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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沒來得及和那龍對上眼,她就眼前一黑。

耳邊蕩回來龍的後半句。

“就你倆了是吧?走你。”

神魂像是被什麼巨力抽離。

話音遠去,雲搖的意識,一下子便跌入了黑暗裡。

——

再次“醒”來,雲搖是被晃醒的。

滿目刺眼的紅色,身下所在的“地麵”,似乎還是搖晃著的。

雲搖下意識扯下了遮在麵前的不知什麼東西,望見了身處的丈餘空處。

似乎是一頂轎子?

雲搖不確信地抬手,看見了一隻絕不屬於自己的女子的纖薄手掌,她挑起了轎簾,向外一望,然後愣住了。

——是那座雄偉巍峨的盤龍宮殿。

隻是與方才她所見的破敗、蕭索不同,此刻的宮門血紅如日,鎏金燦烈,玉石柱上青苔儘褪,裂痕滿布的雕龍完好如初,透著清潤如玉的光彩。

還有兩隊薄甲凜然的衛隊悍守在前。

雲搖有些呆了:“這什麼情……”

“況”字還未出口。

她眼皮底下,轎子外就冒出個穿著繁複宮裝的小姑娘,環佩金玉叮鈴郎當地撞到她麵前,滿臉興奮難以——

“公主殿下,龍城到了!您快看,迎親的隊伍就在宮門外等著您呢!”

雲搖:“……?”

雲搖:“??????”

第25章 君埋泉下泥銷骨(三)

……迎親?

轎簾一鬆,從指間滑了下去。

伴著轎子外那個嘰嘰喳喳的小侍女的話聲,雲搖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向方才被她從眼前掀到一旁的東西——

一張方形的燦紅軟綢,鉤金墜玉,銀線穿織,儼然是塊新嫁娘的紅蓋頭。

“她”成了位被送出來和親的公主?

難怪連所乘轎子內鋪著的軟褥,都是上好的絲質,入手如冰玉滑涼,質地上乘。手邊還立有一隻雕花木幾,上麵放著妝奩盒子,一隻龍紋銅鏡翻扣在鏤著鎏金烈陽花的紅木盒上。

她拿起鏡子,望向裡麵的“自己”。

華貴鳳冠銜著靛青色翠羽,以玉扣收斂,旒珠璀璨,映著金紋花鈿點於眉心。

雲搖目光再掠向下:柳眉,杏眼,瓊鼻,與一弧天生帶翹的美人唇,膚質透著雍容華貴的帝王家慣養出來的細膩,真正的吹彈可破,拂托著銅鏡的指尖也盈滿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弱。

憑這隻手,怕是連奈何劍都握不住。

而且這幻境……

她不是來取龍心鱗的嗎?將她神魂送進個出去和親的公主身體裡算怎麼回事?

總不會取龍心鱗前,她還要先逃一場大婚吧?

雲搖越想越有撥簾先逃的衝動,然而轎子已經緩緩停下,隻聽轎子外,方才與她搭話的小侍女正和宮門外的鐵甲衛通傳。

雲搖掀開了一溜簾子,從縫隙裡探出視線。

那隊鐵甲衛為首的軍士與小侍女說完什麼,正側回頭,對身旁人道:“……入宮回稟龍君,長雍公主的送親衛隊已抵達宮城,這便請入沐年殿中。”

“是。”

他回身,揚聲:“侍龍衛,接儀輦。”

“——是!”

