何這枚私印,會經過如此大的改動?

他正在飛速思考著,卻感覺自己彷如一頭撞入了死巷的儘頭,四顧皆是高高的障壁,他無法突破,也無法前進,一時間唯有茫然,竟有些無處可去之感。

但此時,他感覺身旁那具溫熱的身軀仿佛愈發靠近了一點。隔著狹窄的圍欄縫隙,她的肩頭都幾乎要靠到他的手臂上了。

他聽見她的氣息更近,幾乎像是就在他耳畔盤旋。

“弦哥,你莫要緊張,耐心等待數日,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他不禁啞然失笑,剛想說案子哪有這麼快就辦利落的,少不得還要多等些時日,就聽到她下麵的話,一瞬間不由得令他驚異得睜大了眼睛。

“……因為我已將自己陪嫁的‘長安繪卷’交給盛伯父了。盛伯父說那古卷內有玄機,一定能滿足皇上的要求。”

盛應弦:!?

他感覺簡直難以置信,不由得愕然出聲:“‘長安繪卷’?!那是什麼?”

小折梅臉上的笑意,遲了一瞬,也凝滯住了。

“……弦哥不知道?”她驚訝地問道。

這句話她倒是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畢竟他們是未婚夫妻,討論陪嫁之物,隻要不涉及到案情或其它不可說的部分,便也理應光明正大些。

盛應弦搖了搖頭。

“我怎會知道……呃,你的陪嫁為何?”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略微有點發紅。

哪個好人家的男兒會盯著自己夫人的陪嫁單子?又不是打算靠著夫人的嫁妝生活一輩子的敗家子……

不過小折梅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這點不合時宜的羞窘感。

她好像正在偏著頭思考。

“唔……弦哥長我五歲,定%e4%ba%b2時,我隻有五六歲,對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但弦哥想必會記得更清楚些吧?”她問道。

盛應弦:“……或許吧。”

小折梅道:“那麼弦哥還記不記得定%e4%ba%b2時到底是怎麼樣的?你把前後過程都細細對我道來。”

盛應弦:“……我記得那是我十一歲時,你們大約在一年多之前搬到了盛家村居住,住處離我們不遠,說是以前偶然與父%e4%ba%b2相識,如今外頭新朝剛立,十分混亂,你們一家三口想覓一安穩之地定居,這就來投奔家父……”

小折梅點點頭,還解釋道:“這些事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幸虧弦哥記得清楚!”

盛應弦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但令尊應是當時就沉屙在身……來了之後沒多久就病倒在床,請醫問藥全不見效,直到我十一歲時,有一天晚上,家父很晚才從外頭回來,家母問及,他言說是去了紀家,紀老弟看著有些不大好了……”

他說到這裡還停頓了一下,借著大牢裡那點可憐又微弱的光線,仔細打量著紀折梅臉上的神情。

不過小折梅表現得非常平靜,一點也沒有脆弱或難過之色;這讓一直有點提心吊膽的他總算稍微放了一點心,繼續道:

“後來,家父就單獨把我喚進了書房,問我若是讓我娶紀家的小折梅,我怎麼想……”

他忽而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小折梅的目光也閃爍了一下,她先前柔和平靜的氣息忽然微微變沉重了一些,顯示出她也不再那麼鎮定自若了。

盛應弦剛剛因為要展開那張紙條,從圍欄的隙縫裡暫時收回了那隻手。現在,他偷眼覷著欄外的小折梅,看著她垂落的長睫微微顫動、鼻翼也微微翕動的模樣,忽然伸出手去,從圍欄的隙縫間重新捉住了她的指尖,然後一根、一根手指慢慢合攏過來,捏緊了那隻柔荑。

“那時的我,亦是年少懵懂……壓根不明白嫁娶之事是何等重要。”他沉靜的嗓音,在陰暗的大牢之中回蕩,卻顯得格外能夠安定人心似的。

“但父%e4%ba%b2說,紀伯父將不久於人世……他有重要的寶物,要托付給我,因為他看中了我,認為我是最好的人選……”

他抬起視線,湛深的眼眸裡映出一線過分明亮的目光,如同一道從牢房高處的小小氣窗照入黑暗大牢中的天光,落在她的臉上。

“我以前一直沒有想過紀伯父這番話到底是何意思,隻覺得這既然是紀伯父臨終前最後的囑托,我自然要一口答應,一肩承擔起才行……”

他的手指緊了一緊,語氣裡帶上了一抹鄭重與迫切。

“我現在才明白……折梅,你就是那樣重要的寶物。”

謝琇:!!!

