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跺腳。

“我吃著一樣。”

青天白日,大庭廣眾的,荔水遙實在沒他臉皮厚,振衣而起往廳上去了,瞧見蘭苕帶著人把笨重的坐具、承具搬來了,就立在廳中央指揮道:“把那四麵平花葉腿拖泥 長方桌放在我腳點的這裡,那兩張朱漆彩繪四麵平坐榻分彆放在長方桌左右兩邊,下手位置擺兩張藤墩子便可 。”

說完往後退了三四步,又道:“把那架山水紫檀屏風擺在此處。”

抬頭一看,又有兩個男仆把大火盆架抬了過來,素手往南麵空地上一指道:“那個放在開闊處,到時煙熏火燎的,不宜挨著宴席太近。”

蒙炎坐在階下,看著她有條不紊的指揮安排,鎮定自若,%e8%83%b8有成竹,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便可以想到,棠氏內學堂名不虛傳,她在那裡被教養的極好。

前世她鬱鬱寡歡,從未展露,今生到底是有了些許的不同,她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

荔水遙走了回來,立在他身前問詢,“郎主,時下宴飲講究無舞不成席,無樂不成宴,我陪嫁裡頭沒有部伎,陛下賜給你的那一部伎可能給我用?”

蒙炎望著她交疊在腹部的手,想的卻是今早上她裡頭穿的是一條淺紫的脛衣,他一瞥而過,卻記住了脛衣係帶纏在腰上垂下的如意結,脛衣開檔,是不礙事的。

荔水遙眼見他眸色漸深,視線灼人,哪裡想到他腦子裡在想什麼,還以為這裡頭有什麼忌諱,就道:“陛下所賜不能給旁人使?也罷了……”

話未說完便被截斷,蒙炎握住了她的皓腕揉捏,“你不是旁人。”

他的手掌灼熱,眼神要吃人,還揉她手腕,荔水遙立時便明白了,紅著臉掙脫,攆他道:“做你自己的事兒去吧,你的親衛部曲在跑馬場演武,你怎麼也不去瞧瞧,偷懶不成?”

蒙炎便笑,正要再說兩句話逗她,這時就聽見蒙炙蒙玉珠兄妹倆吵吵鬨鬨,你追我打的奔了過來。

“嫂子,你戴我手裡這個,我給你插了兩枝桃花。”蒙玉珠仗著自己是女孩子,一下子就抱住了荔水遙的胳膊。

蒙炙先到的,但沒用,隻能站在旁邊,把一個柳條編成的小帽子往荔水遙手裡塞,“清明戴柳,避鬼明眼,戴的是柳啊,你畫蛇添足。”

“誰說的,我們女孩兒就是要戴有花的!”蒙玉珠墊著腳,兩手高舉就把一個插了兩枝桃花的柳條帽往荔水遙發髻上戴。

荔水遙今日梳了靈蛇髻,還真讓她套上發髻,戴上了。

柳葉鵝黃嫩綠,桃花粉豔,與她嬌豔的臉,相映成輝。

蒙炎踹了蒙炙一腳,搶過他手裡的柳條帽,叱道:“離你嫂子遠點。”

蒙炙哼唧一聲,扶正自己頭上鬆鼠大尾巴一般的柳葉厚帽,笑嘻嘻道:“嫂子,我聽說你要辦家宴,那一定有我嘍。”

荔水遙笑道:“家宴家宴,自是有你的,瞧見那邊長方桌下首位置的兩張藤墩子沒有,你和玉珠一人一個。”

蒙炙頓時歡喜不已,“該當坐在那裡。”

蒙玉珠也開心起來,“嫂子嫂子,你給阿娘看的食單我也瞧了,好些聽都沒聽過的菜名,嫂子都吃過嗎,是嫂子娘家世代傳下來的嗎?”