轎身起得忽然,雲搖頭頂鳳冠沉晃了下,險些將她這副弱不禁風的新身體給晃倒。

這樣跌跌宕宕了一路,雲搖終於被送到了那個叫沐年殿的地方。

頭披金紗,打著卻扇禮下了紅轎,又過了裡三疊外三疊的宮闈院牆,雲搖總算是見到前麵領路的宮侍停下腳。

領路的宮侍向她這位“長雍公主”道了禮,囑了她隨身的小侍女幾句,便告禮離去。

等人一走,雲搖就隨便找了個幾個想花想草的由頭,將偏殿裡留下的宮侍們全都遣了出去。

隻剩那個陪她來的小侍女。

“殿下,您怎麼把她們都遣走了呀,”小侍女哭喪著臉,“咱們已經進了龍君陛下的宮中,大婚之禮不日就要昭辦,您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肆意行事了。”

雲搖坐到偏殿內的妝鏡前,小侍女很自然地上前來為她卸冠梳發。

雲髻懶偏,雲搖半支著額,倦輕著聲道:“遣走他們,是因為我聽說送親衛隊裡,混進來一個魔族的細作。”

“啊!?”小侍女驚抬眸。

“為了查證,我隻能勞煩些了,”鏡中貴女懶洋洋挑開了纖長如鴉羽的濃睫,凝著鏡影裡自己身後驚慌的小侍女,“這樣吧,便從你開始。”

“殿下明察,如蔻跟在您身邊三年了,萬萬不敢叛主呀!”小侍女嚇得往地上跪。

雲搖眼皮輕跳了下,有些不自在,想將人扶起來,隻是想套話,她後麵的戲就還得做下去。

於是隻能看著嚇得瑟瑟的小姑娘伏在地上,她抑著低懶調子,似信口道:“如蔻自然是不會叛主,但我怎麼知道,你路上有沒有被人頂包呢?”

小侍女一呆,臉色蒼白又茫然地看她。

雲搖扶托著腮,似乎想了想,才慵著聲道:“這樣吧。那你便說說你所知道的,我的身份、來曆、身邊人的關係,為何來此,又欲何去?”

小侍女茫然仰頭,想說什麼。

雲搖淡淡補了句:“想好了再說,若是有一個細節對不上,可彆怪我疑心。”

“!”

起了一半的疑問跟著小侍女的腦袋慌亂摁了下去,雲搖就聽著她一邊哆哆嗦嗦一邊事無巨細地講起這位公主殿下的來龍去脈,篩起其中與自己相關的事情。

粗略了解一番後,雲搖已經對這個幻境所處的時空有了個大概的輪廓。

這裡仍是乾元界,但應是上古時期,這方小世界剛混沌分離沒有多久的時候。

這會兒乾元大陸上還有許多上古異獸,妖族一方獨大,所有異獸與妖獸都歸屬於龍君麾下。

按傳聞裡,這位天下共主的龍君卻是個心性中正但又極懶散的性子,少理事務,最喜在人間遊曆。

除了他唯一的親族——侍龍一族,自乾元開天辟地便世代侍奉於他,亦受真龍庇佑之外,其他族類都鮮少見其真容。

於是在他的“統治”下,妖族雖強大無匹,能“獸”輩出,但內鬥頗多,爭權奪勢,好在有龍君坐鎮,沒什麼妖族敢鬨大。而相對弱小的人族魔族也得以夾縫求存——中土人間此時還沒有什麼成形的修真門派,隻有一個人族皇朝,而魔族散居八荒,亦無仙魔兩域之分。

而長雍公主,也就是她此刻進入幻境寄身的這具身體,正是如今人族皇朝最受寵的公主。

“我都那麼受寵愛了,還被送來和親?”雲搖把玩著從妝奩裡隨手取出的簪子,對這說法很是起疑。

小侍女顫聲答:“龍君作為天下共主,君臨乾元已有數千年之久,此前從未向天下三族要過任何族中女子侍奉。這次也是開天辟地的第一回 。皇城內上下惶恐,是公主殿下您、您為天下大義,主動請求您的父皇,作為新嫁娘嫁入龍皇殿中。”

“……”

聽這意思不像是來大婚的,倒像是來獻祭的。

雲搖又隨便問了幾句,掩飾目的後,終於拋出了她最後也是最關心的一個問題:“你知道,龍心鱗嗎?”