第173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71

她猛地抬起眼來, 盯著盛應弦那張因為說出了過分吐露心曲的話、而顯得有些赧然的英俊麵孔。

可是盛應弦卻沒有注意到她灼灼的盯視。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垂下視線,還尷尬地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撓了撓臉頰,方道:

“咳……這就是我所記得的情形。”

“那一夜之後, 父%e4%ba%b2很快就來喚我去你家, 在紀伯父床前向他叩首行禮, %e4%ba%b2事也很快就定了下來……”

小折梅的聲音輕得如在呢喃。

“是這樣啊……”

盛應弦沒有說話,隻是又捏了一捏她的手掌,表示他的安慰。

這個動作或許真的安慰到了小折梅,她忽然抬起頭來,吸了吸鼻子, 強笑著說道:“咳,那麼弦哥還記不記得,我父%e4%ba%b2臨終前……有沒有曾經對你說過什麼話?”

盛應弦微微一怔,竭力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 最後道:

“紀伯父最後那幾日……昏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過定的時候, 據說還狠狠心用了一點虎狼藥, 才保持了大半天的清醒時間,好好地把儀式都走完了……”◢思◢兔◢在◢線◢閱◢讀◢

小折梅:“……”

小折梅沉默著, 可是她的手指似乎有些冰涼。盛應弦心中油然升起一些憐惜來。

“紀伯父隻跟我單獨見過一麵……就是那天。其實我本不該去,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累了……但紀伯母出來喚我,說紀伯父要見我……”

他輕聲一句一遞地說著, 語調平穩,仿佛帶著某種令人可以信賴的神妙魔力。

“……我去了。然後, 紀伯父就那麼直勾勾地看了我很久,最後說‘你是個好孩子, 但願我這份信任不會所托非人’。”

小折梅的手在他的手中輕輕地抖了一下。

“然後呢?”一片黑暗寂靜的牢獄深處,她呢喃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夢中。

“弦哥是怎麼回答他的?”

盛應弦停頓了一下,還是答道:“我自是回答‘伯父請放心,六郎一定會竭儘全力,不負所托’。”

“撲哧。”

小折梅輕聲笑了。

“弦哥的回答好正直啊……好正義啊。”她低低說道。

“就像是義薄雲天的大俠……”

盛應弦:“……”

他自己想了一想,也啞然失笑。

“是嗎。”他低聲說。

“那倒是正合了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啊。”

看見小折梅目露驚訝之色地望著他,盛應弦的臉上一下子浮起一絲紅潮,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小折梅並沒有笑話他,而是語氣柔和地問道:“弦哥從小就想當個大俠?”

盛應弦赧然道:“……小時候跟著哥哥們一道念書,我識字快,又不耐煩學那些八股文,倒是看了很多大俠行俠仗義、主持公道的話本子,就——”

他沒說完,但小折梅也並未追問,而是歪著頭笑了笑說:“難怪吳師傅最看好你,一直說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啊,對了,日後堂堂的雲川衛指揮使,能教出這種徒弟,吳師傅不知道現在心裡有多高興呢。”

她提到了江北盛家村裡的那位老狐狸——被盛家聘來教授家中男孩們武藝的吳師傅。盛應弦記起來小折梅曾經說過,他走後,吳師傅無事可做,正好小折梅也有習武的心,於是還教了小折梅一段時間的武功。

吳師傅大約是想著不能把他得意徒兒的未婚妻教成個渾身肌肉、一身橫練功夫的悍女,但又想著他得意徒兒將來定有一番出息,作為他未來的夫人也不能身手太差,好歹拳法掌法腳法槍法之類的都得會一點兒;結果一番瞻前顧後、左右為難,最後把小折梅教成了個四不像:套路會的雖多,卻招招都像是五禽戲。

但小折梅的“五禽戲”也能派上大用場。在仙客鎮,在公主府,哪一次不是需要她自己拚命才能逃出生天?

盛應弦一思及此,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地有點發苦,低聲道:

“枉我學了一身好功夫,但你遇險時,我卻總是不在……如今思及紀伯父對我說過的話,我很是慚愧……”

小折梅詫異道:“咦,為什麼?”

盛應弦:“紀伯父曾鄭重把你托付給我,說我值得信任……但他的愛女卻屢屢因我而涉險,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