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秒,燈塊才會亮起,照亮對應的牆上的畫。
黑暗為不知名的畫攏上一層神秘麵紗,人們穿梭在迷宮中,根據直覺停在某幅畫前,然後靜靜地等待燈光亮起時帶來的那種驚豔感。
特殊的布置,讓走進這個展廳的人們的觀賞速度慢了下來,得以細細觀看麵前出現的每一幅畫。
從夜展廳離開的路上,三人穿過一條圓形的隧道,隧道兩側掛著一幅幅畫卷,燈光由暗轉亮,漸漸熾烈,而畫的意象也從束縛轉向舒展,從迷茫鬆散變得緊密堅定。
陳緣知的解說結束,趙明華停下腳步,轉身看她:“展覽不錯。”
很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陳緣知狠狠鬆了一口氣,“您喜歡就太好了。”
趙明華:“許致蓮像你這麼大時,可沒你這麼好的想法。”
許致蓮拍了拍他的肩膀:“緣知做的是創新領域,我不過是守成抱拙,你拿這個取笑我,還真有些不厚道啊。”
趙明華:“你一邊去。”
他轉頭看陳緣知,麵容平和,眼底卻深靜溫文:“你在自己的展覽上放了很多新東西,這是好事,但落在某些人眼裡,就會變成壞事。我想你自己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但你還是選擇了加入更多背離傳統的表現形式。”
陳緣知點點頭:“是的。如老師所說,我一直致力於研究國畫更多元化的融合和表現,我希望能讓更多的人了解到國畫的美,這是我創作的意義,也是我的目標。”
“國畫在現在逐漸式微,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其他畫種,並不是因為國畫失去了魅力,而是它的魅力被時代的洪流隱去,我想將它們重新挖掘出來展現在大眾麵前,如果注定被裹挾,那就主動去擁抱世界。我想做的不止是傳承,更是發揚和創新。”
趙明華的目光逐漸轉變,他眼底有了淺淡微緲的笑:“好。”
“我等著你的目標實現的那一天。”
許致蓮和趙明華到三樓的房間裡繼續談話,陳緣知漫步在日展廳裡,雪白的牆和正午熱烈的光線相融,展廳裡音樂流淌,是她親自選的歌曲,沒有詞的純音樂。
她外套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劃開手機屏幕,是來自好友群裡的視頻通話。
陳緣知點了接通,看著忽然冒出來的好幾張熟悉的臉,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都來了?”
辛桃第一個湊到跟前:“當然啦!這可是你的第一次畫展,怎麼可能不來!”
虞婉宜在旁邊戳孔臻怡,“我倆還是請假出來了的。”
“那可不,請假也得來!第一天怎麼能缺席!”
辛桃轉過屏幕,畫麵裡出現了兩個高挑的人影:“給你介紹一下,咱們請的攝影師哈哈哈哈!”
彭淩澤:“畫很好看,我是攝影師。”
白煜華:“請我不給我錢?”
陳緣知忍不住笑了,辛桃在那邊揚眉回嗆:“拍得不太行,不滿意,錢給不了一點。”
等他們鬥完嘴,陳緣知觀察著她們的背景問道:“你們現在這是在哪裡?”
“夜展廳!可以畫畫的那個地方,緣知你現在有空嘛,要不要來找我們?”
陳緣知笑道:“好啊,正好我有空。”
電話掛斷,陳緣知朝著夜展廳的入口走去,偶然抬頭望去一眼,卻猛然頓住了腳步。
人群稀疏,雪白的牆和玻璃窗相對,透明和皎潔交彙之處,恰恰好站了一個人。
許臨濯穿著一身黑絨呢子大衣,冷峭的顏色襯出乾淨清冽的眉眼輪廓,修長脖頸中段銜著青杏般的喉結。
他微微仰頭,注視牆壁上掛著的一幅豎排長卷,那是一幅潑墨山水,流淌的墨汁蜿蜒生花,而他站在畫前,一身岫薄玉意,像是畫中走出的人。
天光眷顧,落了他滿身的暖。他從世界儘頭的白雪皚皚中遠道而來,成為了這個角落的春天。
仿佛冥冥之中的心電感應,許臨濯忽然收回了視線,轉頭朝這邊看來,於是兩個人隔著漫湧的人流,目光相觸,遙遙望進彼此眼中。
陳緣知看到他笑了。
指尖的一絲微顫被她很好地掩飾,心跳聲不被顯露得分明,她若無其事地走過去,站在許臨濯的身旁和他一起看這幅畫,仿佛很隨意地說起:“我還以為你趕不回來了。”
“都到了這裡,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她在心裡默數,不到兩聲,許臨濯的手掌已經覆了上來,包裹住了她的手心,緋燙的體溫從交握的地方蔓延至四肢百骸。
然後她抬起頭,目光和許臨濯的溫柔笑眼相遇。
許臨濯說:“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下飛機才看到你的信息,我想你現在大概在忙,所以直接過來了,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你。”許臨濯彎起眼,“現在看來,我運氣不錯。”
陳緣知抿了抿唇,眉梢眼角都盈滿笑意:“下次直接和我說就好了。”
“還有,”陳緣知聲音微微輕,“花很好看,謝謝你。”
許臨濯握著她的手:“那走的時候,再去買一束。”
他臉上的笑意隨著光亮,逐漸明朗:“算是我遲到的賠罪。”
陳緣知低聲說:“沒遲到。”
她聲音太小,許臨濯也沒有聽清,但兩個人似乎都不在意,拉著手站在長卷前。
陳緣知看著畫想,怎麼可能會遲到呢?他在她這裡,是永遠不會遲到的人。恰恰相反,他總是那麼及時的出現,無論是六年前的每一個她需要他的瞬間,還是現在。
他之於她,一開始是耀眼的白,然後變成溫柔的熱切,最後變成流淌不息的暖。
把時光放遠,他們之間未儘的話語,還有很多歲月可以慢慢述說。
第180章 180 番外16
◎貓貓,催婚,朋友們(上)◎
陳緣知在北京開辦畫展的兩周內接待了不少曾經熟識的高中朋友。
其中就有從上海專程趕來的薑織絮和魏風原。
二十三歲的薑織絮越發窈窕秀美, 一雙杏眼溫柔似水波搖曳。她遠遠地看到陳緣知,幾乎是小跑著過來抱住她:“小知,好久不見。”
陳緣知也摟緊了懷裡的女孩, 輕笑道:“小絮。”
“好久不見,歡迎你來北京。”
而薑織絮此程除去觀展, 還給陳緣知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薑織絮:“小知,我要結婚了。”
陳緣知愣住的片刻,薑織絮已經繼續含笑看著她說道:“你願不願意來參加我的婚禮——以我的伴娘的身份?”
