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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十四兩日都是仙客鎮一年中來客最多的日子。

晚膳後,謝琇與盛應弦兩人照例出門去街頭閒逛。

他們到達這裡已經三天了,盛應弦並不總是和她呆在一起,有的時候他也會出門。謝琇並不知道他們雲川衛還有多少人手來到了這裡,也不知道他們都調查到了一些什麼,但五月十三這一天的晚上,她看到盛應弦的時候,發覺他眉眼沉沉,仿佛有些心事。

盛應弦的演技或許還有待加強。謝琇和他一起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終於覺得自己有必須出聲提醒的必要了。

她正巧手裡拿著一根糖葫蘆——準確地說,她並不是太喜歡糖葫蘆,覺得山楂太酸;但街上的許多小娘子手裡都有一根,為了融入人群,她也得擎著一根才合適——於是就借著舉起糖葫蘆打算咬一口的動作,不著痕跡地用手肘捅了捅走在自己身旁的盛應弦。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於是目露詫異地望過來。

謝琇將糖葫蘆放在%e5%94%87邊遮擋一二,身軀則微微側過去,像是與他十分%e4%ba%b2近似的,口中卻低聲說道:“……三郎,你表現得太過憂心忡忡了,若是有心人看到,很容易懷疑——”

盛應弦微微一凜。

“……很明顯嗎?”

謝琇原本以為他會警惕、會懷疑她是不是危言聳聽,但等了片刻,卻聽到他輕聲問了這麼一句。

謝琇頓了一下,居然被他語氣裡的懊惱感萌了一秒鐘。

然後她立刻笑起來。

“三郎可有什麼心事,可以與我說說看嗎?”她用一種極為正常——放在眼下的情境裡無疑是正常得有點過分——的語氣問道。

這句話不像是真的要詢問他挖到的秘密,反而像是在洶湧紛雜的人群裡,用這種關切的口%e5%90%bb來彌補他無意中顯露出的紕漏。

而且這還不算完。她竟然還沿著這句問話往下演繹了起來。

“……我知道家中不同意三郎與我之事,讓你很是煩惱……”她的長睫微微垂下去,似是有些黯然,又像是強忍著自己內心的不安、竭力想要安慰情郎的一位善解人意的小娘子似的。

她甚至將那根隻作為道具使用、半天沒有咬上一口的糖葫蘆交到了自己的另一隻手中,然後用那隻空出來的手,主動握住了盛應弦的手,並且輕輕地捏了捏他那隻溫熱的大手。

“可三郎無需煩惱。因為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三郎,亦不會離三郎而去。”她輕聲細語地說道。

盛應弦:……?!

他猛地頓住腳步。

在人群中,這麼做無疑是危險的,後麵的人差一點撞上來,及時收住腳之後,不免瞪著他們兩人一陣抱怨。

盛應弦回過神來,對那人道一聲“抱歉,是某之過”,就引著謝琇擠出人群,來到了道旁一棟酒樓的屋簷下。

慶典將至,那棟酒樓的簷下掛滿了花燈,夜風一吹,花燈跟著搖蕩。

盛應弦所站之處,剛巧有一盞花燈,下方還有長長的彩穗垂下來,在風中飄飄蕩蕩。

他卻絲毫未覺,隻是仔細地審視著謝琇的麵容,滿臉都是為難之色。

“……瓊臨,你——”

謝琇心想,很好,在這種天靈蓋可能都快要被她丟下的爆炸性台詞劈開了的情況下,還能顧及到偽裝的人設,用她的化名喚她——不愧是雲川衛指揮使,優秀的查案機器!

她抿起%e5%94%87,朝著他微微一笑。

“方才那話,是‘瓊臨’一直想要說與‘三郎’的。”她充滿暗示地說道。

言外之意,都是台詞,切勿驚慌。

盛應弦果然接收到了她的暗示,似乎不明顯地籲出一口氣,目光閃爍了數次,終究還是抵不過剛剛乍然聽到那句話時內心翻湧而上的震驚,帶著一絲抱怨似的說道:“下回……莫要在這些地方,說這等話了……”

謝琇心想,嚇的就是你,你若是回去後不替我申請查案津貼,我還會一直嚇你!

上一任的紀折梅 v1.0,據說並沒有跟盛應弦刷這種台詞的機會。她進入這個世界的時間點比較晚,到達盛府之時,小師妹早已經來了一陣子,搶占了先機,她本人與盛應弦之間也沒有建立起什麼固有的良好印象打底;最後還是那位小姐姐靠著自己一貫進取的風格,強行在這種古代副本裡最流行的活動之一“出門進香”時,勇鬥了一下意欲對長宜公主不利的歹徒,這才在盛應弦那裡留下了一個“查案時若需要女眷協助的話,或許紀折梅比小師妹是更好的選擇”的印象。

謝琇當然依舊會關注那次和長宜公主產生交集的出門進香活動。但是眼下,既然她已經有了介入仙客鎮單元——在原作中,這個單元名稱非常簡單直白,就叫做“仙客來兮”——的機會,那就應該有風使儘帆,一鼓作氣拿下公務員查案津貼!

因此,她拿出十二萬分敬業的態度,朝著盛指揮使彎起眼眉,笑意盈盈。

“不是之前曾經說過嗎,我要讓三郎覺得選擇我是正確的啊。”她說,含著一點暗示之意。

“所以我會竭儘全力幫三郎的,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

她自認為自己說得幾乎等於明示了,但盛應弦臉上的驚訝之色反而淡去,一層沉沉的寂色浮了上來。

“嗯。”他言簡意賅地應道,“如此,我承你的情了。”

謝琇:……??

