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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閒得去尋他?”慕寒淵轉回榻旁,冷聲冷氣地說著,拿起了被他擱在木幾上的湯碗,“將藥喝了,一滴都不許剩下。”

“我不,我寧死不——”

屈字沒出口。

雲搖的下頜就被那可惡的魔毫不客氣地捏開了,他雙指並攏,自碗中一劃,便見那令人作嘔的深褐色藥汁變成了一道水流,直落進雲搖口中。

“唔唔唔唔唔唔!!!”

雲搖全副力氣都拿來跟慕寒淵拚命掙紮了,雙手揮舞連抽帶打,然而與之前數次一般,照舊毫無結果就被悉數鎮壓。

藥碗中最後一滴藥汁都引入雲搖口中。

慕寒淵撤了手,冷淡掃下:“好喝麼。”

“………………魔頭你等著!起始神君回來一定會將你天打雷劈、萬劍穿心的!!”

雲搖無能狂怒。

見她終於有點力氣和他跳腳了,慕寒淵竟數十日來難得地牽了一下唇角。

“張嘴。”

雲搖僵了下,慌忙捂住自己嘴巴:“還有啊??不喝不喝,打死不喝,這次你再敢——”

話沒說完,故技重施。

雲搖氣鼓鼓地仰頭睖著慕寒淵,隻來得及看見一個藥丸大小的東西飛入唇中。

隻是沒想到,這回嘴巴一合,卻是……

“甜的?”雲搖意外,“是凡界話本裡說的飴糖嗎?”

“嗯。”

慕寒淵一掃袍袖,席身坐在了榻邊。

他將雲搖扶起,抬手抵住她後心,存儲於經脈間的靈力徐徐送入她身體。

仙界應當是沒有飴糖的,可仙凡天塹,下凡比登天還難,魔是怎麼逃過的仙凡劫雷?

雲搖正想著,忽覺一陣溫潤力量從後心送入。

她怔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輕磨起牙:“這麼多仙力……你又去禍害哪家仙子仙君了?”

“他們的太駁雜,你又不許傷他們性命,隻抽那一點有什麼用?我去與劫打了一架,順便抽了他一道仙力。”

“?”

雲搖驚回首:“???”

“看什麼,專心運氣,”慕寒淵冷漠將她腦袋掰回去。

“難怪你進來時就一身血腥氣,我還以為你做了壞事……”雲搖一頓,忽笑了,“你是去打了一架,還是挨了一頓打?他這道仙力,其實是被你騙來的吧?”

“……”

慕寒淵麵無表情,手下忽一用力。

“哎呦。”

雲搖被仙力撞得一疼,氣得微微咬唇,心裡把魔頭剮了千百刀才解氣。

不過在那暖融融的,叫她昏昏欲睡的仙力裡,她忽想起個問題:“不對啊……你一身魔氣……仙力半點不相容,最損魔身才對……怎麼帶回來的……”

慕寒淵冷顏垂眸,嘲諷:“自己都要死了,還有心思掛念旁人。起始神君選了你做仙格祭品,也是看上你像祂一般蠢的麼?”

“……”

換了從前,小仙子聽見這句怎麼也要罵回去。

隻可惜如今她連神識也已大不如前,連調息中,竟都不知何時昏沉過去。

慕寒淵眼神晦暗下去,心底殺意戾氣翻湧而起,卻叫他再一次壓下。

為了師尊……

往生輪,必須蘇醒。

-

從劫那兒借來的仙力在雲搖周身經脈內運轉,但也隻維係了兩日,便叫往生輪吸納去了。

小仙子又無精打采地蔫了回去,整日要麼是睡,要麼是困得昏昏欲睡地靠在榻前。

這一日又是。

慕寒淵強忍著坐在榻旁給她念那些羞恥的凡界話本,一扭頭的工夫,就發現小仙子瞌睡地靠向了床柱上。

他連忙抬袖,將她腦袋扶住。

儘管還是墊著他手背磕在了床柱上,但雲搖總算醒來,迷蒙地睜了睜眼:“嗯?念到哪一卷了?”

慕寒淵趁她不察,假作拂袖地垂回收,他眼皮跳得厲害:“不許再睡了。”

雲搖弱著聲:“這也不是我能控製的……”

“為何不能。”

“……”

睡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小仙子眨巴了下眼,忽靠著床柱,望著他笑起來:“哎,慕寒淵。”

“——”

慕寒淵心口劇烈地抽疼了下,他猛地抬眼。

那一瞬裡,麵前白衣若雪的小仙娥,幾乎要與凡界那個紅衣颯爽的女子身影完全重疊了。

然後他就聽見她蒼白著臉,卻笑%e5%90%9f%e5%90%9f地問他:“你到底是想我活,還是想你的師尊活啊?”

“……”

慕寒淵欲抬的袍袖滯在了膝前,指骨克製著攥了起來。

小仙娥等了兩息,又笑了下,她輕懶地側過身:“所以啊,我早些死了,往生輪就能早些醒過來,為你找到她了……這樣不好嗎?”

