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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罰不著,瞧給它氣得。”

“天罰之力?那又是什麼,為何要落在天懸峰啊?”

“……”

這一次沒等到答案,天懸峰洞府的門就在丁筱失望的眼神下,關上了。

洞府外。

方才還做做樣子的弟子們迫不及待地攢了堆,儘數圍在丁筱身旁:“師姐,師叔祖走怎麼說?”

“她可是真從山外帶回來什麼厲害的寶物了?”

“看樣子也不像啊。”

“我怎麼聽昨夜山門值夜的師兄說,師叔是帶回來了個長發美人呢?”

“?”

丁筱正蹙眉思索,聽見其中一句,立刻擰著眉頭轉向他們:“不許造謠師叔!什麼美人?我們師叔難道是那種會為美色所惑的人嗎?”

“……”

雲搖甫一踏入洞府內,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取代了她原本長榻位置的一座棺槨。

準確說,是座像水晶一般剔透而又森寒的冰棺。

而此刻棺中,確實正倚著個長發雪膚的美人。

隻是此刻他額首側靠,長發垂過結霜的睫羽,涼冰冰的,看著竟不似活人。

雲搖眼神一緊。

她將乾坤袋隨手擱在了一旁桌案上,快步到冰棺前,俯身下來,下意識就要去那人頸旁探他的脈搏氣息。

隻是指尖才剛抵上那人頸下,雲搖就見那雙結了涼白霜色的睫羽撲朔了下,睜開了。

黑漆漆的眸子如琉璃煎春水,盈盈映上了她的清影。

雲搖頓了下,按在那人頸下的手一時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你,你醒著的?我這是,剛剛進來見你又沒意識了,以為你身體不適,想探一探……”

話未說完。

慕寒淵低緩地托起了她手腕,借著她腕心在頸旁輕蹭了下:“沒關係,師尊不必解釋。”

興許是沉睡日久的緣故,他聲音透著種低啞的磁質,語氣像周身一樣涼冰冰的,輕淡雋永,但又格外撩撥人心。

在話尾,他輕抬眼睫,漆眸如蠱。

“反正無論師尊想做的是什麼,都可以。我不介意。”

與他聲線相反的,是他頸上傳來的溫度。

再也不是絕望的冰冷,叫雲搖心生貪戀,一時竟隨他肆意,不想將手收回去。

不過還是理智回得早一些。

雲搖紅著臉頰想抽回手:“你不介意,我介意,”她輕咳了聲,有些不自在,“……還麻煩寒淵尊不要把我當成這種時候還會占便宜的禽獸師尊。”

然而她的手在他掌心隻鬆脫了半寸,就又被那人握了回去。

“師尊錯了。”

“嗯?”

雲搖不解回眸,對上了慕寒淵漆黑如星的眼眸,還有那裡麵漾著的一點斑駁笑色。

他壓著她手腕,再次在頸旁輕蹭過。

“明明是我占你便宜。”

雲搖屏住,壓下了要往臉上湧的氣血。

——怎麼有些人遭了一場天道之劫回來,還真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壓都壓不住呢。

“好了,彆鬨,”雲搖艱難地從慕寒淵的魔掌中把自己的手解救回來,“你感覺如何了?五感已經儘數恢複了嗎?”

“嗯。”

“嗯?這麼快?”慕寒淵應得太過輕鬆,反倒叫雲搖不放心地輕眯起眼,“不許為了不讓我擔心而說謊。”

慕寒淵神色間露出了一丁點遲疑。

雲搖見狀把握更大,她朝這具冰棺靠近兩分,威脅道:“你若是敢說假話,那我就——我就……”

慕寒淵耐心等著。

直到雲搖自己越憋越卡殼,有些無以為繼,他才掀起像是綴了笑意的睫羽,眸子碎星似的熠熠:“就什麼?”

雲搖腦海裡過了八百個答案。

但哪一句都怕重了,或者應驗了什麼。

他大劫初過,好不容易從三界冥冥中隻逃得出這麼一點神魂來,要她放什麼狠話都心緊。

於是憋了半晌,她乾脆抿住唇,不說話了。

慕寒淵望得莞爾,情不自禁微微傾身,勾著雲搖的下頜輕%e5%90%bb了下,然後又克製地倚回去。

“五感還有些遲滯,但已無礙了。餘下的,會慢慢恢複的。”

慕寒淵靠在棺槨側,垂眸安然地笑著。

方才那一%e5%90%bb實在太快,某人做了壞事之後的反應又實在太過雲淡風輕理所當然,叫雲搖連個發難的緣由都沒有。

她隻能權當吃了個啞巴虧,微紅著臉頰正色:“那也不許鬆懈。在徹底養好之前,你就一步都不要想著能踏出這個洞府了。”

慕寒淵淡淡莞爾:“師尊是要將我在這裡關上一輩子嗎?”

“怎麼?”雲搖順勢作欺,似笑非笑地睖他,“我若說是,你不願意?”

“師尊隻要不怕山門間有閒話……”慕寒淵啞聲輕哂,“那我甘之如飴。”

“閒話?”

雲搖想起關洞府後聽到的那一兩句,玩笑,“哦,說我豢養美人嗎?你都不怕被當做柔弱可欺、還以色事人的美人,那我有什麼好怕的?”

慕寒淵忽止了話聲,隻望著她,眼神流深。

雲搖眨了下眼,正遲疑是不是這類議論多少惹得他有些不快了。

就聽慕寒淵忽笑而語:“那我就當是師尊應許我的了。”

雲搖一時被眼前的美色所惑,飄了下神:“嗯……啊?”

