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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便握住了捩臣的手。

兩人四目相對。

連奚:握手是這麼握的,你握個手腕乾嘛。

捩臣嘴唇翕動,良久:……嗯。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隻是個普通人而已。”連奚冷冷地看著這片五彩絢麗的天空,一字一句道:“既然你已經認出了這隻鐘,那你就應該知道,這一次,又是你敗了。”話音剛落,連奚抬手便再去拿青銅古鐘旁的那隻鐘棰。

仿佛有所期待,連奚剛伸出手,那幽黑的鐘棰便雀躍地晃動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被他拿在手中。

連奚的手越來越近,一旁,捩臣卻暗了暗眸色。

天空中,青帝也怒吼道:“捩臣,你當真敢讓晨鐘響起?!”

即將拿住鐘棰的手猛地頓住,連奚訝異地問:“什麼意思?”

青帝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你居然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哈哈,原來你這個凡人竟然不懂?晨鐘第一次響起,神庭覆滅。第二次響起……你覺得,這陰陽兩界,還有哪一處會因此送葬!”

***

與此同時,黃泉之下,忘川河旁。

五殿閻羅屹立在滾滾流淌的忘川之畔,為首的平等王露出笑容,斯斯文文道:“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以及剛剛抵達此地的卞城王,四位既然都到了,那我們不妨開門見山地聊一聊!四位可曾想過……六百年前,神庭到底因何覆滅?”

楚江王直腸子,毫不猶豫道:“晨鐘敲響,神庭顛覆。十萬八千神明如同流星,轟隆隆地墜入黃泉。當時我們都在,怎麼,你還有不懂的?”

宋帝王沉著臉思索片刻,道:“神庭為何覆滅,是因為凡人不再信仰神明。”

“對,也不對。”平等王賣了個關子。

宋帝王不悅道:“既然是想聊聊,那你直說便是。”

平等王笑了:“過去在地獄深處受罰的二十多萬年裡,青帝陛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索,為何,到底是何物,讓神庭覆滅!真的隻是凡人不信仰神明了嗎?”

“不是這個,那是什麼。”

“神明剛出現時,凡人可不曾信仰過他們,是先有了神明,見識過神明的神通廣大,這才有了凡人的信仰!這個因果關係不可錯亂。”平等王語速加快,“神庭必然不是因為沒有了凡人的信仰,才滅亡的。但他們的滅亡,卻也和凡人脫不了關係。被壓在淤泥中受儘屈辱,青帝陛下終於明白,神庭覆滅,是因為這天地間真正的主人不再是神,而是那世間萬物!”

平等王露出悲憫同情的神色:“世間再也不需要河神,因為生靈終於明白,萬物滔滔不絕,有始有終,無需外力影響,皆為閉合;世間也不再需要送子觀音,因為生靈也終於清楚,繁衍生息是天性所致,該有皆有,若無則無。

“神庭看似在一夜之間,驟然滅亡。可事實上,那是世間生靈花了上千年、上萬年,才‘頓悟’其中!千裡之堤毀於蟻%e7%a9%b4,神庭覆滅了,但地府依舊存在。可如果真像青帝所推算的一樣,神庭覆滅是因為這天這地,這六道輪回覺得世間無需神明。那麼,下一個會是誰,被六道輪回所摒棄,所顛覆!”

此言一出,擲地有聲。

滔滔不絕的忘川河水拍打兩岸,曼珠沙華紅花豔豔,刺得楚江王等人觸目驚心。

平等王的目光環顧一周,在四個閻王的臉上一一掃過。他滿意地看到宋帝王震驚的神情,以及楚江王和卞城王驚駭的模樣,最後他望向十殿閻羅之首,也是最棘手的秦廣王。

平等王:“秦廣王殿下,如今,您明白了嗎?”

神庭覆滅後,下一個,會是誰?

這個答案不言而喻。

或許你要說,地府看上去沒有任何動蕩,一切都一成不變,和過去的千萬年沒有差彆。可是難道當初神庭覆滅的前一秒,那瓊樓玉宇的神仙城池,就有表露出一絲衰敗的跡象?

平等王苦口婆心道:“秦廣王,神庭覆滅,來得毫無征兆。你以為地府滅亡,就會給我們一點反應的機會嗎?!”

良久,秦廣王堅毅的聲音響起:“所以,這就是你們決定幫助青帝越獄,重建神庭的原因。”

算盤精宋帝王突然意識到:“等等,重建神庭?可神庭已經沒了,怎麼重建。”

平等王微笑道:“地府依舊存在。”

宋帝王驚道:“你的意思是?”

平等王:“到時,諸位都是新神庭的肱股之臣。”

眾閻羅:“……”

平等王:“怎麼,諸位殿下考慮得如何?”

秦廣王二話不說,寬厚的大掌按住腰間雙頭鐧:“不如何。”

平等王一愣:“秦廣王?”

“本閻王身為十殿閻羅之首,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府紀律由我來維護。”秦廣王繃著一張國字臉,剛正不阿地看向眼前這五個已經背叛地府的閻王:“本閻王何須成為一個階下之囚的股肱之臣。”

平等王不解道:“可如果地府覆滅,你我都會滅亡!”

“那便滅亡好了。當日神庭覆滅,六道輪回也不曾說趕儘殺絕。十萬八千神明裡,有一半直接便轉了世,其中有一些轉世死亡後還成了鬼神,譬如那廣寒仙子。”

這話一落地,眾人齊刷刷睜大眼睛,瞪著正直頑固的秦廣王。

算盤精宋帝王:“廣寒仙子居然也成了地府鬼神,是誰?”

楚江王和卞城王:“廣寒仙子轉世成誰了!”

