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1 / 1)

世子正眼巴巴的瞅著您呢。”

“他還小,哪裡會玩這個,我先玩一下。”

九畹從外頭走來,道:“娘子,棠十?娘來了,現下裡正在倒座廳上等著。”

荔水遙手上動作一頓,沉%e5%90%9f片刻,繼續解環,“帶她來,我倒要聽聽她會說什麼,又抱著什麼目的。”

第072章 討畫

冬日的太陽暖洋洋的, 照在屋簷上,不一會兒?滴漏處就滴滴答答的落下一連串水珠來。

一大早,仆婦便把庭院中的雪掃乾淨了, 隻聽令留了?一堆在水池旁,堆了?個?雪人, 拿紅蘿卜安了?個?尖翹的鼻子, 拿黑豆點了?眼睛, 看起來醜,細看去又覺醜的彆具一格。

正房門上的翠綠色蓮葉錦鯉綿簾子高高卷起掛在門楣上, 糊了?綠紗的雕花門鬆鬆掩著,透過門縫往裡麵看去, 正見一個?紫銅大熏籠,裡?頭燒著銀絲炭,一點煙氣都沒有, 把廳堂烘的暖融融的。

荔水遙斜倚在一團宣軟的大隱囊上,梳著鬆散的發髻, 簪著一支粉玉蘭花釵, 身上罩著一件滾白毛杏黃色披襖,腿上蓋著一條大紅色折枝綠梅絨毯, 神態悠然閒適, 正在擺弄一隻通體玉潤的九連環玩。

棠十娘跟著九畹邁過門檻子, 抬眼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明知她人已經在屋裡?了?,仍舊裝作看不見,明晃晃的告訴她, 她不請自來,是惡客。放在以前, 依她的脾氣早已怒了?,但現在她已經被抽骨換髓,不是以前的她了?,已深知人間?險惡,要想改變命運,就得忍人所不能忍。

“來了?嗎?”

九畹走至荔水遙身旁,笑道:“回娘子,魏王府侍妾,棠十娘子已經來了?,就在地上站著呢。”

荔水遙這才坐正身子,抬眸一看,但見棠十娘梳著望仙髻,戴著整套金花葉頭麵,外罩著一件紫貂皮裘,一雙眼怯生生的,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似的,令她頓覺怪異。

“我才知道,原來咱們兩個?才是親姐妹。”

說著話,兀自在最靠近荔水遙的那把玫瑰椅上坐定,“你在家族女孩兒?裡?排行第九,你不是荔四娘子了?,是棠九娘子,你想讓我叫你九姐姐,還?是長姐?我想叫你長姐,顯得親近敬重?。”

荔水遙訝然輕笑,“入了?魏王府,時日雖不長,竟把脾性磨到這個?地步了??”

棠十娘隱在紫貂裘內的手攥了?攥,立時又鬆開,苦笑道:“在家時,有阿娘阿耶疼愛著,縱容著,我想要什麼都能得到,我便以為自己多麼了?不得,為了?與你攀比,激憤之下,妄圖攀高勝過你,誰知,我命不好,落入魏王府,長姐,我已是追悔莫及,你看。”

說著話,棠十娘把手臂露出來,吞聲飲泣。

荔水遙看著她胳膊上一塊塊的青紫掐痕,前世她最不願意想起的一段記憶驀的湧了?上來,直令她渾身緊繃,呼吸凝滯。

驀的,荔水遙垂下眼,側身朝內,裝作擺弄九連環,深呼吸幾次,平息了?內心的惶然不安,才開口?道:“彆叫我長姐,我不認。你攀高枝之前,難道隻想著攀上去的風光,沒想過攀高跌重?的疼嗎,這會兒?給?我看什麼,你親爹親娘還?活著呢,想讓人給?你做主,找你親爹親娘去。”