慕寒淵死死攥著衣袍,聲線沉啞:“我隻怕你熬不到往生輪蘇醒,就要死了。”

“應當,不會……”

小仙娥慢慢合上眼,嘴角勾著淺淡的笑:“我能感覺到……它就要醒了……若你能找回你師尊……那你要聽她的話……彆再為禍了……不然起始神君回來……你會……死的……”

“活下去吧……隻要活著就……很好……很好了……”

“……”

慕寒淵僵著,一動不動地坐在榻旁。過窗的日光將他身影埋入陰翳,像座巋然孤寂了萬年的青山。

榻上的小仙娥睡得昏沉。

氣息微弱得已經很難聽到了。

他在那片死寂裡,努力地分辨著她的一呼一吸,她的脈搏,她的心跳。

生命。

活著。

原來隻有在流逝的那一刻,那些他以為螻蟻般輕賤的,才如此重若萬鈞。

才如此……叫神魔也慟楚。

許久。

那山徐徐傾覆。

在翳影裡,一聲壓得極低的、難以分辨的悶聲,從支起的窗柩縫隙下溜了出去。

——

那是魔臨仙界的第一百日。

那天早上醒來後,雲搖的精神突然極好。她昏睡了太久,腦子已經有點壞掉了似的,呆呆地坐在榻上許久,像是才反應過來,她忽然笑了,從榻上躍下,朝宮外跑去。

司天宮主宮又大,又幽靜,又漂亮——每一件擺設,每一處開鑿,都讓雲搖覺得甚合心意,就像為她量身定製似的。

慕寒淵此刻不在。

她在整個司天宮主宮中徜徉了許久,摘花拈草,捕蝶捉鳥,極儘肆意了大半日。

可惜尋寶沒成功,傳聞中藏在司天宮裡兩件能翻天覆地的上古神器,其中一件應當是往生輪,可另一件她怎麼也沒找到——隻從後山的壁畫上,隱約看出來了,另一件應該是個小塔似的物件。

壁畫上還說,這兩件上古神器不僅極為強悍,更甚者,還能分存聖者一魂一魄,以渡萬世之劫。

沒找到就沒找到,雲搖不貪心。

玩夠了她便坐在司天宮禁地外的宮檻上,等慕寒淵回來。

——

自從魔尊降臨仙界,連著與劫打了幾架,儘管仍是屢戰屢敗,卻一次強橫過一次,任是再新晉的仙子仙君都看出來了,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魔就該是這仙界之內再無敵手了。

眾仙人心焦得很。

好在這魔看起來沒什麼事業心,每日除了去青木神宮欺負那位倒黴神君煉藥,就是跑去禦靈仙山找劫聖打架。

至於占了司天宮禁地主宮這事——來一個被打回去一個,幾次下來,也沒人敢再去了。

眾仙齊齊憋著勁兒,等三聖聚頭,收拾丫的。

於是這司天宮在的起始仙山上,就愈發冷清下來。

雲搖直等到日色漸黯,才等到了慕寒淵回來。

魔焰甫一出現。

夜色便像在這從來隻有白日沒有夜晚的仙界裡降臨下來。

日月交替,仙界從所未有,雲搖瞧著很是喜歡,不由地笑%e5%90%9f%e5%90%9f地站起身來,朝對方招手:“慕寒淵!”

“——”

慕寒淵眼神一沉。

他落身時便看到她了,本以為坐在那兒的隻是他幻覺,卻沒想到……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你為何會出來?”慕寒淵聲線沉冷,一瞬竟招得九重天上的雲層中隱有劫雷聲動。

雲搖卻像沒聽見似的:“日月都看過了,你陪我去看星星吧。”

“……”

慕寒淵死死盯著她,眼尾魔紋沁起血色似的紅。

換旁人早嚇跑了。

雲搖卻背著手仰著臉,隻笑不說話地盯著他。

慕寒淵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再多神藥仙力也拖延不得的,便是宿命。

那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好,”慕寒淵側身,握住她手腕,“你要下凡界嗎?”

“凡界?”

雲搖一怔,“那多可怕,又要挨劫雷,又要遭天罰……你不會下去過了吧?”

慕寒淵卻未答,也不看她:“那你想去哪。”

“……魔尊大人這麼溫柔,我還有點不習慣。”

雲搖輕蹭過鼻尖,笑起來,她遙遙一指起始仙山下,隔著重重籠罩的雲山霧海裡隱約可見輪廓的司天宮前殿。

“就去那兒吧,那裡就有星星。”

“嗯。”

魔尊今日一反常態,予取予求,予問予答。

就連脾氣都好得像個聖人似的。

轉瞬後,他就帶著她落到司天宮的前殿門柱下。

“哎,我在這裡當值了幾百年,還真有點舍不得,”雲搖踏入殿內,目之所及一片清冷,“你看,你把司天宮的仙娥仙君們全嚇跑了,現在連個值守的都沒有了。”

雲搖說著,走到了一排排的木架前。

一隻銀白色的鈴鐺躺在桌案上,那是值守司天宮前殿的仙人們專用的示警鈴。

反正沒人會來,雲搖捏著它,在耳邊輕晃了晃。

她笑起來:“原來它聽起來是這樣的,從前我就一直好奇它響起來會是什麼聲音,可惜一直沒機會用。平常無事又不敢妄動……直到你來了。”

雲搖轉過身,譴責地睖慕寒淵:“我那隻就是被你捏碎的,你也沒賠給我。”

“……”

慕寒淵跟入殿中,便站在那兒。

他隻是望著她,用一種雲搖以為不會在魔身上看到的,幽沉而難過的眼神。

“我會賠給你。”

“……算了,”雲搖眨了下眼,轉回去,“本仙子才不會跟你一個魔頭計較。”

放下鈴鐺,雲搖席地而坐,靠著身後那些整理了幾百年的架子,她仰頭看向司天宮的拱頂——

三千星燈琳琅在目。

而慕寒淵的魔焰迤邐下,夜色如幕,襯得那些熠爍的星燈愈發像銀河中的星星一般漂亮。

“你看,這就是三千小世界,是不是很美?”

雲搖靠著木架,問道。

“……”

司天宮中如那數百年間一般寂靜。

魔也沒有聲響。

雲搖牽起唇角,聲音輕了下去:“你說,仙人死後,會去三千小世界裡嗎?”

“還是化作雲煙,山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