“這天懸峰上,能柔弱可欺又以色事人的位置,隻許留給我,”慕寒淵傾身,握住了雲搖手腕,眼神的淩厲像藏在柔軟的綢緞裡,他輕緩而意欲強烈地將她拉向自己,“……師尊可不能再許給旁人了。”

“——”

雲搖幾乎有些招架不住。

好在關鍵時候,冰棺替她架住了——

她衣袂間垂著的塊玉玨,好巧不巧,掛在了冰棺的棱角上。

兩人一同低頭。

慕寒淵眼神微涼:“?”

雲搖:“…噗。”

於是慕寒淵的眼神又轉回雲搖那去。

雲搖笑著脫開身;“你看,連棺材都看不下去了——想做壞事,還是等你好好地,不用睡棺材了再說。”

“……”

慕寒淵眉眼間難得見幾分頹意,更惹得雲搖笑意難止。

不過還是正事要緊。

雲搖起身,去乾坤袋料理她讓慕九天安排送來的乾元界內的各種靈物,儘皆是幫慕寒淵調理根基的。

如今終焉之力儘除,他的修為也幾乎要從頭重來。

好在他靈脈靈府內便如源渠早成,又浩如天海,餘下的,隻需要靠年歲往裡麵注入新的活泉。

雲搖一邊擺弄著,一邊忽想起什麼。

她側身靠在桌案旁,望向慕寒淵:“在幽冥界時,你魂未歸體,五感不存,是如何認出我的?”

慕寒淵仍在那塊天寒玄玉做的冰棺中調息,聞言未作思索:“因為是師尊。”

“嗯?”

“早在魔域,師尊對我試全容丹那時,我便說過,看來師尊忘了。”

慕寒淵睜開眼,淡然定眸望她。

“即便五感儘喪,隻要師尊出現,我也一定能認出來。”

“……”

雲搖溺在慕寒淵眼底,隻覺得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跳了過去,撲通一下,沉甸甸的。

大概是個兔子吧。

還在她心窩裡偷偷踹了一腳。

雲搖藏住了微紅的臉,假裝無事發生地轉了回去:“嗯。”無辜的靈草葉子被她揪掉了兩片,安靜裡她學著開口,“這次記住了……以後都不會再忘的。”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隻要你不再突然消失,我全都會記住的。”

“……”

慕寒淵眼神晃了下。

洞府內死寂半晌。

雲搖正覺著奇怪,就忽聽得身後傳來衣袍拖過地麵的窸窣聲響。

她茫然回頭:“慕寒淵……?”

洞府內的燭火將那人清臒身影投下,覆落了她滿身。

雪色長發在她眼前流瀉,委下。

慕寒淵折膝,長身跪抵在她坐著的軟墊上,然後俯身籠住了她。

黑與白的發絲糾纏。

它們在氣息裡微微濕潮,直到雲搖的唇被那人漉濕的睫羽掃過,他折身%e5%90%bb她的頸,感知脈搏的躍動。

“師尊,”他低聲念著,給她最溫柔的撫慰,“雲搖。”

“我回來了。”

第113章 千載相逢猶旦暮(二)

天寒玄玉棺在天懸峰的洞府內待了多久,天懸峰上就寸草不生了多久。

眼見著無論怎麼精心栽培細心嗬護,天懸峰上都以不可阻擋之勢日漸禿頂,乾門內,專司職料理花草靈植的輪值弟子們終於坐不住了。

畢竟是師叔祖的地盤,弟子們都不敢造次冒言,隻能將總管宗門靈植之事的宗內長老請了出來——

好巧不巧,冤家路窄,正是當年便與雲搖有些齟齬不和的昔日長老閣首座,褚天辰。

自那日浮玉宮攻破乾門之後,褚天辰為護宗門乃至慕寒淵重傷垂死,休養了數月才救回來。

可惜功不抵過,他與浮玉宮交往深切、引狼入室,亦是難辯之辭,於是在慕九天回到山門之後,便同他麾下其他長老弟子一並,被從長老閣的首座之席上絀落下來。

慕寒淵的存在痕跡雖然被天道抹除了,但他所在的因果之線卻無法消除,隻是由旁人旁事替代了。

於是,如今,褚天辰還是正在宗門內,領這個看照靈植藥草的閒差。

雲搖對他的遭遇有些微妙的感懷和同情。

不過這點同情並沒有堅持過他們再次見麵的第一炷香——

“天懸峰是歸乾門所有,不是小師叔祖你一人的,”褚天辰依然是那張冷漠老臉,幾年不見更加討人厭地瞥著她,“勸你速速將洞府內為禍山門的妖邪之物交出來,免得禍及宗門。”

“妖邪之物?”

雲搖靠在洞府門前,懶洋洋地抱著劍,“怎麼,褚長老不認識的,便是妖邪之物?”

“一夜之間就能冰封整座山峰,前幾日甚至還引得山門上空天雷暗動,持續一月方休——這難道不是妖邪之物?”

褚天辰給她一個“我聽你狡辯”的冷臉。

今日慕寒淵起色大好,雲搖心情也好。

她朝褚天辰耐心地眨了下眼:“修者修行,本就是逆天地萬物歸散之道,褚長老若這麼怕天打雷劈,還修什麼行呢?”

“小師叔祖伶牙俐齒,褚某在辯詞上確不是你的對手,”褚天辰冷聲,看向她身後黑黢黢的洞府內,“但是不是妖邪之物,一探便知——小師叔祖若是問心無愧,那何必攔在洞府外?”

見褚天辰有上前的征兆,雲搖輕眯起眼,往洞府正中一攔:“我的天懸峰,還輪不到小輩撒野。”

“師叔祖!國有國法,門有門規!這乾門不是你的一言堂!”褚天辰終於動了怒色,“無論洞府內有什麼,我今日都要進去看看。若無妖邪之物,褚某自去戒律堂領罰便是!”

“……”

這褚天辰可是倔驢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