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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點點儘量不發出聲音地、慢慢地打開那扇嵌入在石壁裡的暗門。

那扇門並不大,僅能容一人通過,而且像高韶瑛這樣身形高大一點的人就要彎腰進入才行。

謝琇想要進去看看,但高韶瑛擋在她的麵前。

“我下去看看,你在這裡等著。”他說道,“我的聽力不如你,萬一再有人來了,我不能及時聽到的話,就會陷我們兩個於危險中……”

謝琇猶豫了一下。

哦對了!他可是公開叛出家門,盜走虎符,站在韞王那一邊的人!色字當頭,害她差一點就忘記這件事!

高韶瑛見她沒有爽快地答應,就垂下了視線,俊秀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不信任我是應該的……可我不會對你不利,琇琇。”他用那種帶著一點點委屈的醉人聲線,輕輕說道。

謝琇:“……”

她既覺得他所說的理由也有點道理,又覺得自己就這樣輕易讓步的話很沒麵子。

但這一道暗門是她發現的,從頭至尾高韶瑛都沒有任何引導她的意思,甚至鑽進這座假山來,都是她根據永王給出的線索主動選擇的地點。

而且,高韶瑛現在可是韞王的手下,他自己想探查一下這裡,可比她這個還要買通花魁、假扮跟班才能混進來的可憐人機會多得多。

高韶瑛沒有理由擺她一道。

即使他真的擺了她一道,又如何?難道他報告韞王說“永王似乎發現了假山裡的那道暗門”,韞王就能借此機會把距離大位更近的永王拉下來不成?

他最多隻能是棄用這道暗門背後的什麼暗道機關而已。

謝琇抿%e5%94%87,道:“……那你快點!”

高韶瑛似乎早就猜到她會同意,%e5%94%87角含笑剛要鑽進暗門,聽到她的回應,他的腳步反而滯了一下,回過頭來,臉上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露出了某種近似戲謔的神采。

那種神采衝淡了他總是帶著一絲沉凝自抑的氣場,霎時間使得他仿佛又像是曾經那個從容瀟灑的大少爺了。

謝琇不禁一怔。

而高韶瑛臉上那一瞬的輕鬆神色並未立刻褪去。他含笑朝著她眨了眨眼睛,道:“……呃,我……儘量?”

謝琇:???

他那句話說得語氣頗為微妙,幾乎是立刻就讓她意會到了什麼其它意味深長的含義。她的臉頰霎那間就轟然爆紅起來,臉上燙得快要冒煙了。

“你……!”她怒道。

高韶瑛輕聲一笑,一轉身就弓下腰去,飛快地鑽進了那道暗門。

他的身形極之瀟灑——或許他就是故意的——錦袍的下擺隨著這個轉身的動作,飄起一點弧度,又偃息下去,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擺蕩在靴後,引得謝琇的眼神仿佛生出了一點自己的意誌,不自覺地往那邊飄過去。

啊,他一定就是故意的!

……

那一天的查探,謝琇最終全身而退,沒有引起韞王的懷疑。

曲晚芍也算是完成了任務,那名婢女翠羽也記了一腦袋的各種消息,回來謄在紙上交給永王,足足一大遝。

那道藏於假山裡的暗門,後麵原是一條密道。但那天時間太短,高韶瑛來不及探明那條密道究竟通往何處,就匆匆出來了。

他們兩人又把假山內部的擺設恢複了原狀。當他們回到席上時,很顯然那場耳鬢廝磨的“露水姻緣”已經傳到了韞王的耳朵裡。

韞王%e5%94%87角含著一點冷冷的笑意,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們。不過幸好他們兩人已經事先預料到韞王的這種反應,於是甚至連弄亂的發型都沒有完全整理好——高韶瑛的發冠有一點歪斜,衣袍上有著深深的褶皺;而謝琇甚至就是隨便拿著簪子把頭發重新挽了挽,連被蹭掉的%e5%94%87脂都補得些微淺淡了一點,%e5%94%87線也蹭得模糊了,故意顯出點倉促的意味來。

這種外形和情態,與那所謂的“風流韻事”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看起來韞王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在宴席結束時,甚至吩咐高韶瑛作為代表,去送送曲晚芍一行出門上車。

高韶瑛態度十分自然地在“白園”門外,目送著曲晚芍登上了馬車。

按理說作為曲晚芍帶來的陪客、同為“殿春閣”的姑娘,“瓊姿”應該是第二個登車的。

在登車之前,謝琇思忖了一下,把握著“剛剛與麵前的青年才俊歡娛一度,一顆芳心未免有些蕩漾”這種人設,扶著車廂門,又回頭向著車下的高韶瑛飛去一眼,抿%e5%94%87一笑。

高韶瑛卻仿佛沒有想到她到了這種時候還在忠實地發揮演技,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接上她的戲。

謝琇:“……”

她趕緊替他描補。

“但願他日還能與郎君相會……”她依依不舍地說道,聲音甜得黏膩。

高韶瑛頓了一下,忽而笑了。

他就那麼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裡,一襲藍袍襯得他風儀挺拔。他向著她忽而低眉一揖,道:“……承蒙眷愛,必不相負。”

謝琇:!!!

