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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今夏 眷希 4377 字 3個月前

軍訓服的樣子,也很好看,即使此刻蹲在她麵前也不失挺拔,肩膀到脖頸的線條利落乾淨。

陳緣知這樣想著。

猝然間, 許臨濯抬起眼,一雙清粼的眸與她的對上。

被抓包了的陳緣知下意識地抓緊了椅墊,指節泛出一點白, 身體越發僵硬。

許臨濯很快移開了眼, 他看向一旁站著的女孩,聲音溫和, “我會一點醫理,可以幫她上藥。你先回隊伍吧,離隊太久的話教官會擔心。”

“好……那就麻煩你了。”

許臨濯笑道:“這是我們份內的工作。”

份內嗎?

男生:“那我就先去彆的地方巡了?臨濯這裡你一個人可以吧。”

“嗯,你去吧。”

那個一開始坐在座位上的男生也走開了,似乎是去了衛生間。

一時間,這一片擺滿椅子的空地上隻剩下陳緣知和許臨濯兩個人。

榕樹下綠蔭的影子濃密,不遠處的訓練場上是正在操練的方陣隊伍,學生們已經可以踏出響亮整齊的步伐聲,其間夾雜著時不時傳來的一兩聲尖銳哨音,襯得此處氣氛越發靜謐沉悶。

陳緣知看著許臨濯起身到醫藥箱前翻找出了一瓶藥水和一塊紗布,然後再一次蹲在她的腳邊。

女孩的左腿褲管被撩到膝蓋之上,露出一節瑩白如玉的小腿,此刻上麵橫亙了一道刺目的傷痕,宛若凝結的白玉裡摻了一絲朱砂。

陳緣知雙目清寒,她看著許臨濯打開藥瓶,將棉簽伸入瓶口,她一直沒有出聲,直到在許臨濯的手指就要摸上來時,才收了收腿。

“彆碰我。”

許臨濯的動作一頓,但也隻是一兩秒鐘的事,隨即他便抬起頭,清透溫然的眼看著陳緣知,“你在流血,必須要趕快處理才行。”

陳緣知輕笑:“和你有關係嗎?就算你是巡教生,應該幫助我,那麼我也有權利拒絕你的幫助吧?”

許臨濯,“你在任性。”

陳緣知埋了滿肚子的火一秒被點燃:“我拒絕你就是任性?許臨濯,你是不是忘了我說過,我這幾天還不想看到你——”

許臨濯沒有接話,他伸手攏住了陳緣知的膝蓋窩,拇指按在小腿骨正中央,陳緣知本就氣極,此刻惱火達到頂峰,她受傷的那條腿上肌肉繃緊,然後狠狠踢了過去:“放開我!”

“唔。”

許臨濯沒有躲,陳緣知的腳尖剛好踢在他的腿上。這一踢力度不小,許臨濯的動作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悶哼。

陳緣知沒想到他會挨她這一踢,她僵住了身,燎原的氣勢如一瓢撲頭蓋來的大雨,頓時消減到隻剩火星。

“你……”

許臨濯卻笑了,眼底的波光若銀潭皎月,慢慢流瀉出光輝。

“現在消氣了嗎”

陳緣知半晌無言,她抿了抿唇,“……許臨濯,你真的知道我在氣什麼嗎?”

她又不是虐待狂,許臨濯讓她打一頓,也許她真的會好受一點,可是那並不是她想要的。何況使用暴力從根本上就是最不正確且無用的手段。

陳緣知掀起眼簾,剛想說點什麼,就感覺膝蓋被一陣微熱的水霧包裹了起來。

陳緣知難以抑製地抖了一下。

鑽心的癢和麻。

在意識到是許臨濯低頭在吹她膝蓋上的傷口之後,這種感覺攀上了巔峰。

許臨濯注意到了陳緣知的反應,喉結輕輕滑動,他抬眼看她:

“很疼嗎?”

陳緣知下意識地否認,“……不是……”

她有些難以再忍受這人的悉心照顧,心臟跳動的頻率有些失常,她想抽出腿,“你先放開我……”

“彆動。”

許臨濯輕聲製止著陳緣知的動作。

陳緣知才發現許臨濯的力氣很大。她被那隻手緊緊圈住了腳踝,完全逃脫不開,隻能看著那人舉起沾著藥水的棉簽,抵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即使動作已經很輕,陳緣知依然感覺疼痛之意決堤般劇烈。

陳緣知被抓著腳踝,一向敏[gǎn]怕疼的她此刻又羞又惱:

“許臨濯!”

被喊了名字的那人移開棉簽,垂下的眼簾墨色如許。

他聲音很輕: “對不起。”

陳緣知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對不起,”許臨濯,“我不應該對你說那些話。”

“那些話很傷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應該說的。更何況,那些根本不是我的真心話。”

“對不起。”

陳緣知的身體在微微顫唞,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許臨濯輕輕地把藥水塗在傷口上,紗布擦拭掉多餘的血跡,他忽然笑了笑,“其實我很少這樣鄭重其事地和彆人道歉,除了我父母。”

“清之,你是第一個。”

陳緣知半晌過後才慢慢開口:“所以呢,因為這樣,我就必須接受你的道歉嗎?你想表達你的道歉很珍貴,叫我彆不識好歹?”