棠十娘連忙道:“不是這個?意思,我今日貿然上門,自知惹了?你不喜,但我也?隻是臨時起意罷了?。原本,我好不容易哀求了?魏王妃今日放我回家省親,誰曾想,我一到家就聽說了?這樣大一則秘辛,我自己還?不知該如何呢,阿耶阿娘竟鬨僵到和離的地步,我才知道,原來阿娘早給?自己鋪好了?後路,在府外置下了?一個?三?進的院子,她今日就帶著自己的嫁妝體己搬了?出去,阿耶顧忌著家族臉麵拿她沒法子,氣的吐了?血在家養病,我夾在中?間?渾然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著自己的後半生還?不知怎麼樣呢,心裡?酸疼,不知怎的,就讓人駕車到了?你府門口?,既然來了?,我又想著,現如今咱們是親姐倆,本該親近,我就厚著臉皮進來了?,你彆攆我,不和我說話也?不要緊,讓我在你這裡?呆一會兒?也?是好的。”

話落,小聲啜泣。

荔水遙知道魏王的恐怖之處,聽她哭的可憐,情不自禁生出惻隱之心來,把九連環放在小幾上,吩咐道:“把消腫化?瘀的藥膏拿來。”

九畹應聲往內室走去,少頃就拿了?一個?手掌大的白瓷盒來。

“給?她。”

棠十娘張開兩手接著,珍而?重?之的握著,哭道:“現如今我才悔了?,以前想是我的心被嫉妒鬼遮了?,才處處看你不順眼,偏要和你攀比,我們是親姐妹啊,本應同氣連枝,相互扶持才是,早知今日,阿耶為我擇選門當?戶對的夫婿時,我該遵從的。”

“你這是在和我推心置腹不成?可彆,受不起,我這裡?往後也?彆再來。”

棠十娘便起身,哽咽道:“我的妝哭花了?,讓我在你這裡?洗把臉,重?梳妝,定定神再走吧。”

荔水遙允了?。

棠十娘趕忙道:“你的臥房我不方便進去,我瞧書房那裡?有大案有圈椅,我到那裡?去吧。”

頓時,荔水遙警醒過來,微一揚唇,“好。”

立時,棠十娘進了?書房,在荔水遙常坐著看書的圈椅上坐了?,眼睛四下裡?探看,笑問,“我記著你的書房裡?常掛著你自己畫的好些畫,現在這間?書房裡?怎麼一幅也?見不到了?,難不成蒙大將軍那等武夫不懂得欣賞,覺得你畫的不好看,不讓你掛?”

此時,蘭苕帶著個?捧盆的仆婦進來了?。

“我自己覺著沒有滿意的,還?掛什麼,倒是有兩幅心境到了?,一氣嗬成的,被小蕭夫人哭窮扮可憐騙了?去,不知賣到哪裡?去了?。”

棠十娘洗了?兩把臉,接過蘭苕遞來的白巾帕擦了?擦,道:“我還?要和你道個?歉,以前我嘲笑你畫的畫匠氣重?,實則還?是心裡?的嫉妒鬼作祟罷了?,其實我極喜歡你的畫,滿滿的都是靈氣,你若是嫌棄自己的畫,不若送我幾幅你不要的?我現在想明白了?,必會好好珍藏。”

荔水遙倏忽打了?個?冷顫,再看棠十娘,竟仿佛是個?倀鬼。

她可以確定了?,她那兩幅畫現如今一定就在魏王手裡?,她每幅畫都習慣用蘭溪居士的印章落款,棠十娘見過她的畫,認得她的印章,這會兒?跑來討要畫,是想拿回去向魏王印證嗎?

“棠靜韞,咱們兩個?從前不是好姐妹,往後也?絕不會是,還?想要我的畫,你怎麼張得開口?的,送客。”

話落,荔水遙起身往臥房裡?去了?。

隱在花幾後頭的小冬瓜小豌豆就走了?出來,小冬瓜不客氣的道:“客人,您是想自己走,還?是想讓我們動手把您扔出去。”

棠十娘不甘心的瞪著晃動的臥房門簾,賠笑道:“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惱了?,我隻是隨口?一說,你不給?就不給?吧,我改日再來。”

說罷,匆匆去了?。

她一走,荔水遙就出來了?,心裡?雖驚惶,但因蒙炎活的好好的,就也?還?穩得住,可是魏王終究是恐怖的,將來太子登基為帝,依太子對魏王的偏愛和縱容,到那時魏王於她而?言,就成了?真正的大恐怖。

“蘭苕,我的畫都收在哪裡?了??”