“這個,乾元大陸無人不知,”小侍女猶疑著,輕聲道,“龍心鱗乃龍君真軀的唯一逆鱗,也是真龍命力之源。”

“命力之源……”雲搖輕念過,忽莞爾一笑,“那為何沒人想取走它,自己坐這天下共主呢?”

“——”

小侍女愕然仰首,神色驚駭,隨即惶恐低頭:“怎麼可能呢殿下,莫說人族孱弱,即便是妖族人族魔族三族加起來,也不是龍君一合之敵——他可是上古真龍,乾元開天以來的真龍族唯一血脈!”

雲搖停了幾息,笑如金鈴悅耳:“我說句玩笑而已,你嚇成這樣做什麼?”

小侍女顯然信了,身子一委,鬆氣地伏回地上去。

能了解的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雲搖打算自己做番計較,便把這最後一個小侍女也支出去:“我有些倦了,休息片刻,你先出去吧。”

“是,殿下。”

小侍女自覺脫離“細作嫌疑”,長鬆了口氣,忙不迭起身就要離開。

隻是關殿門前,她想起什麼,輕聲提醒:“殿下,龍君陛下今日可能會過來,您要不要梳妝……”

“不要。去吧。”雲瑤懶洋洋又沒餘地地截斷了。◣思◣兔◣網◣

小侍女隻好應是。

等人走後,雲搖目光一落,拋到妝鏡前的那隻妝奩上。

這也就是轎子裡的那隻。

方才臨下轎前,侍女差人將它帶來,路過時雲搖聽得分明——這隻盒子,上了隻有她能開的禁製不說,旁人平日裡是碰都不許碰一下的。

“這麼看重,裡麵應該藏著什麼防身的寶貝吧?”雲搖抬手,在鏤著烈陽花的木盒上隨手一拂,就見其上的銀色水紋禁製如冰融霜褪般消解。

打開盒子,雲搖往裡一看,頓了下。

她意外得輕一挑眉,將盒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本書卷。

沒看出來,這公主殿下還是位愛書如命的?

連書卷都要放進盒子裡,還這麼珍之重之迢迢千裡地從娘家帶到未來夫婿宮裡?

甫一看見書卷,雲搖已經有些意疏興懶,她從小就不喜歡這些東西,從前在宗門裡聽長老們講課,都要師兄師姐輪流看著才行。

不過出於對幻境的尊重,雲搖還是翻開了。

這一打開,她眼睛隨意瞥了下,然後就沒挪開——

書卷裡並非枯燥的人間雜學,而是一行行簪花似的秀氣小字。

似是公主本人所寫。

「……

癸卯年,壬申月,廿一

我隨父皇來到人族居地極北的寒山行宮,今年在此圍獵。行宮背倚落金山,山巔覆雪,山中湖如嵌玉,碧波萬頃,實是人間奇境。

明日我便與父皇說,去那湖邊看看。

……

癸卯年,壬申月,廿四

央了父皇幾日,我終於來了湖邊。

此地奇景甚美,所謂鐘靈毓秀,大抵因此,湖邊垂釣的那人也甚美。

若沒凍成冰塊,那就更美了。

我怕留他活不過今夜,就叫人把冰搬了回去。

如蔻不讚同,勸我說,彆帶回什麼奇奇怪怪的人去。那怎麼會呢,他生得這樣好看,心地必然也是極好的。

……

癸卯年,壬申月,廿六

落金山的冰凍得是真緊實啊。

我烤了他兩天兩夜,才把他烤化。如蔻說再烤下去,就該熟了,可他還是沒醒。

今日父皇忽然來殿中,我怕生事端,未曾與父皇說過,隻好又讓人將那人搬到我榻上去,藏起來才行。

……

癸卯年,壬申月,廿九。

他終於醒了。

但我覺得他不是人。

他有雙妖族的眼睛,藍色的,比天玉湖午時最澄澈的天藍還要亮,像父皇前年賜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