不管怎麼說,盛應弦都好像沒有跟她交流近期調查成果的意圖。不過這也正常。她隻是個編外人員,說穿了就是盛指揮使配合調查的工具人,即使她一動不動,不發揮任何作用,隻要掩護好了盛指揮使的意圖和身份,為他提供必要的偽裝,就算是她的勝利了。

因此她繼續維持著自己熱情跳%e8%84%b1的人設,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高度的興趣,一下子指指這邊,一下子又伸頭過去看看那邊,終於——

成功地讓薛三郎……不,盛指揮使——和她,在擁擠的人群之中走散了。

謝琇不知道為什麼盛指揮使今天在出門之前低聲叮囑她,今夜必須得來上這麼一場戲才行;不過她自認為配合得很好,他們兩人走散得非常自然,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做戲的痕跡!

她仿佛整個人都被街邊賣飾品與小玩意兒的小攤子吸引了去,擠在人群之中興高采烈地看著,留出了足夠的時間讓洶湧的人潮把盛應弦擠到彆處去,然後才一邊笑著一邊轉身,口中還說著:

“三郎三郎!你瞧這個蓮花簪子,真是彆致!下邊那裡還能打開嵌進另一根蓮花簪,這樣組合起來就是並蒂——”

她的那個“蓮”字乍然噎在了喉間,茫然地望著身後陌生的人潮,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三郎?”她低喃了一聲,繼而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驚慌地把聲音提高了一點。

“三郎?三郎?!你上哪裡去了?”

第113章 【第三個世界西洲曲】11

燈火輝煌的街頭, 人潮湧湧之間,窈窕靈動的小娘子,驚慌地瞪大了一雙眼睛,倉皇地在陌生的人群之中尋找著失散的情郎……

哦, 多麼可憐又可歎的一幕畫麵。°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燈火明滅, 月色溶溶, 人潮摩肩接踵,叫賣聲、交談聲、笑聲、樂聲傳去十裡。而在這一幅其樂融融的浮生同樂圖之中,卻有一位穿著嫩黃衫裙、腰係胭脂色絲絛的小娘子,疾走的腳步帶起下擺上精繡的朵朵紅梅顫動;穿梭在陌生的人群之中,逆著人海艱難行走, 四下張望,不時回頭,鬢間一枝梅花簪偶爾在燈火的映照下反射出點點光芒。

……這種精美又脆弱、生動而茫然、易於摧折、令人憐惜的美麗,很難不引人上鉤。

這是盛應弦與謝琇一早就商定好的計劃, 自然,也大多因著謝琇的自告奮勇。

盛應弦並非守口如瓶到了一丁點兒消息都不告知她。或許是因為查了這數日, 他雖然隻摸到了一點點水麵之下潛藏的黑暗, 但那也已經充分能夠引起他的警惕與重視。

他選擇性地把一部分調查結果告知紀折梅,也是因為擔憂她萬一落單, 若是在仙客鎮上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那他會比當初聽聞師妹在此遇險,還更要愧疚十倍——因為小折梅是因著他的任務和請求, 才會隨他一起到這裡來的。

謝琇呢,則更是看熱鬨不嫌事大。任何有可能讓她深度介入這部分查案劇情的機會, 她都不會放過。

盛應弦說,他本想調查出當時對他的師妹不利的那個闊少的身份, 但他現在懷疑仙客鎮平靜的水麵下,是否還潛藏著更可怕的秘密。

那個闊少的身份不難查——仙客鎮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勢力,就是曹尚書的本家。

在經過了許多年之後,家族出了這麼一位朱紫高官,即使曹尚書本人還想低調,也經不住家族內部良莠不齊。

那位強搶民女的闊少,就是曹尚書的侄兒,曹隨。

曹尚書本人有兩子,但長子曹適病弱、次子曹連又死於一次意外墜馬,如今若是指望家中的下一代支應起來,還不知是如何情況。

這個曹隨,就是出自於曹家與曹尚書這一支血緣最%e4%ba%b2近的長房。

他本人倒也不是什麼腦滿腸肥的無能之輩,相反地,若是省略掉那因為酒色過度而顯得有點鬆垮青白的麵色,單論五官而言,倒也算是個平頭正臉、略有幾分俊秀之色的小公子。

曹隨也並非全無手段,他雖然對美貌女子下手,但次數並不頻繁,下手的對象又多是外地來到仙客鎮的旅人或毫無反抗之力的本地貧戶之女;這樣一來,曹家在仙客鎮上勢大,無人敢將此事捅出去,而那些女子大多隻是路經此地,等到家中覺得事情不對,開始尋找她們下落的時候,線索早已斷了。

謝琇不解道:“那他劫掠這麼多無辜少女是要做什麼?”

其實她的這句話純粹就是白問,隻是想要勾出盛應弦接下來的回答而已。

果然,盛應弦沉沉歎息了一聲,道:“……尚不知曉。但按照此類案件的一般路數,曹隨應是將這些女子販賣去了彆處,至於是進了花樓,還是販賣或贈送給富紳或高官家裡做婢妾,就不知道了……”

謝琇道:“這種事……總不可能是曹隨帶著那幾個狗%e8%85%bf子就能做下的吧?至少也得有地方把那些可憐女子藏起……再來,他們是如何將那些女子運出仙客鎮的呢?走陸路?走水路?”

盛應弦又歎息了一聲。

“不知。”他說,“什麼都不知。而且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沒有確實的證據,也沒拿住參與其中的惡徒,拿什麼去回報給皇上?更何況……倘若曹隨在仙客鎮這裡橫行已久,曹尚書本人到底是知道他侄兒做出的這些事呢?還是不知道呢?”

謝琇明白他的意思。

……一位當朝有名的清官,若是為這等罪惡之事擔任保護傘的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