五個背叛地府的閻王也呼吸急促:“哦呼,是誰,你快說!”

秦廣王:“……”

很重要麼?

鋼鐵直男秦廣王:“我忘了,幾百年前有次借崔判官的生死簿一用,一不小心翻到那頁,順便看了眼就忘了。”

眾閻王:“……”

恨不得現在就去陽間把崔判官抓回來,拿他的生死簿一用!

秦廣王:“倘若地府也覆滅,便讓它覆滅吧。本閻王問心無愧,不過是投胎轉世罷了。”他看著平等王等五殿閻羅,問:“除非,你們是覺得自己作惡多端,也會像那青帝一樣,被扔進地府受罰上萬年。”

平等王咬緊後槽牙,過了片刻,他舒展笑容:“我等是怎樣的鬼神,秦廣王也是清楚的。自然,我等一定會被判受罰,可也無需像青帝那樣,受罰六萬六千六百年。隻是,秦廣王真想成為一個普通的凡人?手無縛雞之力,毫無法術傍身,生死看天,富貴看命,這樣的凡人?!”

聽了這話,秦廣王第一次笑了:“本閻王原先就是凡人成神,誰說鬼神便比凡人高貴,做一個凡人,也有諸多鬼神難以感受體會之事。我終於明白了,為何六道輪回不容下你們,為何你們會畏懼地府覆滅。

“因為你們害怕的從來不是地獄受罰,而是失去那高高在上的鬼神特權!”

平等王臉色一冷,他冷冷地盯著秦廣王以及他身後的宋帝王等人。片刻後,他陰惻惻地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他轉首看向自己的同僚,“諸位,動手吧!”

話音剛落,隻見五殿閻羅紛紛祭出自己的法器。

刹那間,黃泉之畔陰風四起。一把尺、一把劍、一張弓、一隻玉盤和一朵碧玉琉璃花,五樣頂級閻王法器飛到半空中。五殿閻羅怒喝一聲,雙手結印,指向自己的法器。

“陰司有律,閻王號令,急急如律令!”

見狀,秦廣王也豁然拔出腰間雙頭鐧。這把雙頭鐧是他身為凡人領兵作戰時,便使用的武器。在他死後也跟著他一起來到地府,成了他的閻王法器。有些閻王的法器是與職位相捆綁,比如轉輪王的轉輪鏡,如今是屬於老虎精的,但如果老虎精死了,轉輪王的位子換人,轉輪鏡就會屬於下一個轉輪王。

但是秦廣王的雙頭鐧不同。

哪怕捩臣和連奚在此,這把雙頭鐧也不會叛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武器有靈,擇良木而棲。可武器更有魂,忠心護主,絕無二心。

平等王冷笑道:“看來今日,是必有一戰。”

秦廣王手持雙頭鐧:“來戰!”

下一秒,六位閻羅一擁而上,法器相撞,震出滔天巨響。

宋帝王等三殿閻羅看到這一幕,都露出複雜表情。秦廣王再強也不可能一挑五,這世上得有多蠢的神明,才會去一挑五,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可是秦廣王就是上了。不是因為他蠢,而是因為他知道,他不得不上。倘若今日他不上,地府便再無他人出馬。

秦廣王的身後,空無一人。

劈裡啪啦的算盤聲嘩啦啦地響著,宋帝王的大腦飛速運轉。無論他怎麼算他都覺得,站在平等王那邊是最好的方案。再差也不能和秦廣王一頭,這要輸了就是萬劫不複。就算贏了,地府覆滅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可是……

“老宋我聽你的,你說咱們該怎麼辦?”楚江王可憐巴巴地看他。

卞城王也道:“老宋,咱們裡頭就你腦子最好使,你說,我們聽著就是。”

望著秦廣王一往無前的背影,耳邊又響起那句“誰說鬼神便比凡人高貴”。鬼使神差的,宋帝王翻手取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大算盤,他眯起雙眼:“誓死護衛地府!”

楚江王、卞城王:“平等王,你給老子納命來!!!”

忘川河邊,九殿閻羅分成兩方陣營打得不可開交。法力碰撞交織,震得彼岸巨響連天。許多在河邊排隊投胎的鬼魂迷迷糊糊地被震飛落地,又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換個地方繼續排隊。

這一仗打得聲勢浩大。

雖說平等王這邊多了一位閻王,可一個秦廣王可頂三個!眼看他們就要落入下風,忽然,宋帝王轉頭看向身後奔騰不息的忘川河水。

他露出驚駭的神色,趕忙道:“秦廣王,你快看!”

“看什麼,沒空,忙著呢!”秦廣王一鐧打飛平等王的塑料花,“幾百年沒動手了,正好拿你們練練手。”

宋帝王一把拉住秦廣王的雙頭鐧,急道:“你快看忘川!”

秦廣王這才停下動作,皺眉看向洶湧澎湃的忘川之水。視線在觸及那深不見底的渾濁長河時,他倏地愣住,接著瞳孔睜大。

同一時刻,陽間,蘇城。

青帝靈威仰一句話落,連奚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沒有去接那隻鐘棰。

蒼穹之上,青色神明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六百年前,這一聲鐘響,神庭覆滅。六百年後……捩臣,該輪到你了!”

到這個時候,誰還不明白靈威仰的意思。

轉輪王直接瞪直了滾圓的老虎眼,趕忙跑過來。他很想把這隻鐘棰扔遠點,可他不敢動,隻敢對連奚晃悠尾巴:“大人,這是怎麼回事。青帝說這隻鐘要是敲響了,地府就會滅亡?這也太可怕了,這怎麼可能!”對,就是太可怕了,晨鐘這麼恐怖的東西還是拿遠點好。

崔判官也走過來:“這……雖然有點聳人聽聞,可六百