那句話說得意味深長,聽上去似是韞王手下的青年才俊,因為與剛剛結識的美麗女郎結下了幾分歡場上常見的恩情,才為了哄人而信口許下的諾言;但聽在謝琇耳中,卻仿佛像是高韶瑛本人,借著這樣的機會,對她鄭重剖白的心跡,許下的承諾。

她的一顆心狂跳,不敢再多看他,微紅了臉頰,低頭鑽進車中。

馬車轔轔地走了起來。當謝琇覺得他們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再回頭看一看也沒什麼的時候,她悄悄掀起車窗上的布簾,探出頭往後望去,卻看到高韶瑛那一襲藍袍的俊挺身影,還負手站在“白園”的門口,目送著她們的這輛馬車遠去。

謝琇心下一驚,不敢朝著他招手,急忙放下車簾,重新縮回車廂裡,心跳得卻很快。

曲晚芍或許是看出了這點眉眼官司,笑著打趣道:“謝姑娘這可真是作孽啦……到時候那位公子真的上‘殿春閣’去跟奴家要人,可讓奴家怎麼回人家啊?”

謝琇的心跳乍然漏了一拍。她勉強忍住自己心中的波瀾起伏,咳了一聲,答道:“……就說有人已贖了我去好了。”

曲晚芍微微一怔,笑容愈發深了。

“姑娘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她稱讚道,“拿得起放得下,倒是晚芍著相了……”

謝琇扯出一絲笑意來,跟她有來有往地應酬了幾句,才算是把這件事蒙混過關。

永王對“白園”假山內的那條密道通往哪裡很感興趣,但短時間內,他最多也隻能盯緊韞王在禹都內的幾個據點,比如王府、“白園”,以及永王查出的兩處私宅。

就在這種緊繃的氣氛之中,萬壽節到了。

第34章 【第一個世界五更鐘】33

四月十六, 是皇帝的萬壽節。

每一年,除了皇帝於宮中設宴邀請宗室重臣、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之外,就是禹都的街頭,也有許多慶祝活動, 夜間還會破例取消宵禁放燈。

就在這個日子到來的前一天, 永王李敘接到了確切的消息。→思→兔→網→

……確切地說, 是皇帝和永王這一方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那從劍南高家消失的半塊虎符,幾乎是各方都在千尋萬覓,最終確認,是已經到了定西侯範永敬的手裡。

禹都位於中原腹地之處,萬一範永敬投靠了韞王李稚的話, 那麼西南大軍穿過劍南道和山南道,就能直抵禹都!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西南大軍原本就有一部分正在劍南道北部的山野裡訓練!

南方的夷族並沒有建立太強盛的國家,他們分裂成無數小國, 各自為政;所以西南邊境的壓力相對北方來說要小很多。當然,西南大軍十萬人, 從人數上來說也比定北侯統率下的二十萬大軍要少一半。

不過, 這十萬人一旦劍指禹都,那就是另外一種情形了——

永王接到的密報是, 原本藏於劍南高家的那半塊虎符雖然攥在了定西侯範永敬的手裡, 但他似乎依然心存疑慮,並沒有立刻要把兩半虎符拚合到一起拿出來, 公開將西南大軍都收歸自己麾下的意思。

畢竟這件事一旦做出來就形如造反。而造反的主角——韞王李稚,現在還在禹都。

不是他不想走, 而是皇帝和永王將他密密地監視了起來。

他也依然蠱惑了一部分頑冥不化的老臣和頭腦簡單的勳貴,讓那些老頑固認為他隻是個乖覺的王爺, 並沒有爭奪大位的野心——理由也很簡單,萬年有效的那一句“從古至今,隻有立皇太子、立皇太弟,誰曾聽說過‘立皇太兄’呢?”。

也因此,那些老臣和勳貴覺得先帝骨血隻剩下韞王與今上這麼兩滴,即使要把皇位傳給懷安郡王一脈,但為先帝保留下韞王這最後的一滴血脈,也是順應天和之事,所以處處力保韞王,讓皇帝和永王一時間也很難處理。

這終於讓謝琇稍微感歎了一下——難怪崔女士曾經有一次感歎過,即使是當女皇,也並非能夠處處如意,想撤換個縣令這種芝麻官,背後利害關係都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簡直讓人上火。

她自己雖然不怎麼通曉權謀,但永王的行事處處為韞王所掣肘,這種狀況她這半年多以來也見得多了。

不過永王李敘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經過了這些日子以來的小心經營,他確信自己至少已經能把韞王李稚扣在禹都,不讓對方逃離了。

……隻要不讓韞王李稚出京,那麼他再策反誰,也隻能成空。

定西侯範永敬總不能驅趕著大軍上路往禹都前進,一邊行軍一邊喊著“我等擁護韞王繼位!”吧。

那樣的話他的大軍可能還沒出劍南道,韞王李稚的腦袋就已經掛在禹都的城門上了。

不過現在,誰也知道,明天萬壽節,夜間取消宵禁,並且城中放燈,肯定是個韞王搞事的大好時機。

他即使不搞事,而是趁機潛出城外,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一路奔往西南去和定西侯範永敬會合,那也足夠可恨了。

然而,萬壽節這一天,作為未來的太子,永王要在宮中幾乎呆上一整天。而因為他現在還不是皇太子,宮內並沒有留下多少可心的人手,方便他遙控宮外的事務。皇帝的人手他倒是可以用,但他剛剛接手,是否能夠如臂使指呢,還是未知數。

這是一個絕好的鑽空子的良機。謝琇甚至覺得,假如她是韞王李稚的話,她也會選在明天搞事的。

永王同樣顯露出了緊張之意,通宵在書房中與信任的幕僚、心腹、友人與下屬商議各種對策和預案。

謝琇有幸也列席了,但她到了後半夜簡直困得直打嗬欠。

當天光熹微的時候,永王終於結束了那一場秘密會議。

這一天,謝琇和高韶歡自然是沒有資格入宮領宴的。不過以高韶歡的輕功和腳程,他來回宮內宮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