“當然,”陳緣知不假思索地回答, 話一出口的瞬間,連她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迫切,然後她笑了, “……當然。這是我們曾經的約定不是嗎?”
薑織絮和魏風原的婚禮定在明年三月, 陳緣知應下, 想到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給薑織絮的新婚禮物,心情變得輕盈歡快。
薑織絮和魏風原挽著手離開的背影挨著很近, 陳緣知看到薑織絮抬頭看魏風原, 不知道男人說了什麼有趣的事,薑織絮露出了比平日裡要燦爛許多的笑容。兩個人相依偎著行走在秋風之中, 滿湖的落葉簇擁微波, 為他們作陪襯。
這也是陳緣知身邊第一對從校園走到社會, 最後走入婚姻殿堂的情侶, 慨歎之感瞬時間盈滿了她的心。
“清之。”
陳緣知回頭,許臨濯走到了她身邊, “你的朋友走了嗎?”
陳緣知點點頭, 和他伸過來的手掌相握, “嗯, 他們想在北京走走,周日前就要回上海。”
和許臨濯走回美術館的路上,陳緣知想起了第一天開展時發生的一件事。
那天她和許臨濯去到夜展廳和辛桃他們會麵,她發現元培班裡的大家都來了,隻有胡妤洙和鄭業辰不在。
陳緣知:“妤洙和業辰怎麼沒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孔臻怡:“噢,妤洙本來是要和我們一起來的,但是業辰中途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剛剛回到北京,回去收拾一下再來。妤洙掛了電話之後就和我們說她去公寓接他,待會兒再一起過來。”
虞婉宜捂著嘴笑:“妤洙嘴上說不想業辰,但其實還是很想他的,我看得出來。”
白煜華:“她都走多久了,還在家裡嗎?”
辛桃:“對哎,感覺他們可能快到了吧?要不我們去門口接一下?”
彭淩澤正在看手機,聞言直接道:“我打個電話問問業辰。”
大家夥都開始朝夜展廳的出口走,快到出口的地方,陳緣知和辛桃閒聊著,忽然聽見那邊傳來虞婉宜和孔臻怡的驚呼聲。
陳緣知和辛桃轉頭看去時,剛剛發出驚呼的那兩人剛好湊上來,無比激動地拽住了她們的手。
陳緣知:“這是怎麼了——”
孔臻怡完全克製不住自己的音調了:“業辰和妤洙求婚了!!!!”
陳緣知愣住了,辛桃瞪大了眼:“啥!???”
孔臻怡捧著臉:“我說他們怎麼這麼久沒來!原來是因為這個!!”
虞婉宜:“你們快來看!!我剛讓彭淩澤重新打了個視頻過去!”
四個女孩噌噌噌地圍到了彭淩澤身邊,彭淩澤乾脆把手機轉了過來對著她們,於是女孩們看到了屏幕上正咧著嘴傻笑的鄭業辰,還有站在他旁邊看著鏡頭,臉頰猶帶薄紅的胡妤洙。
鄭業辰在麵對女孩們的追問時非常坦誠:“我提前回來布置了一下家裡,本來想晚上回來再給她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她說要來接我,我慌慌張張地,差點把蠟燭都碰倒了。”
辛桃:“你小子!還挺浪漫的啊!”
虞婉宜:“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哇?居然一直瞞著我們!”
鄭業辰:“大概去上海之前就開始準備了,來來回回問了好多人,瞞著你們還不是怕你們泄露機密!尤其是臻怡這個大漏勺!”
孔臻怡莫名被罵:“媽的鄭業辰,你說誰是大漏勺?!”
鄭業辰在那邊繼續碎碎念:“這可是求婚哎!我很緊張地好不好——”
陳緣知:“啊對了,說起來妤洙還和我說過,你前段時間太忙了,都不回她消息了,她很寂寞——”
鄭業辰傻住了,胡妤洙的臉忽然冒出來,她怒視著陳緣知:“我哪有這麼說過?!”
鄭業辰結結巴巴:“那,那段時間,我確實為了準備求婚的事有點忙……”
胡妤洙無奈了:“你這呆瓜!她是騙你的!我才沒說過我很寂寞這種話——”
然而回應她的是鄭業辰抬起的眼,濕漉漉的:“沒有嗎?”
一張臉上寫滿了“如果是真的話會變得超級開心”的表情。
女孩們圍著手機屏幕,眼睜睜看著胡妤洙的眼神軟化下來:“……算了。”
孔臻怡迫不及待:“鄭業辰!那你成功了沒?”
鄭業辰笑眯眯地拉著妤洙的手湊到鏡頭前,纖細的白皙手指上臥著一顆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