荔水遙坐到圓石墩上,拉著蒙玉珠坐自己身邊,故意隔開蒙炎,笑道:“是,荔氏有自己的一本《中饋錄》,給阿家的食單,上麵的菜品我都吃過了,不敢上沒吃過的,畢竟明日還要宴請魯王殿下,倘若做出難吃的菜就不美了。”

蒙玉珠滿心期待,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荔水遙,悄聲道:“嫂子我跟你說,阿娘去灶房溜達了一圈就心疼壞了,眉頭皺巴的能打結。”

荔水遙當然知道這場荔枝宴的花費,早做好了被阿家嫌棄奢靡拋費的準備,但還是看向了蒙炎。

蒙炎放下茶杯,“庫房鑰匙在你手裡,看我作甚。”

荔水遙笑道:“郎主的意思是隨便我花?”

蒙炎心想,你自己花花光了都行。

荔水遙見他又舉起茶杯喝起茶來,便知他應該是又想到前世了。

想到前世,小蕭氏在她麵前唱念做打的弄走了庫房裡大半的東西,她也羞愧的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

這時劉氏尋摸著找過來了,但見她的紅褐色包髻上也圍了一圈嫩綠柳條。

荔水遙趕忙迎了上去行禮,“阿家。”

劉氏繞著長方桌和坐榻轉了一圈,又上手摸了摸,敲了敲,“這做工手藝實在是好,你這一套陪嫁市麵上少見。”

說著話又去摸山水紫檀大屏風,“這屏風框架結實,上頭的畫也大氣,跟真的一樣,絹麵的?”

“回阿家,是緙絲。”荔水遙頓了頓,道:“不瞞阿家,不是新東西,荔氏祖上沉下來的。”

荔氏庫房裡是有許多這些笨重的東西的,但卻堅決不能拿出去賣錢,隻有破敗了的人家才會淪落到賣這些東西,被同等世族人家知道以後,就不會與荔氏往來了,失去了和世族的聯絡,斷絕了姻親,荔氏就真的淪落下去了,下去容易,再上來就難了,這也是為何當年一定要修葺祖宅,卻不能典賣東西,而把荔紅枝舍了出去的根本原因。

“是好東西。”劉氏誇了一句,多瞧了荔水遙兩眼,欲言又止。

荔水遙低頭做乖順聽訓狀。

蒙炎就坐在那裡看著,暫時不打算插手。

劉氏狠瞪了蒙炎兩眼,歎口氣走了。

第029章 用她一試

清明這一日,風和日麗,微風和煦,蒙炙蒙玉珠這對小兄妹呼朋喚友外出瘋玩了整整一日,日暮和倦鳥同歸。

荔水遙哪兒也沒去,就留在家裡準備明日宴飲要用的食材、伎樂、燈燭等煩雜細碎的事兒。

她哪兒也去不成,更想不得謀算彆人的主意,隻因身邊跟著一個惹不得的“山神爺”,倒不是怕他生氣,怕的是他仿佛要把她當荔枝吃了的眼神。

翌日,荔水遙又起晚了,用了一碗燕窩做早食,洗漱後便坐在月牙凳上梳妝打扮。

蒙炎在書房,用著荔水遙的四麵平青玉石麵大書案,坐著她的鋪了玉蘭花枝紋錦墊椅披的圈椅,正拿著支毛筆在紙上畫小人。

荔水遙打開自己放口脂的鏤空蘭花金方盒,想都沒想掠過玫瑰蜜擇了蘭香杏油銀朱膏,未來半個月她都不想再用玫瑰蜜了。

抿上口脂,戴上一對七寶金鐲,便往更衣處走去。

裡頭多了一對四將狩獵紋紫檀頂豎大櫃,一個落地青銅帽架,上麵放著一頂玄黑色饕餮將軍盔,盔上有紅纓和一枚造型奇特的槍頭。

這讓整個軟紅融香的更衣間莫名多了幾分雄渾肅殺的意境。

荔水遙心裡覺得怪怪的,但重生後的蒙炎對她不再是事事依從了,譬如他逮住了她的小辮子,就得寸進尺在她的更衣間裡侵占了一角,譬如此刻他又占了她的書房。

荔水遙微蹙黛眉,望著衣櫃道:“今日便華麗一些,要那件珍珠鑲邊的煙紫色披衫吧。”

穿戴好後,荔水遙走至書房,往書案上一瞧,但見他已經畫了一串的……骨頭小人?

“你畫的什麼東西?”