“不,”許臨濯很耐心地解釋道,聲音徐然,“我的意思是,我很少和彆人道歉,大多數人對於我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甚至很多從未走近過我。我自然不需要過於在意他們的感受,不合便分開,也不會後悔遺憾。”

“可是清之,你是不一樣的。”

“很少挽回彆人的我向你道歉,是因為我覺得,你對於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清之,我的道歉並不珍貴,珍貴的是你。”

不知何時,膝蓋上的傷口已經被那人處理好。許臨濯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腳踝,那一塊的皮膚已經青紫了,微微有些腫起,而那人的棉簽落在皮膚上的力道很輕,幾乎感覺不到痛覺。

許臨濯的聲音像被光照了很久很久的泉水,明明是極涼潤的液體,卻暖得能灼傷人。

樹蔭外的世界烈日淋漓,一片刺眼的雪白,搖曳枝頭的沙沙聲翠綠。而她的額角還在沁著汗,一時分辨不出那樣滾燙的溫度,是出自他的手掌心,還是她越來越高的體溫。

“我想說的是,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拜托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陳緣知一直覺得許臨濯這樣的人,一定是不善於示弱的。他驕傲,野心勃勃,能力出眾,驚才絕豔。這樣一個人,還是entj,一定無論何時都希望占據上風,不肯輕易低頭。

即使是和他關係已經很好的陳緣知,也不敢認為自己會是那個改變對方的,特彆的存在。

可是這樣一個人,此時蹲在她身邊,對她說希望能和他和好,理由是他非常在意她。

這樣一個人,對她坦誠,說不希望分開。

陳緣知聲音微啞:“……騙人。”

“明明看到我受傷,你一點也不心急,還不慌不忙的。”

許臨濯知道陳緣知話裡的含義,意識到眼前的人寒冰化水,終於鬆動,他的眼底慢慢浮起一些笑意,“那都是我裝的。”

陳緣知:“是嗎?”

許臨濯:“我不會騙你。”

陳緣知也是後來升入元培班才知道,許臨濯那時巡到場邊,剛好看到了她摔倒,明明有巡檢任務在身,卻還是拉著自己的朋友特意從另一邊的訓練場繞過來看她。

陳緣知此時自然是不信的:“你騙我的地方還少嗎?”

許臨濯無奈:“這可是冤枉我了。”

訓練場上傳來了代表休整的哨音。人群鬆散下來,學生們的言語零零散散混作一團,嘈雜的聲浪漫過整個訓練場,搖動樹梢。

受傷的膝蓋和腳踝都已經處理完畢。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許臨濯在整理藥品,而陳緣知則是靜靜地看著他。

但是他們彼此內心都知道,那陣寒冷已經過去,暖春已至。

許臨濯,“我該走了。還有巡檢的任務。”

陳緣知看著許臨濯:“所以你那天怎麼了?為什麼心情不好?”

“……不打算告訴我嗎?”

許臨濯彎了彎眼睛,眼裡的笑意卻淡了下去,“我打算晚一些和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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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緣知看著他,慢吞吞地“噢”了一聲。

“行吧。”

風輕光微,樹影橫斜。

許臨濯黑眸瀲灩,清輝寥寥。

“你今晚有訓練嗎?”

陳緣知愣了一下,“……好像沒有。但是我們晚上不是要集中起來看電影嗎?”

……

晚上七點五十整。

吃完飯後,累了一整天的學生們回到宿舍,歪歪扭扭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床上,哀嚎著自己站麻了的小腿和腳。

陳緣知坐在床上,回來的洛霓第一眼看到她,驚呼著湊了上來,“緣知!!你沒事吧!”

陳緣知看了她一眼,眼裡泛起一點笑意,“我沒事。就是膝蓋摔傷了,腳也扭到了。”

洛霓的關心像是一個按鈕,周圍的女生都湊了過來,趙曉金也擔憂地看著她的傷口,“這摔得,你後麵的訓練彆參加了吧,彆勉強自己啊。”

“你當時突然摔倒真的嚇到我了。”

“對啊,幸好你是往外倒的,不然後麵的人要是沒刹住車踩到你,那就麻煩大了。”

“你的傷口還好吧?”

陳緣知被環在人群中,聽著女孩們安慰關心的話語,心裡淌過一道暖流。

“我沒事。”陳緣知說,“我和教官說過了,我應該會被安排去記錄營。”

“記錄營是乾什麼的?”

“申請免訓的學生所屬的營,”洛霓道,“她以後就要在那裡呆著了。”

“哎——我也想摔一跤了!”

“能不訓練真的好棒。”

還沒歇息多久,就到了集合去操場上看電影的時間。

陳緣知是傷員,預計後麵都無法參與軍事訓練了,於是便被教官安排到了隊伍的最後麵,這樣她就可以慢慢走去操場。

操場上熱鬨非凡,巨大的電子帷幕架起,負責播放電影的教官在設備前反複調試。

場邊雪白的射燈全開,燈光大亮,宛若懸吊夜空的數個熾日。人群沸騰擁擠,慢慢地挪動著隊伍找到自己排對應的位置,然後擺好軍訓凳。

學生們的議論聲夾雜著清脆笑聲。

陳緣知放下凳子之後,眼睛直直地看著大屏幕,手指無意識地在掌心裡劃動。

她似乎一直在思考什麼,目光筆直,沒有焦點,直到不遠處出現了教官的身影,她的視線才漸漸落在教官的身上,然後看著對方走到了隊伍最後麵,坐在了她旁邊。

陳緣知垂下眼,眼珠輕移。

她主動和教官說:“教官,我想去一趟衛生間,有點不舒服……”

教官了然一笑,一副“我都懂你不必解釋的樣子”。雖然還是嚴肅的樣子,但似乎比之前通融許多,變得隨和了。

“去吧。”

陳緣知得了批準,一個人逆著人潮走出了訓練場。

也許是因為急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