蘭苕忙道:“都在螺鈿大板箱裡?整整齊齊存著,放在後樓有陽光的房子裡?,年前奴婢還?特意去看了?看,沒黴沒蛀,也?沒糟了?老鼠咬,乾燥潔淨,都好著呢。”

“去抬來。”

蘭苕大喜,“娘子要哪一箱子?”

“都抬來。”

“您幼時練筆之作也?抬來?”

“抬。”

蘭苕答應一聲連忙帶著仆婦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後,書房裡?就攤開了?六個?螺鈿大箱子。

荔水遙隨手取出一個?卷軸,打開看時,是一對水中?暢遊的錦鯉,右下方一行小字記著,是她十四歲時,立春日那天所畫,下頭蓋了?一個?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印章——蘭溪居士。

荔水遙把畫軸放在大書案上,靜靜看著出神。

蘭苕侍立在側,笑道:“奴婢記著這幅畫,畫成之時,您可驕傲了?,說了?一句,畫境又上一層,掙脫了?技巧的困囿什麼的,奴婢也?不是很懂,隻覺得這對錦鯉畫的太有神采了?,仿佛活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九畹走來湊趣,“娘子,今日可是有靈感?了?,奴婢幫您研磨顏料如何?娘子真的有好些日子沒畫了?。”

紫翹插嘴道:“咱們跟著娘子嫁來鎮國公府,已是一年有餘。”

荔水遙望著自己十四歲時畫的畫,手心冒汗,竟心生畏懼。

她捫心自問,仍舊是熱愛繪畫的,可是偏偏就生了?心魔了?。

她早已不再是十四歲時,於繪畫一道上無畏無懼,天賦絕俗的少女,她的畫境被摧毀了?。

重?生之後,她一直都在逃避自己的這個?心魔,可是真的不甘心從此放棄。她清晰的記得,當?自己畫成《空穀幽蘭》和《明月夜·漁翁垂釣圖》這兩幅大幅畫時,那種突破和成就,就仿佛悟道了?,那種渾然天成,那種仿佛得到了?生命的完滿的感?覺,讓她永生永世都不忘,三?千大道,那就是她畢生求索的道。

荔水遙驀的握拳,重?生一回,棠長陵又算什麼,最重?要的,當?然是重?塑自己的畫道。

這時,春暉堂的小紅走了?來,笑道:“夫人,大娘子攜夫帶子的投奔來了?,老夫人請您過去拿主意。”

“知道了?,我換一身見客的大衣裳就去。”

小紅福身一禮,退下了?。

荔水遙起身往更衣室去,蘭苕九畹緊隨著去服侍,蘭苕道:“娘子,大娘子一家來便來了?,老夫人叫您過去拿主意是個?什麼意思?”

荔水遙笑道:“他也?有這樣一門愁人的親戚,我心裡?反倒輕鬆了?,不管阿家是什麼意思,這主意我拿不得,一會兒?去了?春暉堂,我隻做個?乖順聽話的兒?媳婦便是了?。”

第073章 賭徒

春暉堂上, 換了一張三麵屏榻床,蒙武盤腿坐在上頭,拿了個打磨光滑的撥浪鼓, 哄孩子。

劉嬋娟在榻床邊上坐著,一張老臉拉的老長。

蒙蕙蘭一家三口在下頭坐著, 身?上都穿著臃腫的灰鼠皮大襖, 縮頭縮腦, 不吱聲。

外頭地秤上停著一輛騾子拉的板車,大包袱小包袱鍋碗瓢盆堆的滿滿當當的。

荔水遙看了一眼就進去了。

“阿翁萬福, 阿家?萬福。”

蒙武笑著讓坐。

荔水遙向蒙蕙蘭夫妻施禮後,才在劉嬋娟右手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