蒙炎上下多瞧了她好幾眼,“一套武功招式。”

“?”荔水遙望著那一串由半截半截的墨色線條組成的人形,“誰看得懂你這些小骨頭人?”

“小骨頭人?”蒙炎被她逗笑了,他知道她擅畫,還用一幅畫幫著棠長陵擺了他一道狠的,想到此處,臉上笑容收斂,渾身氣勢也冷硬下來。

“你幫我畫。”蒙炎板著臉命令。

荔水遙睨他一眼,不理,施施然往外走去。

蒙炎驀的拽住她的鵝黃色披帛,將人扯到懷裡,扣在腿上,冷冷道:“畫!”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不……”

正在此時,服%e5%aa%9a高興的小跑進來,“娘子,十娘子到了,這會兒正在春暉堂拜見老夫人。”

她四下裡尋找,驚見青天白日裡荔水遙正被蒙炎摟在腿上,扭了下嘴角,慌忙低下頭去,“娘子,十娘子一會兒就該到了,身邊帶著楊總教。”

荔水遙驀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

“這個楊總教是誰?讓你怕的身子都僵了。”蒙炎放開她,皺眉問。

荔水遙站直身子,歎氣道:“她是棠氏內學堂的總管教,掌刑罰的,也擅長刺繡,是學堂裡的刺繡博士①。”

“她罰過你?”

荔水遙瞧他一眼,“你要幫我事後報仇不成?”

“可以。”蒙炎去捏她手。

荔水遙推開他手,攆他道:“占過了寡婦三姨姐的便宜,嘗到甜頭了不成,還不走?”

蒙炎摸摸鼻子,起身,從後麵小門出去了。

荔水遙把披帛挽回臂彎處,一麵吩咐小豌豆跑一趟西客院,告知荔紅枝,棠靜韞來了,一麵就帶著蘭苕九畹迎了出去,穿過風雨連廊,直迎到了敞廳,便見棠靜韞一行出現在了對麵風雨廊上,看樣子是剛從春暉堂出來,由小翠領著往正院來。

棠靜韞長了一張端莊秀麗的臉,高挑纖瘦的身段,穿一身湖綠色團花纏枝菊紋襦裙,她也瞧見了荔水遙,見她一身紫裙顯富貴,臉比花嬌,下巴微微一抬,反而駐足停留,不再往前走了。

在她左後方站著一個體態豐腴,神態嚴厲的婦人,約莫四五十歲,頭上用了栗紅色的包巾,對稱簪著兩支綠絨花,正是楊總教。

右後方也站著一個約莫四五十的婦人,體態肥碩,臉生橫肉,一雙眼胖成了一條縫,頭上是棕紅色包巾,插了一支福字鎏金釵,正是棠靜韞的%e4%b9%b3母曹媽媽,在曹媽媽身後立著兩個人高馬大的壯婦。

荔水遙心想,知道的以為你們是來赴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上門來搶人的,想到此處突然明白了,哦豁,荔紅枝有麻煩了。

荔水遙快步走到棠靜韞跟前,含笑道:“十娘,你來了呀。”

棠靜韞微微點頭,下睨荔水遙,“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表姐迎我至此,所求為何?”

“怎麼還顛倒黑白起來,大姨母都和我說了,分明是你想高嫁,求到我頭上,我才促成了今日的荔枝宴,好心托舉你一把罷了,我求你什麼,你有什麼可求的?”

荔水遙心想,棠靜韞嘴又硬,脾氣又臭,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討喜。

棠靜韞沉下臉,“我本不想來,何用你托舉,你嫁了一個泥腿子便是高嫁了?放在以前要被笑話死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時移世易,睜開眼看看吧,棠十娘。”荔水遙對楊總教福身一禮,“拜見楊師傅。”

“不敢受您的禮。”楊總教慌忙下拜,更比荔水遙屈膝更低些。

荔水遙便拉著她的手笑道:“彆來無恙,身子可還好?”

“都好、都好。”楊總教忙問道:“四娘子,三娘子在何處,我見見她,和她說幾句話。”

這時荔紅枝帶著兩個侍女匆匆而來,老遠便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